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不再闪烁的星空

    伊比利亚的突变并不是凭空发生的，在突变发生前约五个小时，通往神域的深渊处，幽灵鲨进入了通道。

    尽管她的意识已经不再清醒，但她还是能够知晓自己在做什么，那个深渊意味着什么她很明白。

    在那黑暗的通道里，她毫无怯意，她静静地感受着湍急的流水声和压迫着她的力场，幽灵鲨毫无波澜，她只想尽快抵达通道的另一边。

    终于，她看到了光，那是通道的出口，光幕之后，就是那不可思议的神域。

    幽灵鲨并不知道自己穿越光幕时是怎样的体验，因为在那一刻她就失去了意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一片荒原上。

    幽灵鲨看到，这是一片毫无特色的荒原，和灾难前的伊比利亚的一些地方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没有看到汹涌的洪水，她甚至以为自己就是在伊比利亚境内。

    然后她就看到荒漠上的一些稀疏盛开着的鲜花，那是伊比利亚地区的特有品种，上面甚至泛着诡异的蓝光，那是来自深海的印迹，她现在很确信，这里就是伊比利亚的某处，深渊通道并没有将她送到什么神域，而是让她在伊比利亚走了一遭。

    但奇怪的是，这里没有洪水，天上也没有落下一滴雨，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层遮挡，她能够清晰地看到天上的星星。

    幽灵鲨在空无一人的荒原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这里十分安静，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只能听见她脚踩在土地上的声音，她十分享受这个环境，那是完全没有任何束缚的世界。

    幽灵鲨大声发笑，又朝着天空喊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话，又把斯卡蒂、歌蕾蒂娅、博士他们的名字喊了无数次。

    但她并不是因为慌张而喊叫，而是发泄内心情绪的自由。

    她喊了很久，又在荒原上奔跑了很久，终于累得躺在了地上，喘着气，看着那熟悉的星星。

    那是能够看见的星星。

    星星不再闪烁。

    她看到，那些星星在以某种不可预知的轨迹缓慢地移动。

    她再一次看到了这个场景，那是还能看见星星的时候，即便这只是伪神的效仿而已，但此时此刻，整个世界都将朝着这个轨迹而改变。

    荒原上刮起了微风，吹拂在那些稀疏盛开的鲜花上，只听见鲜花也呢喃呓语，拒绝希望，就连花草也坠入疯狂。

    她闭上了眼睛，静静听着这个世界的声音，她听到了那来自远古的呼唤，将她体内的本能唤醒。

    她隐约看到了，邪灵所强加给她的精神，那是泰拉世界的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幽灵鲨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周围，已经站立着几个人，他们身穿黑袍，眼露红光，却又看不到面容，那一看就是深海教会的教徒，他们早就来到了这里，并等候幽灵鲨许久。

    他们站在离幽灵鲨很远的位置，将幽灵鲨团团围住，却又什么事也不干。

    幽灵鲨也无所谓，她对这些人并不感兴趣，她只需要静静感受这个世界就好了。

    教徒们也没有下手，他们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幽灵鲨四周，口中似乎在念着些什么，那诡异的场景仿佛像是某种奇怪的仪式。

    过了一会儿，一位教徒的身体突然像蜡烛一样融化，流着漆黑的液体，在地面上蔓延。

    紧接着，那些教徒们一个又一个地融化，融化后的黑水将幽灵鲨包围，并向着中心的幽灵鲨蔓延去。

    幽灵鲨感受到了，那些黑水，似乎是想将自己侵蚀，但这一次她想错了，那并不是想要对幽灵鲨造成什么伤害，那是教徒们用生命来为幽灵鲨搭建的祭坛。

    幽灵鲨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四周的地面，连鲜花都被染成了黑色，这漆黑的地面比她在深渊中看到的还要黑，仿佛是想要将她吸进去一样。

    幽灵鲨的眼中亮起了红光，祭坛的作用终于让她与这个世界产生了共鸣。

    大地开始微微震动，荒原上刮起了大风，幽灵鲨身处的地面此刻像漆黑的火焰一样燃烧着，这个世界也不再平静。

    她终于见识到了神域的奥秘，那是与他们之前身处的世界完全一样的另一个纬度，却又不存在任何生命，外来的生命来到这里如果不及时离开的话，只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融入山河，就像那些教徒一样，他们在同化前为这场盛宴出了最后一份力。

    现在，轮到幽灵鲨被神域所同化的时候了。

    但幽灵鲨却是满脸的不屑，她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嘲笑，她嘲笑着所谓的邪灵原来只不过是个到躲到这种地方的胆小鬼而已，只能凭借这种身处神域的优势，暗中对现实世界做梗而已。

    那些所谓的教会，更是只能献祭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来为这个胆小鬼鼓劲，好让它能够施展一下。

    这个东西的存在根本就是对神的侮辱，这是个鬼的近神者！

    那些家伙折腾了这么久结果就弄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他们简直是阿戈尔的耻辱！

    幽灵鲨掏出了她的圆锯，向着这荒芜的大地放声大笑，她的思维已经堕入深渊，但不管是哪一个幽灵鲨的精神，都没有对那个邪灵有着丝毫畏惧。

    大地震动的幅度开始加剧，但她却依旧坚定地站在大地上，没有一丝的动摇。

    幽灵鲨举起她的圆锯，奋力向着大地劈去，重击之下，圆锯前方的地面也出现了十多米长的裂缝。

    幽灵鲨愤怒地对着荒无人烟的世界大声喊话，那声音在这个世界里不停回荡。

    “滚出来！！！”

    话音刚落，大地破碎，从裂缝中生长出了一根根长度超乎想象的触手，但和那些海嗣和海怪的触手不一样的是，这些触手，泛起了白色的光芒，那上面甚至还有像星星一样闪烁着的光点。

    这些触手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它们互相连接着，形成了一环又一环的不规则的圈，各个圈层又有触手互相连接，像是幽灵鲨在博士地图上看到的等高线一样，又或者像是星环。

    这些触手组成的组织无法用常理去判断大小，它们排列形成的这个圈状形态，面积大概就有好几平方公里，如果把这些触手以此拉成一条直线，那长度估计有几十公里长，但它们的中间却留有大量的空隙，看着那么庞大却又显得那么空旷。

    这个东西完全分辨不出哪里应该是本体，因为它的所有躯体都是一样的，那是数百万的个体共同组成的一个庞大超个体，它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是它的本体。

    这是海洋进化的终点，所有个体都同等重要，并且无限繁殖下去。

    此刻，连幽灵鲨也已经看呆了，她原本以为那个邪灵会是像什么海嗣加强版一样的怪物，浑身触手奇丑无比，但她现在甚至觉得这个东西有那么一丝的美感，那个东西甚至有一点吸引着她。

    邪灵漂浮在天空中，像降落的一层又一层的星环或星系一样，将整个世界掩盖。

    邪灵发出了那熟悉的哀嚎声，从它身躯的各个部位，朝着各个方向咆哮着，仿佛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告它的存在一样。

    它是这个世界的神，它将要在这个世界施展它的神力，甚至想要干预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但伪神终究只是伪神，原来所谓的邪灵，不过只是靠着成百上千万生命个体堆砌出来的产物，填充而成的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和真正的神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一文不值。

    幽灵鲨欣赏着这个邪灵，她赞叹它的美丽，却又鄙夷着它力量的本源。

    深海猎人飞跃而起，它拖着圆锯，愤怒地向着邪灵冲去。

    像无数次与深海的战斗一样，深海猎人再一次向着强大的敌人发起了冲锋，但这一次，她没有了伙伴，只有孤身一人。

    那是人类向神的意志发起的挑战，并且，是在神的领域里。

    ……

    罗德岛的干员宿舍房间里，尽管外面的暴雨与乌云已经将天空彻底遮挡，星辰对她的回应也已经越来越微弱了，但阿丝忒希娅·乌比卡依旧还是看到了那些移动着的星星。

    那古老的星象轨迹再次应验，星星不再闪烁，这一切到最后，连群星也将彻底消逝。

    矿石病的因素让她的力量逐渐消退，她本来已经对天空之上的回应不在抱有希望，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星象强大的力量甚至让她能够透过重重障碍见证这一切。

    她明白了，罗德岛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敌人，当邪灵降世，星星开始移动；当远古的神苏醒，群星终将归位；当世界终结之日时，星空也将落幕。

    她能做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星辰将会昭示一切，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在所有人之前最先知道终结的降临，她将成为那一天到来时的敲钟人。

    “怎么了？星极？”

    在她身旁的干员看着迷茫的星极，朝她问到。

    星极只是微笑着向那位干员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着窗外的雨雾。

    “没什么，也没事了。”

    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些星星，也看到了一切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