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六章 他还真敢啊
. 东宫中的冲突一触即发,李承乾不得不承认一个有些惨痛的事实,自己的一切布置已经被父皇所洞悉。 父皇是谨慎之人,这个时候还敢来东宫必然是有万全之策,自己现在已经处于负隅顽抗的境地。 当然了,父皇虚张声势,妄图欺骗震慑自己也是有可能的,他在东宫察觉到了异常,或者刚才晋阳公主带来了什么消息。现在想想,李明达带着韦贵妃准备的祭品一事多少有些反常。 不管怎样,现在去怀疑推测什么已经没有意义,正如侯君集说的,只要皇帝还在东宫,还在自己手中,便有一张王牌,情形未必糟糕透顶,虽然过程注定会麻烦一些,甚至困难重重,但获胜得手的机会并非没有。 只是想要低调处理此事已经没有可能,注定会闹大,天下震惊,搅动风云。可那又怎样?放手一搏之后,只要自己能够得势登上帝位,再尽力收拾这个烂摊子便是。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今日不可避免要背上的污名,来日再想办法洗刷便是了,反正在修改史书这方面父皇已经开了个好头,自己不过是学习罢了。反正不管怎样,总比坐以待毙,身首异处要好。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最多结果一样,得拼一把才知道。 东宫的侍卫都是李承乾的亲信,这个太子近几年可能当的不很成功,但确确实实笼络了一批亲信倒是有些手段。 此刻得到太子的授意,立即抽刀围了上去,即便眼前之人是大唐的皇帝,他们亦无所畏惧,没有丝毫顾忌。 看到此情此景,李承乾心中感慨,这得感谢纥干承基,是他一手训练。让东宫侍从有了死士的潜质,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可是他在大理寺为什么会吐露东宫的秘密,让自己的安排被先一步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承乾很想知道,但此刻已经没有那个时间,好似也已经没有必要和意义。 片刻的迟疑之后,杜荷带着左屯卫的兵马到达东宫。给李承乾带来了底气。 瞧见杜荷,李世民还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晋阳公主李明达首先愤然道:“姐夫,城阳jiejie才嫁给你几天,你竟然谋反,意图对父皇不利,你还有良心吗?今日之后你又该如何面对城阳jiejie?” 李世民摇头道:“此事怪朕,看在克明为大唐尽忠英年早逝的份上,朕把城阳许配给你。 可惜杜荷你去……也是朕还教导好你,将来到了黄泉之下。当真有些愧对克明。” 于公,杜荷是杜如晦的次子,父亲乃是大唐曾经的宰相,房谋杜断堪称是一段佳话,如今他这个儿子确成了谋反的叛逆之人。 于私,他杜荷迎娶了城阳公主,乃是大唐的驸马,李世民的女婿,如今他却向老丈人举起了屠刀,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有些大逆不道。 但杜荷却不以为然道:“陛下。您过分宠爱魏王,以至于皇子争斗,不尊太子,国本动摇。臣此举也是为了正国本。维护我大唐朝纲稳定,若是父亲在世,肯定会规劝与您,可惜我们这些小辈人微言轻。 所以无奈之下只能用此举动,想必父亲在天之灵知晓也会理解,若有不孝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姐夫,城阳jiejie不会原谅你的!”晋阳公主李明达是个忠厚的小姑娘,她与一母同胞的嫡亲jiejie城阳公主关系也素来很好,加之又是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对杜荷这种背叛感情的举动深以为憾,也十分厌恶。 当此之时,她这般说辞一来是希望杜荷能够回头是岸,不至于最终jiejie城阳公主伤心欲绝。另外一方面,大概也有拖延时间的意思,他很清楚父皇现在看似镇定自若,其实是虚张声势。如果能够多拖延一段时间,为逍遥哥哥时间前来营救自然是最好不过。 等了这许久的时间,逍遥哥哥到了左武卫军营,调动兵马了没有?说完之后,李明达下意识往东宫的高墙之外看了一眼。 杜荷对于小姨子的劝说完全不以为然,摇头道:“如果今日事成,城阳是太子殿下的亲meimei,仍旧会是大唐尊贵的长公主,她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倘若失败了,我必死无疑,但城阳什么都不知道,她是大唐的公主,自然不会受我牵连,将来再嫁便是。” 听到这番话,李明达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些人显然对事情的后果有明确的认知,甚至已经做好了打算和安排。如今这般举措,显然是要一意孤行到底。 侯君集见状道:“行了,迟则生变,不要让他们再拖延时间了,陛下,对不住了。” 李承乾拱手向李世民一礼,然后猛地一挥手,东宫的死士立即朝李世民扑了过去。 李世民一把将女儿晋阳公主抱在怀里,尽显慈父情怀,如果老僧入定办的老宦官也终于动了,李世民身边虽然只有为数不多几个人,但都是数一数二的御前侍卫,也是愿意为皇帝陛下拼死效力之人。 先前皇帝与太子撕破脸皮的过程中,他们已经清楚地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不同于晋阳公主李明达,他们不知道会有援军前来。但他们心里都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拼死护得皇帝陛下周全。 东宫刀剑齐鸣,谋反终于彻底演变成了事实,而且上升到了弑君弑父的程度。 …… 魏王李泰很快赶到了太极宫,他身份尊贵,且深得李世民宠爱,所以出入宫禁向来不受阻碍。进入政事堂的时候,几位忧心忡忡的宰相正在想办法稳定局势,东宫事变的消息传说去的,整个长安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 尤其是这个时候,他们接到了左武卫大军调动的消息,然后是面面相觑的惊讶。而进门的李泰也讶然道:“难道不是父皇下令让程知节出动的?” 到了时候,李泰也丝毫没有隐瞒自己消息灵通的事实,这本身其实也没什么。但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却让他惊出了一声冷汗,原以为左武卫大军是奉了父皇的命令调动的,但是进了政事堂才知晓。父皇压根是不知的情况下进的东宫,现在当真是福祸难料。 而且左武卫大军的调动也与父皇没有关系,最关键的是政事堂的诸位宰相也不知晓,这就可怕的。 原本想着在危急时刻。政事堂的诸位宰相联名,调动十六卫中的一部分的兵马也是可以。可是房玄龄和舅舅长孙无忌却面面相觑,岑文本更是确定中书省从来不曾下达过这样的旨意。 那为什么程知节的兵马调动了?难不成他投靠了东宫?想到这里,众人心中都浮现起一种很不好预感,如果真是如此。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当左屯卫和左武卫兵马都参与谋反,都为东宫所用的时候,谁还能阻止他们?侯君集已经参与谋反的消息他们知道,但程知节……瓦岗旧将,皇帝最为信任的将军,也是皇室儿女亲家,竟然也…… 仔细想想却也能够理解,富贵险中求吗?为了家族和个人的荣耀做出什么非常举动也不足为奇。皇家和勋贵之中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实在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只是如此一来,接下来情形该当如何呢? 房玄龄是有些慌了。岑文本沉吟不语,同样面露忧色,但并不十分惊慌。他素来没有过分偏向过某个皇子,又有南方士族为后盾,即便是李承乾登基,也不会对他怎么样,说不定还会重用如故。 倒是长孙无忌,此时此刻的心情最为复杂,东宫里那两个男人和他关系太过密切。最终无论结果如何,似乎都会他影响不大。叛乱平定,他仍旧是国舅,如果李承乾谋反失败,他还是国舅。而且外甥少不得要依靠他的支持。 然而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做,坐山观虎斗显然是不行的,政事堂里这许多人也不会。他此刻的行为显得至关重要,他看了一眼有意无意看着自己的另外一个外甥李泰,心中了然。 长孙无忌很清楚。这个外甥此时此刻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东宫之变结果无论如何,自己似乎都要换个支持对象。
是这个外甥吗? 看到李泰那充满机巧的神色,长孙无忌不由眯起了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而一旁的李泰此刻其实也满心担忧,因为今日的举动并如他构想的那般完美,他哪里想到在自己紧张的逼迫下,那个看似懦弱的兄长竟然会撕破脸皮,孤注一掷。 是不是有点弄巧成拙的意思?正是自己一手早就了如今的局面,没有置李承乾于死地,反而陷自己的父亲于危险之中。 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乱子,自己该当如何?什么伦理和亲情问题此刻已经不在讨论的范畴之内,他只是在意结果是否会对自己有利。 父皇随时可能遭遇危险,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当此之时只需要笼络好政事堂中的诸位宰相,当好这个皇室正统的身份,也许还能因祸得福。 尤其是当中的舅舅长孙无忌,他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幸好刘轩提醒,已经对晋王府动手了。李治再一死,自己便是长孙家唯一的外甥了。 到时候长孙无忌不领着观众贵族支持自己,难道等着身在宋州的吴王李恪回来争夺皇位吗?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李泰正心念电转的时候,大理寺有人来报,淮阳郡公谢逸去提走了犯人纥干承基。 知道此时,众人都才反应过来,很长一短时间都忽略了这件事的另外一个重要人物——谢逸。 按照孙伏伽的说法,最先察觉到李承乾要谋反的人是谢逸,而且他去想办法了。一个足智多谋的少年,或许真能想到点办法。 大理寺的人称,谢逸有交代,左武卫大军已经前去平定左屯卫的叛乱,而他本人也已经扈从前去东宫救驾。 这是什么情况?左武卫大军调动和谢逸有关系吗?虽然谢逸和程知节有些交情,这件事他们是知晓的。但是程知节岂会因此调动兵马,即便是谢逸带去了东宫谋反的消息,程知节又岂会轻易相信,并轻率出兵? 不合常理啊!难不成谢逸也参与了谋反,可他与东宫素来不睦,甚至势成水火,怎么会呢? 就在众人不能理解的时候,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岑文本却突然笑了:“好好好,好一个谢逸,程知节是去救驾的,也许陛下能安然回来。” “岑侍郎,怎么讲?”孙伏伽也有些疑惑,当时他是和谢逸在一起的,这么短时间谢逸究竟是如何请动程知节,实在让人疑惑。 岑文本神色微微放松,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微笑道:“适才承庆殿那边来报,晋阳公主也不见了,据说是带着祭品去了东宫,当时我还奇怪,现在全明白了。 不出所料,程知节之所以出动兵马应该是看到了陛下的诏书……” “可是陛下在东宫,不曾写下诏书,即便是写了也未必传的出来……”孙伏伽对此完全不解。 岑文本摇头道:“你们有所不知,那封诏书应该是出自晋阳公主的手笔,公主殿下擅长飞白体,字迹与陛下十分相似,我和萧瑀都曾认错,更何况外人了。 刚好又是在承庆殿,想必陛下临走之时不曾携带传国玉玺,晋阳公主只要模仿陛下的字迹写下一份诏书,程知节见到会信以为真的。” 众人听到之后都不由自主愕然,是晋阳公主李明达,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手笔吗?字迹肯定是她谢的没错,她确实有这个能耐,宰执大臣都是有所耳闻的。 但她能有这份心智和胆魄吗?显而易见,这件事的主谋不是晋阳公主,而是别人。至于是谁,答案似乎再明确不过。 孙伏伽离开承庆殿的时候,哪里只有晋阳公主和谢逸二人,淮阳郡公素来足智多谋的,有此想法不足为奇。 只是那可是矫诏,是假传圣旨,他还真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