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指腹之约（中）

    慕容轩道：“各位，神宗门在云龙山养龙一事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得谈一下。据王茱萸说，赵氏养恶龙很大一部分目的是为了消耗西北四州气运，或许也会为了消耗慕容氏气运。神宗门与慕容氏有何怨仇我不知道，但这件事手笔极大，背后一定是朝廷，那就与朝廷削藩之事息息相关。被我杀掉那两个赵姓道士修为虽然不低，但绝不至于有养龙的本事，所以这之后必有后招。而且神宗门道士与丰州刺史府勾勾搭搭，不清不楚，难道是打算联合丰州反出西北，这后面一定有个大阴谋。我虽然是庶子，不遇上这种事就算了，但既然遇上了，我就算管不了，也起码应该调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是。”

    老头子又开始啃鸡骨头，同时不停喝酒。就在吃喝间歇，把手上的油腻擦在裤子上。不清不楚地说道：“神宗门与慕容氏的仇怨我懒得提，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但是你惹上了神宗门，不脱层皮休想安然离开，除非老匹夫派数千铁骑来护送你离开。你还是小觑了神宗门，不该一时糊涂杀掉两个杂毛道士，神宗门里起码有两个真正的顶尖高手，等着看吧，马上就会出现。这两人显然与朝廷有关。所以你推测的怂恿丰州反出西北很可能是真的，而且这也很可能是朝廷的用意。至于你说的调查清楚，大可不必，你还是小觑了老匹夫，他一定比你清楚整件事情，甚至清楚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清楚每一个细节，清楚丰州所有防御、所有实权将军，清楚他们的性格特点、行军习惯，甚至清楚他们有几个小老婆，几个小孩子。你不会知道丰州乃至朝廷有多少西北的明桩暗谍，但是我老头子告诉你，绝对少不了，而且其中有大量的个中高手。孩子，你不能小觑江湖，更不能小觑那些军中大佬。我敢断言，丰州绝不敢反，就算真的造反，一日之内，刘雄霖父子的人头就会出现在落霞城案头。但是你得想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老匹夫把你引到这里的目的。”

    慕容轩大为震惊，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草率了。小觑英雄了。老头子真是厉害啊。他莫非要让我来处理此事，要磨砺我。何必呢？我又不是世子，我还懒得管闲事。”

    老头子大翻白眼，懒得再说。

    慕容轩看着眼前的白衣僧人和小道士王茱萸，心中异样。白衣僧和王茱萸的师父丹阳子马钰一定看出来老头子对我的用意了，难道真要磨砺自己。都是老狐狸，啥事不明说。

    王茱萸突然瞪着邋遢老头，老头想了想，说道：“小道士，你瞪着我干什么？我骂杂毛又不是骂你。你拎不清啊。”又自顾自地开始啃鸡脚。忽然转头拿出五两银子抛给小道士，说道：“那个小道士，老头子我的衣服脏了，你也看到了，到处是油腻，影响我高人形象。我也不会洗衣服，你去给我买一身来，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不要少了什么。尤其是汗裤不能少。”

    小道士愣了一会儿，果然转身出去买衣服去了。

    三人哈哈大笑。秦潇素道：“师叔，您这一手，确实高手风范尽显。”

    老头儿不知廉耻地哈哈大笑，把更多油腻抹在裤子上。

    白衣僧道：“神宗门既然跟丰州刺史府眉来眼去，另一个地方不可忽略，朝廷、或者神宗门一定也跟丰州钱家有联系了，钱家可是掌管着天下钱粮经济命脉。不可轻忽，最好先去看一看。”

    慕容轩道：“什么钱家？”

    老头子突然来了兴致，要介绍一下钱家情况。

    “钱秀又叫钱万三，先前跟随父辈，依托丰州富饶之地，躬耕起家，随即好广辟田宅，富累金玉，以致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世居东庄，有着许多巨大的粮仓，每年都储藏着无以计数的粮食。汾湖富豪陆德源富甲江左，很欣赏钱万三的聪明才智和经商信用，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也看破了红尘。手里的巨额财产假如不传给别人，一旦时局动荡，反而会酿成祸害。于是全部赠送给钱万三。钱万三一方面继续开辟田宅，另一方面把‘东走沪渎，南通浙境’，水路交通发达的丰州，作为商品贸易和流通的基地，把内地的丝绸、瓷器、粮食和手工艺品等运往塞上、乃至海外，又将海外的珠宝、象牙、犀角、香料和药材运到中原各州，开始了‘求富为务’的对外贸易活动，很快使自己成为西北第一豪富，富甲天下，创造了令世人难以想象的奇迹。此人非同小可，绝对是各方拉拢的对象。所以你小子必须去拜访，西北四州要想发展和稳定绝对离不开此人。当然他与你祖父、与你父亲都有交情，不会为难你的。”

    慕容轩感叹道：“果然是有风景的地方都有一套院子，真是富甲天下啊。得去拜访，也不知道老头子为什么这么为难我，让我去做这些艰难的大事，只让我当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不行吗，唉，真是苦恼！”

    秦潇素道：“侄子，不要得了便宜卖乖，说不定钱万三有个小女儿哭着喊着要嫁给你这个纨绔，你就赚了。”

    老头子抚掌大笑：“早在老匹夫算中。”

    “啥？真不懂你们在说啥。叔叔，我是要娶你的男人，我要是娶了别家小姐，你当真不吃醋？”

    秦潇素作势要踢，说道：“你们凡人是根本不懂我到底要什么的，我这辈子不会嫁给谁的，死了你那颗肮脏的心。”

    慕容轩道：“要不我跟和尚道士去拜访一下钱万三，老头和叔叔去查探一下丰州刺史府到底在干什么勾当。行不行？”大家没有异议。

    既然是代表慕容氏正式拜访，当然要先下名帖。慕容轩就是先下的名帖。当一行三人被迎入东庄巨大的宅院时，还是惊呆了。尽管三人都不算是没有见识的人，西北王府也确实确实气态恢弘、富丽堂皇。当然钱氏的东庄自然没有西北王府辉煌，但是却是另一种气质的婉约与精致，细看就知道是极其克制而精致到骨子里的庭院，充满文化意味、每一个细节都是高手匠人精心打磨的成果，都是工艺品，当然也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与之相比，西北王府就像是暴发户建的，毫无品味，只看到用钱的痕迹，果然有钱还得看怎么花。

    钱氏夫妇和两个儿子亲自迎了出来，把慕容轩三人迎进会客厅。双方客气一番，嘘寒问暖一番。褚红正大光明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三公子。这小子除了短发打扮大胆了一些，当然也挺好看。长身玉立、可算是丰神如玉。这小子虽然极其热络、也会拍马屁，但是却有股真诚不轻浮的气质，这小子身在豪门，却不务虚华，一身青衫虽然清洁挺括，却不是名贵布料，亦无任何首饰折扇之类的装饰物。只是腰悬宝刀颇为亮眼。有一种简洁清爽、文质彬彬而英气袭人的神态。这小子快乐坦白，说话虽不文雅，却让人快乐。只希望不要是绣花枕头才好。竟有些为自己女儿感到遗憾。

    钱秀则一路感到为难，这小子一定是为婚事来的，很可能是在老王爷的指示下来的，女儿说什么不愿意，该怎么拒绝才好呢。

    慕容轩一打量这一家人，顿时觉得很有好感，这一家都富甲天下了，真实财富比之一个小国未必逊色。但是从老到小保持的那份谦逊真诚真是太难得了，完全不感到高人一等，也自有尊严，即使面对藩王公子也是当世侄看待，恐怕面对自己父亲也会平辈论交。

    钱秀完全看不出是个生意人，相反像个经学大儒，气态高雅端庄，面容五官极其出色，言谈和煦明丽，有一种仿佛天然的说服力，使人一听到他说话就愿意信服。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却不让人讨厌，反而甘愿受教。慕容轩断言，此人若不经商，投身政治也必定是出将入相，饱受好评的栋梁之才。有些会成功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正是钱秀这样的人。况且钱秀身上还暗藏一种凌厉气质，仿佛不发作清风拂面，一旦发作则暴雨倾盆。此人必然是个隐藏极深的武道高手，不然不会有此威势。这一点估计就算是亲近之人，恐怕也未必得知。慕容轩修为尚浅，看不出具体境界。

    褚红中年温厚，气质高雅，举手投足风度尽显，必然出身大户人家。给人如沐春风，可以依赖的感觉。与母亲司徒婕不同，母亲只是天然具有温柔高雅的感觉，褚红还给人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领导力，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精明强干，但是极其克制，仿佛任何时候都会先为家人、下属考虑一般。这样的贤内助真是厉害了，二人可谓珠联璧合，人间绝配。此二人联手自然无往不利。

    大儿子钱金看上古板端正，倒像是私塾里面的老学究，但是待人接物，熟稔亲切，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家族事务不论重大纤毫，梳理得井井有条，先后得当，家族生意其实主要cao纵在钱金手里。

    二儿子钱茂跳脱聪慧，却暗藏大家气质，稍加雕琢亦是敢打敢拼，有勇有谋的得力臂助。

    要拉拢这样一家人，慕容轩有自知之明，自己万万做不到。但是好在慕容家族一定在背后作了很多坚实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