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下马威

    门上的摄像头隐约传来刺脑的监视感，李逸不以为意，保持着假笑再次按下门铃。

    这是他负责的第二个人，之前那个经过事先身份调查，辅助器测谎，和李逸自己的观察，确定没有嫌疑，可以信任。

    从前一个可信任的疏散人员口中，李逸了解到，当天仅他注意到的行为稍显奇怪的同事有两个。一个是带来小盆栽放到办公桌面上，另一个突然戴上了项链，几个同事还以为后者交上了女友。

    疏散过程因为情况紧急，没怎么注意。

    得到重要信息后，李逸迅速将其分享给队友，得知带小盆栽的嫌疑者由吴道长负责，没有问题，便快速赶到负责的第二个人，也就是戴上项链的嫌疑者的住处。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留给嫌疑者预备时间，李逸没有进行过多准备，仅稍稍了解了嫌疑者的身份信息，便直接赶往其住所。

    刚赶到这栋公寓楼，李逸就再次透过墙壁确认了下，整栋楼没有一个超凡者。

    “请问警官先生有什么事？”

    连通着门内的通话器传出这么一句询问。

    “您是许伟先生吧？问询一下关于帝都大厦火灾的事，打扰了。”李逸从怀里掏出证件，语气舒缓。

    通话器稍稍沉默，接着问道：“我记得警察调查取证时不得少于两人，一个问，一个做笔录，您这是？”

    “唉。”李逸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你知道的，帝都大厦里在场人员太多，警局暂时人员不足，二对一效率太低，临时修改了条例，我今天就这么一个人忙到现在，你不信可以拨打官方电话证实一下。”

    门后的人没再怀疑，开指纹锁的电子音响起。

    当然，即使他真的打了个电话确认，跟超管局同穿一条裤子的安全局也会帮李逸掩饰。

    刚进屋，李逸就注意到嫌疑人放到胸前衣物后的银色项链，为不引起怀疑，扫一眼便移开视线，顺势将目光绕过人身，投向客厅，观察室内布局。

    茶几、沙发、装饰画，一片寻常。

    李逸面色如常地走到沙发，礼貌问道：“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许伟抚平睡衣的褶皱，从厨房拿来水杯和水壶，放在茶几上，随着李逸坐下。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帝都大厦发生的事，与你有关系吗？”

    李逸突然收起笑容，气势浅浅压在许伟身上。

    这个问法藏着文字陷阱，不知情的人听到帝都大厦发生的事，第一时间只会想到火灾，而知道蛊雕的人，除非受过专业训练，或者被催眠控制，心跳和表情一定会露出马脚，并在逼问的影响下放大，让测谎仪捕捉到。

    如果嫌疑重大仍然没有任何异常，就有可能是上述所说的受过训练和控制，需要出动狌狌。

    在李逸超人的视力下，一切仿佛放慢，许伟脸颊肌rou轻微抖动，微血管迅速充血，汗孔溢出汗液，眼皮上提，瞳孔颤动，嘴稍稍张开吸气，但表面仍强行伪装成“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模样。

    同一时间，辅助器也传来许伟脉搏和呼吸频率加快，肌rou紧张，体温升高的提示音。

    心跳加快，张嘴吸气，眼神上提和瞳孔变化可以解释为被气势吓到导致的惊讶，但脸部微血管充血，脑部活动剧烈等都是说谎的前兆。

    毫无疑问，眼前的许伟，极大可能是当时蛊雕入侵大厦的知情者，小可能是当天凑巧做了其他可疑举动，自以为被发现。

    “啊！”

    咣当！

    蓦然间，在李逸错愕的眼神中，许伟像是让通红的烙铁炙烫，身体弹起，一头撞上茶几，倒在地上，如出水的鱼般来回翻滚腾跳，不住发出夹杂着脏字的惨叫，双手从刚开始的成爪状抓挠身体，改为全力拍打。

    仿佛看到了某些物体，他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青筋虬龙般鼓胀蠕动，五官因恐惧和痛苦扭曲，眉毛、眼睛、鼻孔、嘴唇各管各的，皱成一副抽象画，只是画还未干，就被冒出的汗水、泪水、唾液混合着润湿，糊成一片。

    见状，本来要出手抓捕许伟的李逸在短暂的讶异后，上前控制住许伟手脚，也不管他如何痛苦的惨叫，撕开薄薄一层睡衣。

    只见睡衣遮盖下的表皮点状地干燥，红肿，其上的汗毛干枯卷曲，最严重的区域已经开始蜕皮，发焦，裸露里层的皮肤，有干裂迹象。

    典型的烧伤症状。

    李逸眉头微皱，轻触许伟的皮肤，传来guntang的体温，和咒骂，痛叫。

    再次触碰，指尖仍是没感觉到火焰的高温，淡淡的烧rou味钻进鼻孔，李逸眉头皱紧，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呻吟声渐渐减弱，剧烈的痛苦，使许伟在大脑的保护机制下快速失去意识，进入疼痛导致的休克。

    为了到手的情报不丢失，李逸一把拽下他猜测的始作俑者，也就是许伟脖颈上的银色项链，放在一边。

    可情况并未如他想象中一样好转，无形的火焰没有停止燃烧，许伟皮肤的真皮层已经因受热初步收缩，即将裂开，使得下方的脂肪流出。

    房间一时有些死寂，李逸知道耽误不及，连忙起身跑到卫生间，将浴缸注满冷水，又回客厅把许伟抱起，除去衣物，扔进卫生间的浴缸中。

    没有与氧气接触，没有发光发热，许伟的身体泡在水中，不合常理地“燃烧”着。

    此时的他不再挣扎，也不再惨叫，陷入完全的昏迷，濒临死亡。

    明白当前的情况自己已控制不住，李逸有点头大，只得通知队友，寄希望于吴理道长神通广大的符箓手段。

    在等待过程中，李逸逐一尝试了使用外楼道的灭火器，「腾云」的力场，「驾雾」的水雾，甚至开启了「策焱」试着消除许伟身上的无形火焰，都以失败告终，只能看着许伟慢慢步入死亡，更加坚定了要获得医疗手段的决心。

    通知完队友的大约几十秒后，时间刚好在21：30，李逸使用灭火器不成，开始尝试「腾云」力场。许伟真皮层开裂，浑黄的脂肪流出，皮肤焦黑。

    21：39，吴理道长赶到，李逸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道家符箓，特效很足，很震撼，不过自燃依然没被阻止，许伟身体表面完全焦黑，生命体征消失。

    嫌疑人死亡，想要挖出情报只能依靠连尸体都能看出过去的狌狌，吴悴华紧急通知附近的一架巡逻机前来运送许伟的尸体。

    原本为了节省时间，想直接让巡逻机带狌狌过来，但吴悴华害怕这是敌人的调狌离山计，选择了费时间的方式。

    21；55，巡逻机到达，许伟组织干缩，皮肤和部分肌rou基本烧烂，东一块西一块露出里面的骨骼和内脏，四肢向内卷曲，姿势和母亲肚子里的胎儿相仿。

    因为烧到了大肠，尸体不断向外散发着陈年臭鸡蛋的腐败味道，刺激得在场众人不是闭气就是捂鼻，抬尸体都是李逸用力场动的手。

    22：10，隐形火焰好像感受到即将到达总部，燃烧加速，尸体像是在温度高达1000度的焚化炉焚烧了数小时，只剩下几根焦糊的骨头。

    22:13，几乎在到达总部的同一时间，许伟化作飞灰……不，连灰都没剩下。

    按理来说，普通火焰不可能将人体烧得一点灰都不剩，更不可能完成时间如此之短。可无形火焰不讲道理地做到了，偏偏还不会影响到周围的温度。

    银色项链被拿去查验，超管局人员护送狌狌来到一尘不染的机舱，一平方米一平方米地试着找出一粒属于许伟的尘屑看看过去。

    一旁地机舱座椅上，李逸安静观望着这滑稽的一幕，歪了歪嘴角，想试着在眼角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

    无他。

    仅是线索没了，难受。

    …………

    过了一会，距离超管局总部最近的一个小面馆。

    稀溜溜，稀溜溜……

    吴悴华放下碗，露出干净得蟑螂都打滑的碗底，打了个饱嗝，满足地点上根烟，叼在嘴里。

    旁边的人没对他抽烟的行为表达不满。

    早在七年前，就有个嗜烟如命的研究员靠闲暇时间，研究出了无害、无污染、无成瘾性的人工烟草，和能够净化一氧化碳等有害气体的合成烟纸，两者结合，成为低成本，无危害的新型香烟，一下子便风靡蓝星，香烟从此成为了和口香糖并列的休闲品。

    “吸烟有害健康，未成年人请勿吸烟。”标语的前半句都因此除去，后半句要不是考虑到影响不好，也会更改。

    一支香烟即将抽完，吴悴华吐出烟气，将烟掐灭，揣进衣兜，搓着粗糙的大手jian笑着，望向右手边化悲愤为食欲，正在解决第三碗牛rou面的李逸。

    “咳咳，李逸啊，我记得你有专门学习过野外生存方面的……”

    没等他说完，李逸一口吞下剩余的面条，放下碗，拿纸巾擦了擦嘴，淡淡道：“免谈。”

    无需看，左手边逸散过来的jian猾狡诈之气，就已暴露了吴悴华要甩来麻烦事的妄图。

    忙完清扫行动，又接着连夜刚找出蛊雕事件里伥鬼组织安插的棋子，真当他是机器人，不会累啊？

    因为伥鬼的事情，赵阳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虽然有各种保险但他还是要去接应一下，以免意外，自己的身世问题也没向陈叔询问，所以无论吴悴华说什么，就是用异兽利诱，以上吊相逼，他也不会听进去一句，绝对要回去休息几天！

    “诶，你这就不对了，李逸。”吴悴华收起不正经的笑容，正色道：“我故意支开其他人，单独拉你到这小餐馆吃牛rou面，难道只是嘴馋？”

    “不然呢？要不是饿了，谁愿意和你这糙老爷们一起吃东西。”李逸揉着肚子，翻了个白眼。

    吴悴华被呛得一顿，不过被呛得多了，逐渐习惯，没怎么在意，只是清了下嗓子，凑近李逸小声道：“找你的不是我，是局长！”

    李逸挑眉，有些意动。

    冥冥之中，某样不可名状的定律四溢着炒饭的芳香，咧开嘴角，张开怀抱。

    见他踌躇起来，吴悴华不紧不慢加上一码：“你的家人朋友全程有我们内部人员接送，一下机就送到总部，绝对没有安全问题。看局长的意思，找你的事情好像还涉及到探索山海界。”

    听到这句话，李逸反而收起踌躇的神色，皱眉道：“现在伥鬼的事情还没解决，就想着探索山海界，我一个局外人都能看出你们步子迈得太快，相信局里的决策层也很清楚，给我个理由，不然不去。”

    吴悴华苦笑着再点起一根烟，只抽了一口，之后就任由香烟在指尖燃烧，升起一缕白烟。

    “自山海界与蓝星碰撞伊始，已经一年零一个月了。为此，国家在不影响经济的前提下给予了山海界对策研发方面最大的支持和自由，甚至不惜切掉了探索太空等等研究项目，从他国借用研究经费和人才全部投入，可迟迟没有实质上的成果，我们连一窥山海界的裙角都还未做到。”

    “虽然上面还没有催促，但盖亚联邦的部分高层急着看到成果，开始朝各方面释压，我们这边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只是因为伥鬼暂时分不出人手，可即便伥鬼被我们解决了，人类的野心也会很快催生出下一个‘恶鬼’、‘吊死鬼’，难道探索山海界就一直这样停滞不前？”

    “直到你进局，你的能力让我们意识到探索山海界不需要加派过多人手，不需要调动过多资源，只需要一个实力超群、生存力强的单兵足以。”

    “你是最完美的人选，李逸。”

    香烟烧燃烧殆尽，吴悴华收起烟蒂，注视着李逸。

    李逸叹了口气，反正陈才凝身上有他俩留的后手，就算伥鬼真的找到他们也不会出现安全问题。

    “时间？”

    “伥鬼还在虎视眈眈，事不宜迟，就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