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 演练之前
距演练仅有一日,偌大的青山寨都在热火朝天的cao练,越是最后一日,众人心弦绷的越紧,谁都无法坦然面对查阅到来,只觉时日过的颇快。 就连康随也是如此,他们弓箭手指挥,乃是镇戎军麾下,而弓箭手之中,历史悠久,根苗正红莫过于他们军队。 镇戎军本为曹玮所创,而弓箭手更是曹玮所设,故镇戎军弓箭手,正是诸弓箭手中最为精锐的存在。 但康随眼看明日便是查阅,但心中总是有一股阴霾难以摆脱,因此变得焦躁不安,或连他自身,都未曾发觉,他对刘然隐约间充满畏惧的心理。 那一日败于新卒刘然之手,他日夜都在想一雪前耻,报仇之日便在明朝,他却心中难安。 偌大队伍皆为血战老卒,在此休息,而康随低头来回踱步,任谁都知他有问题。 一名弓箭手缓缓走前,朝康随询问:“康军使,有甚心事?” 康随摆了摆手,烦躁道:“莫搭理老子。”纵使心烦意乱,康随也知军中绝不可露怯,他若是露出此等神态,他手下士卒,便会如饿狼一般扑上来,将他吞噬。 那人见此也不恼,笑了笑道:“康军使,说来刘然那厮,当真了不得,这些时日,他先后斩杀党项精锐步跋子,又屠熊,赫然是一名猛卒....” 康随本就坐立不安,此刻听闻手下士卒,壮他人威风,顿时面露凶狠怒斥道:“闭上你的鸟嘴,那厮不过侥幸罢了,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你他娘在这壮他威风,莫非成心扰乱军心?!” “不敢....不敢,””面对康随扰乱军心这话,那人霎那间流露恐惧,连忙摇头道:“标下哪敢扰乱军心,只是我有一计,纵使刘然那厮,再勇猛也无用。” 闻言,康随岔怒道:“你这丘八,哪来的计,莫不是因畏惧框我?你若是说不出个二三,今日就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不敢,不敢诓骗,那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抹白色粉末,“康军使,且看这是甚。” 康随定眼一瞧,“石灰?” “对,就是石灰,到那时两队乱战,碰上刘然那厮,只要对他一撒石灰,定叫他瞎眼,两眼一抹黑,嘿嘿....”那人弓着身子,朝左右看了一下,见没人发现,一脸谗媚笑道。 康随忍不住皱眉,纵使他再恨刘然,也未想过把刘然弄瞎,概因刘然已非前些日子的刘然,不过短短数月便升军使,又攀上高枝,若是出事,绝不是小事。 那人见康随犹豫不决,便道:“康军使,那刘然若是成瞎子,又有谁会为一个瞎子出头,更何况他得罪了许指挥使,那郑指挥使再能,我们镇戎军弓箭手,也有许指挥使。” 康随不屑笑到,这人简直是鼠目寸光,刘然成新贵,已不是秘密,若是出事,郑科勃然大怒,就连许指挥使也只能给一个答案,定会拉出一个替罪羊。 想到此处,康随欲要拒绝,但望着那抹白色的粉末,心中总是有一丝意动,昔日耻辱怒上心头,不由暗道,刘然瞎了,左右是替罪羊,眼前人不就是么。 “哈哈哈,”康随大喜框道:“那就这么办,到那时除了刘然那厮,许指挥使定会大喜,我为你请功。” 那人连连媚笑称是。 待到康随心满意足的离去,才不复方才笑容,而是化作阴狠神色。 第八队伍。 在其余队忙碌训练,为明日查阅而心慌神乱时,刘然一反常态,并未进行cao练,而是放了一天假期。 为此,蔡崇多次进言,此事不可,若是松懈,明日定会出丑,到时刘然难逃其咎。 刘然笑了笑给出了解释,cao练有松有驰最佳,明日便是查阅,如今再加强cao练,只会令人心弦紧绷,反倒不利。 对此,蔡崇虽对这套歪理不认同,但谁让刘然才是军使,唯有点头。 望着在树荫下乘凉的众人,刘然拉着众人聊起了家常,询问众人为何参与弓箭手。 魏曲盘腿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根树枝,头也不抬道:“元祐三年宋军大败,我祖父在其中,不知生死,我父亲便代替我祖父成弓箭手,前些崇宁年二年,他也失踪了,不知是不是被掳去了,便轮到我了。” 刘然闻言,叹了口气,这段历史他并不陌生,里正的兄弟便是元祐二年失踪的,那一次,村里近几十名壮年弓箭手再无音讯,当时党项和宋军在永乐城作战,宋人大败,几十万战俘被掳。 而宋以付出米脂、葭芦、浮图、安疆四寨之地,西夏才归还一百多人,其余几十万陷执民,宋高层当做从未有过的事。 但宋人高层可以当做丝毫未发生,陕西诸路生民,又岂能当无事发生,弓箭手本大多为世袭,父死,子从,或叔死侄继。 他们这些沿边弓箭手,大多数都是从父辈所继承而来的。
刘然随即望向蔡崇,感受被注视的蔡崇笑了笑道:“我家穷,好不容易娶一门妻子,税又高,没办法只能参弓箭手了。” 随着二人开口,其余弓箭手也纷纷说出自己为何成为弓箭手的缘故,有人因父母双亡,无法活下去,便只能投军,但因听说厢军劳役颇苦,动辄因劳役而死,唯有从弓箭手。 亦有人因崇宁年当十钱之法,以至于家道中落,无以为继,才参弓箭手,张平亮便是如此,他幼年家中为商贾,但蔡京主持当十钱泛滥,又在大观三年废除,家中落魄,父抑郁而终,祖母患病而无钱,唯有成为弓箭手。 望着众人先后述说自家事,刘然微微点头,弓箭手本卑贱,而卑贱由来,也唯有不得已。 就连羌人蕃兵,在刘然的询问下,也述说了自家事。 他们大多为羌人平凡部落,虽被剥削,但也有活路,却在前些年辛叔献等人入侵,族人身死,无家可归。 其中有一人,引起了刘然的注意,那人便是那日亲射第三名的羌人,他嘿嘿一笑道:“我父曾言我是宋人,他姓马,所以我也姓马,他被人掳掠了,就和我娘生下了我,不过他死了,我被掳到那个寨子,他们打我骂我,后来寨子没了,就到了这里。” 其言语颇为平淡。 随着蕃兵和弓箭手的畅聊,彼此间各自吐露不堪往事,反倒让各自情感似有增加。 众人接着谈话,似乎宣xiele一丝压力,疲劳仿佛散去一些,就连彼此感情也稍有融洽,而刘然看着各自的调侃,黝黑的脸盘露出一抹笑意。 五十人的谈话,从白昼至夜间,中间众人还一一逛了一些田亩,望着长势良好的粟米,又好似过往的不堪,又似乎淡忘一些了。 在夜幕来临之时,刘然朝众人遥遥一拜道:“刘然不才,侥幸为尔等军使,这些时日里,与诸位一同,甚是不错,明日然是否还是军使,有劳诸位了。” 闻言,蕃兵和弓箭手们面面相觑,不由生出少些感动,最终也遥遥一拜,“是。” 此刻的他们,对明日查阅演练之事,再无一丝疲惫和彷徨以及紧张,唯有望着刘然的背影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