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缺失之物（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再拜地母，末拜三塔！” “吉时已到！” “送入洞房！” 颂完地府的拜词，带着牛头面具的颂者带着新娘先行一步。 威虎则裹着大红的喜袍，跟那些他完全不认识的地府城主对饮着。 “恭喜新郎啊，在阳间不得佳人，在地府续一段姻缘啊！”一位散发跃天境威压的醉鬼，举着酒杯，不停得与威虎碰杯。 “阎城主啊，你都醉了，这个威压也太危险了，别伤到吓人了。”一个狐狸面庞的妖族，拉着醉鬼去了另一边。 另一边的宾客席。 “恭喜牛老哥，得一金龟婿啊！” “恭喜恭喜啊！老哥现在可得意了吧！” “哪里哪里！都是我家闺女眼光好。” 几个大人物，你一言我一语，顺带着还要谈几笔生意。 不谈生意不行啊，这牛城主富得都流世界币了，总得分他们这些同僚几杯汤水吧。 洞房内，女子独坐，她没有一点成亲的快乐。 准确的说，两天前的那一夜，她辗转难眠。 两天前，她躺在威虎怀里，听着他起伏的鼻息，就要缓缓入睡。 却听到了这辈子无法忘怀的声音。 “静雪，静雪……等我，我一定来找你……” “静……雪……” 她心乱如麻，不敢相信这一切，她却从未听威虎提过。 可她心思细腻，若是威虎真有意中人，为何还有那些羞涩的神情。 若是真不喜欢自己，以他日后需要还阳的缘由，撇开便是。 莫非，他还想在还阳前逍遥快活一场？ 可明明是她自己主动贴上去的，威虎明明可以拒绝啊。 百思不得其解，她只得将一切埋在心里。 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只是六千年的接触，便可以观察出一个人的真心吗？ “牛诗琦啊牛诗琦，你怎么就鬼迷心窍了？看到美男子连人都搭进去了。” 她坐在床边，手上缠着红绳，不断得拉扯着，一条条红线断裂。 她的心却断不掉，愈发不定了。 “我爱他，这就够了。哪怕日后他还阳，我也要去寻他。”牛诗琦暗暗下定决心。 她觉得威虎不是那样的人，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日后的相处里，多试探一下就行了。 地府的酒宴一般都召开七日，宾客还没兴尽，威虎便迷迷糊糊了。 喝了五杯跃天境的美酒，身为越地境的威虎，当然扛不住了。 一般的越地境，喝半杯就昏昏沉沉了。 一个马面的侍从扶着威虎，穿过祝酒的人群。 “姑爷啊，按规矩，您今天是不能醉的啊，还要办事呢。” 马面侍从在威虎耳边念叨着，这是管事吩咐的事，他不能不提醒几句。 威虎随意应了几声，跌跌撞撞得到了洞房。 “吱~” 装潢精美的院落出现在两人眼前。 雕栏玉砌，金砖翘宇，夹着红带蓝条，喜庆而不失俗气，透着隐隐贵气。 “姑爷您进去吧，小姐在里面等着了，奴才就在外面守着了。” 马面侍从低声道，大气不敢喘。 他的地位，是绝对不能进去的，能进去的也就只有小姐指定的人。 之前他抬头看这些建筑，就已经是大不敬了，这可是地府，看似一片安平，实则等级森严。 死前便决定了你死后的地位。死前是蝼蚁，那入了地府还是蝼蚁。 对于马面侍从来说，他能得到城主府的差事，能在地府混个温饱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 万一哪一天得罪了这位姑爷，下场便是魂飞魄散。 当然他也在努力攀这位高枝，他花了好大的代价，才从管事那竞争到这个名额的。 是的，扶醉酒的威虎，也是个差事，还要花钱竞争，这便是地府。 威虎此刻已经醉的迷迷糊糊了，哪还在意这些，完全没看这位。 关键是都带着马面具，亲娘都认不出来啊！ “嗯~”威虎随意道，便一摇一摆地走了进去。 马面侍从将门关上了，独自站着。 在地府，终日是清冷的光亮，大红的彩灯挂在门上，透着喜庆之意的色彩映在侍从的面具上，彩灯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威虎踏着迷离的醉步，听起来有些凌乱。 屋内之人已经平复了心情，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跳不由得加快。 “呼~” 威虎的身躯，穿过了遮挡视线的水帘，看到了屋内的景色。 烛火跳动，散发的光晕迷人眼。 地毯是龙凤相依，却有两头牛煞风景得站着，不过看上去也挺有趣。 床帘紧闭，露出一角，两双鞋齐齐摆在床铺下方。 红盖头的新娘，早已经入睡的样子。 “嗯？这么早就睡了吗，看来是太累了。”威虎故意抬高了声调，“那我也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了。” 脱去了繁重的礼服，威虎掀开了帘子的一角，鬼鬼祟祟地钻进了被窝。 “诗琦啊，你这头盖都没拿掉呢，我帮你……” “铛！~” 一拳挥出，挡住了威虎的手。 威虎手腕绕转，顺着手臂掀开了头盖。 “嘿嘿，跟我比偷袭，我才是行家啊。”威虎坏笑道，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 “这粉太俗了，不过嘛……” “谁叫我娘子太仙了，恰到好处啊，更像个谪仙女了。” “哼！~” 两阵坏笑后，没有交杯之酒，唯剩人间难觅仙境之感。 欢笑声中，床畔烛火跳动。 …… 这些年，因为凡俗地府安居乐业的缘故，一些拥有神阶资格的人，也会选择魂入地府。 这便导致了河谷冥界在这千年里，有些荒凉，再也没有当初的转世人潮了。 地府过的这么舒服，干嘛还要投胎？ 随着观念的转变，地藏也在反思，为何需要别人投胎呢？ 可问题是：地府和河谷冥界始终是个中转站，无法容纳太多的亡灵，那些亡灵无论如何都要离去。 地藏深知，矛盾一旦出现，便会在某一天爆发。 巨塔中的水幕早已经消散，只剩下光秃秃的池底。 他扯了扯蓝袍袈裟，嘴中念念有词，一首首不曾现世的佛歌响起。 这一刻，梵音响彻，地谷冥界前所未有的宁静。 这一日，地藏再进一步。 不入轮回，何以谈轮回。 …… 半个月后，威虎再一次开始了课程，还有两千年不到的学时。 得知威虎继续学习后，牛诗琦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也开始查阅资料。 阴魂还阳，困难重重。 威虎上课的心思明显有些跳跃，他脑海里总会蹦出一些内容来。 是跟另外一个女子相处的场景，他拼命告诉自己，自己喜欢的是牛诗琦，可脑子里另一个女子的样子愈发清晰。 “我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为什么在之前，我完全没有印象。” “难道是转世的时候，我的记忆出现了破碎？” 威虎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牛诗琦。 毕竟他们已经喜结连理了，有了夫妻之名，夫妻之实。 而且，他感觉到，自己对牛诗琦的喜爱，在一天天淡化。 以前上课，有意无意会想到牛诗琦的琴声，以此舒缓自己的大脑。 可他现在的脑子里，另一个女子闯了进来，自己像是忘掉了什么约定。 二十年后，又一节课程结束了。 威虎与牛诗琦，终于有一段空闲的时间，可以好好相处了。 但牛诗琦感觉得出，威虎的心有点不一样了，来自女人明锐的直觉。 院落的秋千上，牛诗琦坐在上面，有些俏皮。 威虎在她背后推着，有些恍惚，仿佛这个场景应该是另一个人才对。 “诗琦，我有话想跟你说……”威虎缓缓开口，理性告诉他，自己的妻子需要知道些事情。 “嗯？怎么了，是上课太累了？”牛诗琦眼眸异动，笑着开口。 威虎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说道：“诗琦，我魂入地府的时候，记忆可能有了缺失……” “我的脑海里，最近一直有另外一个身影，只是我记不得面孔，记不得名字，好像是儿时的事情了……” 牛诗琦心里咯噔了一下，扶着秋千的手微乎其微地抖了一下。 威虎敏锐的感觉到了，他下意识感觉到，自己可能伤了诗琦。 明明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可在魂入地府前，自己可能与别人相爱了。 纯粹的渣男行为，只不过是无意识的罢了。 “没事的，谁梦中没个情人呢？很多女孩子都幻想过，将来嫁给一个完美的男人。”牛诗琦试图替威虎解释。 她不知道怎么了，她无法开口，告诉威虎那个女人的名字。 仿佛那个名字有一种魔力，会马上将威虎从自己身边夺走。 “嗯，也需吧，说不定是儿时的梦呢。”威虎见诗琦没有介意，便也找了个台阶下。 他是由娘亲抚养大的，自幼没见过父亲，潜意识里自然不希望自己变成渣男。 鱼水之后，便是再次踏上求学之路。 只是这次，威虎明显多了些犹豫，他感觉到了冥冥中的命运。 他重返越地境后，一直压制着力量没有突破。 因为方丈提醒过，不能在阴间突破，否则将无法顺利还阳。 但他也确实触摸到了跃天境的门槛。 跃天，修士本在天之下，为上九霄执跃天。 这是本质上的突破，也顺便让他提前感觉到了因果的玄妙。 威虎觉得自己下次回来时，将会发生变故。 牛诗琦看着自家男人离去的背影，眼前朦胧，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下一次便是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