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奶奶与大猫（一）

    李逸长舒一口气，拿出强效抗疲劳眼药水滴上几滴，润润眼睛。

    正午的阳光刺眼，虽然开启「赤透观命」的状态下不管多久不眨眼，龙瞳都不会酸涩，但变化前留下的本能还是让李逸感到眼睛不适，要滴眼药水缓解。

    由于「赤透观命」有一部分透视的能力，李逸试过闭眼，可一旦闭眼，「赤透观命」便跟着关闭，在别的地方宽松无比的应龙神通，却对这些异常坚持，就像在一个全是Bug的游戏地图里钻狗洞，撞上去才发现那是面画着3D彩绘的墙壁，合理中带点离奇。

    从巡逻机飞起到此刻已过五小时，他上眼皮和下眼皮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任务时间太长，为了保存体力李逸没有站在机顶上，仅在机内往下寻找疑似超凡者的橙光。

    即使这样，精神上的疲惫依旧逐渐侵蚀脑袋，光是两眼一眨不眨看市景半天就已经够耗费心神，更别提还要从密集的橙光团当中找出亮眼的一团。

    平时从不午觉的自己，此刻居然都涌上一丝睡觉的欲望，只能靠着眼药水的提神效果强撑精神。

    李逸切实明白到吴悴华之前那句“你要辛苦了”的分量有多重，亦庆幸自己让公司研究部加班加点准备了强效抗疲劳提神眼药水。一路下来，他心中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那便是……

    还是躺平好啊！

    “喝点水吧。”桃鸢关心道，递来一个水杯，“马上吃午饭，可以休息一会。”

    “谢谢。”李逸声音略带嘶哑，接过水杯，大喝一口。

    值得一提的是，空间不大的巡逻机上居然装有厕所，不用担心内急问题。

    为方便李逸观察，也为避免敌人察觉，巡逻机升的很高，远远超出孟长生读心范围，他没什么事做，在坐着补觉。吴理道长自我介绍完再没说过一句话，闭眼，腰板挺直地盘腿坐在机舱座椅上，不知是入定还是睡觉。

    放眼望去，只有李逸受累的机舱完成了。

    砰！孟长生猛地两脚踏地，站起。

    吴理道长不知是入定太深还是睡得太沉，一动不动。

    “你可能休息不了了，逸兄。”孟长生感知到李逸心中的疲惫，墨镜后一对苍白眼珠饱含同情。

    话音刚落，吴悴华走出驾驶舱，宣布：“15队在东部居民区发现可疑点，情况紧急，做好准备！”

    帝都作为东龙的首都，又是最大的城市，一共分为五个部分，东、西、南、北部区和市中心。城郊涵盖在东西南北部内，处于区块边缘。他们目前悬浮在西部上空，赶到相邻的东部仅需几分钟。

    几分钟后。

    东部，居民区上空。

    启用隐形模式的巡逻机和天空一个颜色，飞行悄无声息，环绕着居民区缓缓低空飞行。

    李逸全力收敛自身气息，龙瞳仔细辨认下方众多橙光团中哪个不同。因为巡逻机低空飞行达到读心范围，孟长生也不再闲着，站立在机舱中间努力寻找不对劲的心念。

    “找到了！”

    李逸突然大声道，“不是人形，形状像只体型较大的猫，实力在三阶上下，不确定是异兽还是误食超凡媒介的家养宠物。它身边有个女性老人家坐着，危险性应该不高。”

    等李逸说完，孟长生补充道：“准确来讲，是没有危险性，两者的心中都没有恶意。”

    闻言，吴悴华原本紧绷的脸放松下来，手下意识摸向口袋，才想起工作时间自己不抽烟，便掏出一支笔叼在嘴里。

    “你和桃鸢去换上警服，我去找找这个居民区最近有什么案子当切入口。”

    …………

    东部居民区。

    吱呀——

    陈旧的木门打开。

    “两位警官……这是？”门内，先前坐在超凡生物边的老奶奶颤颤巍巍捏着老花镜，眯着眼睛，脸上的皱纹聚在一块，打量着门外身穿警服，面带笑容的李逸，桃鸢二人。

    桃鸢拿出证件，甜甜开口：“奶奶好，我们是来调查前些天隔壁首饰品店的黄金失窃案的，要询问一些事情，做个笔录，麻烦您啦。”

    桃鸢的语速不快，老奶奶听力也不错，很快了解了桃鸢李逸的来意，连忙邀请两人进入屋内，和煦笑道。

    “不麻烦，哪里麻烦，能帮到为人民服务的警官是我的荣幸！”

    进屋后，记好案件细节的桃鸢和坐回摇椅的奶奶聊着有关案件和家常的事情，李逸在旁时不时插几句，假装做着笔录，余光观察屋内摆设。

    窗、桌、椅、餐具皆是一人份，客厅靠墙的中间位置摆着几排小柜子，上面有一张年轻男性和老年男性的合影，照片中的两人笑容阳光幸福，只不过照片左右放置着插香的香炉和纸钱。

    猫形超凡生物则趴在阳台处，隔着窗帘看不清外貌。

    随手用笔在本上记下案件信息，李逸已经推测出老奶奶当前的生活情况。

    亲人去世，独自生活的孤寡老人。

    不，不对，还有一只“猫”陪伴她。

    想到此处，李逸有点头疼，如果那只“猫”是误食超凡媒介的宠物，那它极有可能是眼前这位孤寡老奶奶唯一的感情寄托对象，此事就难处理了，总不能在不解释清楚的情况下地强抢别人的宠物，更别提这个“别人”，还是个孤苦伶仃的老奶奶。

    趁着桃鸢和奶奶聊天，李逸思考片刻，想出一个办法，只是需要超管局那边同意，但问题不大，超管局也不是没有人情味的组织。

    办法确定好，李逸打断两人对话，走到阳台窗帘附近，对看向他的老奶奶问：“奶奶，请问能拉开窗帘吗？屋里有点暗，我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嘿，瞅我这糊涂脑袋，屋里这么暗半天没注意到，老喽。当然可以，快拉开吧。”

    李逸当即拉开窗帘，阳光洒进屋子，显出后面阳台上懒洋洋趴着晒太阳的“猫”。

    这“猫”体粗壮，尾极短，身长约1.5米，比世界上记录过最大的宠物猫的体长多30厘米。通体除了头都是灰褐混合的麻色长毛。

    而一到脑袋，颜色立刻从稠浊麻色突变为纯白，不掺杂一丝杂色，纯净的白，无暇的白，美术生如枯苗望雨般渴望的白。

    并且观察的更仔细一些，会发现它的嘴巴微微往外突，耳朵稍窄，有猫科动物的特征，也有犬科动物的特征。

    总体来说，它像脑袋换色且多了点狗的特征，体型大一号的猞猁。

    异兽！

    看到它的第一眼，李逸就认定这绝不是吃了超凡媒介的宠物猫。

    古怪的外形，达到三阶的实力，和它身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所有异兽都有的气息。

    那么问题来了，在巡逻机上已确认是普通人的老奶奶，能看见它吗？

    李逸回头一望，面部表情不由得微微失控——

    老奶奶停下与桃鸢的对话，卧躺在摇椅上，斑驳的老花镜后，慈爱而浑浊的瞳孔注视着巨猫。

    看得见！

    可这怎么可能！

    一瞬间李逸脑内闪过无数可怕想法。

    同样注意到这一幕的桃鸢也惊诧得一时失语，不过强大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定神，装作无事地说道：“奶奶，您养的猫体型真大，都可以去申请世界纪录了。“

    老奶奶慈祥地抿起嘴角，轻轻拍打着摇椅的把手，回忆从前。

    “千万不能去申请世界纪录哦，我这猫，有灵性，搞不好是个妖精。可就算是妖精，也是个好妖精。”

    “孩子他爹早早走啦，我儿子是缉毒警察，也在半年前牺牲了，只留下我孤单一个。当时我想着，不活了吧，下去陪他们，结果去药店买完药回来，大半夜的，看到大路上躺着条断了两条腿，奄奄一息的大猫。”

    “我年轻时当过护士，后面退休因为闲不下来，还开过一段时间宠物诊所，医治动物方面懂得挺多。虽然吧，这大猫和其他宠物猫不太一样，体型大，饿了一顿能吃下小半头牛，但是我认为，也是生命，有能力救当然要救，大不了救完再下去陪他们。”

    回忆到这，奶奶突然哈哈一笑，布满褶皱老茧的右手往前伸，置于洒进屋子的阳光下，像是想隔空抚摸阳台的大猫。

    “好不容易把它抬回家治好以后，它反而赖上我了，平时除了吃饭就呆在阳台上晒太阳，哪里都不去，除非我拿药想吞下去，或者用别的办法寻死，它好像能预见似的，总能阻止我。”

    “那时我便觉得，这猫有灵性，怕不是个妖精，居然懂得知恩图报。一来二去，我忽然醒悟，老头子和儿子一定不会希望我因他们去世天天郁郁寡欢，一个劲地寻死，搞不好，这猫就是他们托来帮助我的。”

    “所以我决定，要健健康康活，直到正常老死，不给下去后爷俩埋怨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