第十一章 状告
宋莲紧赶慢赶到了家门口，远远就看到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让开，都让开！”其中一人高声呼喝着扬起马鞭，顿时吓得沿途百姓四散奔逃。有那胆子小的脚一软，直接摔了跟头，眼睁睁看着跃起的马蹄在头顶略过，惊出一身冷汗，音儿都喊劈了。 宋莲闪身进院，以最快的速度冲进西厢，罗氏正要把睡熟的三丫放到床上，动作小心翼翼。 被她冷不丁冲进来的动静一搅和，三丫激灵一下睁开眼，小嘴儿一瘪，显见着就要哭。 罗氏没好气儿的回头斥道：“冒冒失失的成什么样子？我这好不容易哄着她，又被你吵醒了。” “娘，有官兵过来了，说是要抓贼偷，也不知与咱们有没有干系。”宋莲打断她的话，急吼吼道，潜意识里她总觉得此事与自家有关。 罗氏一听就傻了眼，麻爪儿似的在屋里转圈儿：“哎呀，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办呀......” 罗氏的举动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宋莲一看，鲜见着不能指望她，还是得自己想办法。“娘，你还有当初的嫁妆单子吗？给村里人的借条还有没有？”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所幸姓宋的也是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强大背景，若是对簿公堂，除了罗氏是个女人，似乎也没别的短板。 总之，带齐了东西有备无患。 罗氏被她拦住，这才想起正事，火急火燎的翻箱倒柜，将压在底下的一个油纸包拿了出来：“有，有，娘都留着呢！” 她激动地红着眼，将手中的东西展示给宋莲看。 一股淡淡的霉味儿飘散开来，引得宋莲皱了下鼻子，小心接过东西，藏在了衣襟里。 转头又去翻从城里带回来的包裹，里面有郎中开给她们姐俩的药方，还有一张当铺的收据，她一并带在了身上。 “你们几个守住门，剩下的跟我进去抓人！” “是！”官兵们齐刷刷应声，正房屋门哐当一下，就被几双大脚踹开了。 罗氏听到声音，立即追了出去：“那是俺哥哥嫂子的房间，你们闯进去做甚？” 走在后面的刘捕头，一见西厢里奔出个妇人，立时停下脚步：“你是哪个？速速报上名来。” “求官爷先将那几位请出去，俺哥哥嫂子都是本分人，此事与他们无关！”罗氏一慌就忘了心里的盘算，想到什么说什么，啥也顾不上了。 宋莲一听，心道：坏了！忙跌跌撞撞跑出去，一把抱住罗氏大腿，声音微颤：“娘，莲儿害怕！” 罗氏被她的声音警醒，很快冷静下来，一把拉起女儿，对着刘捕头伏身跪拜：“大人，奴家有冤要诉，愿意跟您回衙门，还望您高抬贵手，莫要殃及无辜！” 宋莲听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仰头看向刘捕快：“舅舅能收留我们已是恩情，若是将他的东西损毁了，我们真就没有活路了，还求大人开恩！” 她一边说，一边磕头，模样可怜至极。 屋里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衙役们骂骂咧咧的在里面走动，罗氏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幸好宋莲反应快，出手扶了一把，这才勉强跪稳。 面对这样一对儿母女，刘捕头也有些于心不忍，冲屋里喊了一嗓子：“都给我出来，嫌犯已经找到，赶紧回衙门交差吧。若是耽误了正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众衙役一听捕头的语气不对，依依不舍的挤出屋门，回到院子里，等着他吩咐。 王衙役动作故意慢了些，挑衅似的瞟了刘捕头一眼，吊儿郎当的站在门边儿。 刘捕头皱了皱眉头，没理他，继续问罗氏：“你就是罗蓉对吧？” 罗氏连忙应是。 “嗯，那就对了，我们找的就是你！”他挥了下手，立时有两个衙役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了罗氏胳膊。 “走，连同这小崽子一起带上！”王衙役得意洋洋也挥了下手，当先向院门走去。 正在宋莲被抓住手腕儿的刹那，屋里的三丫突然大哭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罗氏连声央求：“求大人莫要牵连孩子，她们什么都不懂，有奴家一人去便足够了！” 这点，宋莲不敢苟同，毕竟大多数证据都在自己身上，罗氏若独自去了，很容易被姓宋的拿捏住。 “捕头大人，莲儿想去，事关娘亲安危，莲儿不想置身事外！” 望着她坚毅的眸子，刘成业突然感觉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勇敢，神色不禁软了几分：“小姑娘，这是大人的事，你不懂，还是退避开吧，若你娘真是无辜的，衙门自会放她回来。” 宋莲包子似的小脸儿紧绷着，她想再拖延一会儿，毕竟舅舅还未回来，也许他能帮忙寻些证人之类的，对簿公堂时，有他在也稳妥些。 正在她又要开口的时候，罗忠孝终于赶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众族老，以及不少罗家族人，乌泱泱的一大群。 “哎呀，是刘捕头啊，不知大人前来，老夫有失远迎，罪过罪过！”一位模样富态的老者笑着走进院子，冲着刘捕头连连抱拳，一副很熟稔的样子。 见到来人手中并无武器，刘捕头微皱的眉头稍稍舒展，问道：“您是？” “衙门里的张师爷？”老者笑着提醒。 “哦。”刘捕头点头。 “那是俺的亲外甥，之前也跟俺提过您，总夸您功夫好，做人公正。” 刘捕头立即抱拳，笑着应和：“嗐，那是张师爷抬举了。” 王衙役撇撇嘴：“一个师爷而已，搞这么大阵仗，我还以为是个有品级的官儿呢，切，不足挂齿。” 可是别的衙役却不这么想，他们中有很多都是张师爷介绍进去的，纷纷收起轻视神色，就连押着罗氏的两位也松了手，只在一旁做做样子。 这些人的反应，自然没有逃过宋莲的眼，她连忙跑到对面去寻舅舅，叮嘱他寻找证人的事。 “老人家，您尽管放心，咱们县里的新老爷，是位清正廉明的好官，自是会秉公办案，不会冤枉无辜之人的。”刘捕头话里点拨了一句，带着人告辞走了。 “快，小三子，把你家驴车赶过来，陪忠孝走一趟！”老者一招手，那人立即领命而去。 “忠孝啊，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吗？” 提起这个，罗忠孝就气不打一处来，话说得也有些咬牙切齿：“定是那忘恩负义的宋居财。 前些日子他刚把我妹骗得卖了房产田地，转眼儿就在城里偷偷另娶，还打着正妻的旗号，对外宣称原配死了。我meimei正好撞见，一怒之下便回来了。” “唉，愚妇！那小子我早前就不看好，实不该与他结亲。”老者叹了口气，背着手往门外走：“让她吃些苦头，也好！” 罗忠孝脸一红，心里更加窝火，却又不得不开口：“三叔，侄子想借族谱一用，再怎么说宋蓉也是咱罗家人，不能再让那姓宋的得便宜了。” 老者摆摆手，被一众族中人簇拥着走了。 衙门里，罗氏被带到了审案的大堂门口，望着里面手持杀威棒的两溜儿衙役，一阵胆寒，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了。 “威武......”木头敲击地板的声音夹杂着衙役们的呼和，吓得罗氏冷汗津津，浑身都紧绷起来。 “啪”上位的县老爷一拍惊堂木，朗声道：“带原告！” 声音层层递出，宋居财疾步走了进来，见到堂门口的罗氏，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草民宋居财见过县老爷！”他走到大堂中央，恭敬一礼。 县官冷着脸：“将你的冤屈从实讲来。” “是！”宋居财起身，一指门口的罗氏：“草民早在三年前就写了休书，以无所出为由，将她休弃了。 这两年苦心经营店铺，攒了些银钱，便想着父母年迈离世，也没能看到宋家有后，做儿子的心存愧疚，便托媒人定下了苏家女儿，几日前娶了她进门。 谁知这罗氏却不知廉耻，在婚礼当天故意上门捣乱，事后还赖着不走，趁我与苏氏回门之际，偷了家里的房契，连同一百两存银，跑到盛源当铺做了死当，等到次日当铺来人催着腾房子，草民才知晓。” 罗氏红了眼，几次想要辩驳，却畏于威慑不敢开口，整个人气的直哆嗦。 县官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罗氏，你有何话要说？” 终于轮到自己开口，罗氏几乎是扑到大堂中央的，由于太过激动，出口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民妇拜见大人，您莫要听他胡言，俺不识字，俺也从未见过休书，俺一直在村里照顾二老，抚养孩子，他那属于停妻再娶，俺实在冤枉啊！” 她的语速很快，县官听得一脸黑线，宋居财却乐了，脸上不禁现出得色来。 “啪”惊堂木一响，瞬间打断了罗氏的话：“罗氏，本官问你，是否偷了宋家的房契银两？” 罗氏吓得一慌：“民妇是拿了那东西，可......” 宋居财立即接话儿：“罗氏，你不光不懂廉耻，还敢行偷盗之事，当初休了你真是休对了！”他双手抱拳，冲着上首的县老爷一拜：“大人，此事原委已然清楚，求大人还草民一个公道！” 县令缓缓拿起惊堂木：“既然......” “宋居财你个无耻之徒，休要颠倒黑白！”衙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罗忠孝，宋莲等人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