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修秋千的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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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芦默默的跟着张鱼在剑宗园林的道上走着。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看着前方那个白衣剑修的身影,虽然与后来的那个张鱼是截然不同的,只是胡芦心中却也清楚得很——这并不是一个久远的故事。 好像一切的改变都是在倏忽之间的。 同时胡芦也不免好奇,在这个十二月,自家师父到底看见了什么? 少年怔怔的看着身前风雪里白衣的身影,总觉得隐隐之中,二者仿佛重叠了一般。 只是重叠的并不是那两身白衣。 而是胡芦与张鱼。 前方的那个白衣剑修突然停了下来,正在走神的胡芦一头就撞了上去。 张鱼有些吃痛的捂着后脖颈,大概是被伞撞到了,还落了一些雪进去,一面浑身哆嗦着,一面扭头龇牙咧嘴的看着身后的少年。 胡芦这一次倒不是故意的,是以看着张鱼的那幅表情,倒是下意识的像是受了惊一样连声道着歉。 “对不起师兄,我没注意,不好意思.....” 张鱼无奈的看着这个少年,而后叹息一声道:“到了。” 胡芦这才发现二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穿过了三池的那些回廊,停在了那处张鱼的居所前。 张鱼哆嗦着走了进去。 少年收了伞,佯装好奇的站在门口,一面拍着雪,一面向着里面张望着。 那个白衣剑修站在楼中,回头看着少年正想什么,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向着楼上跑去,过了好一会才匆匆跑了下来。 胡芦神色古怪的看着张鱼,而后迟疑的问道:“师兄.....方才去做什么了?” 张鱼面不改色的道:“没什么,突然想起来还有衣服没收。” 胡芦将信将疑的站在那里,倒也没有问什么。 一楼二楼自然都有许多房间,张鱼问了胡芦要住楼下还是楼上,胡芦犹豫了少许之后,还是选择了楼下,毕竟张鱼便是住在楼上,胡芦担心自己会露馅。 这个白衣剑修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但是还是认认真真的帮胡芦收拾了房间,又铺好了被褥,胡芦站在门口,默默看着那个正在认真的捻着被角的年轻人。 张鱼自然不是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 哪怕当初他在日记里写了要做一个使唤师弟不劳而获的人,但是除了有时候故意逗胡芦之外,倒也没有真的干过这样很是可耻的事情。 如果面前的是个白衣女子,那个胡芦大概率会这样想着——分明是一个贤妻良母的胚子,怎么走到了外面,永远都在干着祸国殃民的事? 可惜张鱼不是的。 这是剑宗里的师弟,南方许多剑修的师兄。 张鱼回过头来的时候,便看见胡芦用着一种很是古怪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 张鱼低头上下打量着自己,可惜什么古怪的地方也没有看见。 胡芦回过神来,很是诚恳的道:“我只是在想师兄这么厉害的剑修,居然还会自己铺被子。” 张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随即又很是傲然的道:“那是自然,我是谁,下三剑张鱼,不多才多艺一些,怎么得过去?” 这个白衣剑修正在吹嘘着自己,忽然便听见了外面有少年的声音。 张鱼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看着胡芦道:“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看看怎么个事?” 胡芦亦是有些紧张的四处张望着,而后跑到了一处柜子里躲了起来。 张鱼走出了楼。 “咦,胡芦娃你是来给我送吃的了吗?你怎么知道师兄都快饿晕了。” 胡芦默默的躲在那里,听着外面的对话。 “没有,鱼师兄你还是饿死算了。不对,你为什么要转移话题?” “嗯?我转移什么话题了。” “你还想狡辩,我刚才亲眼看见师兄你带着一个短发姑娘向着这边来了。” 胡芦躲在柜子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原来长发少年可以是短发姑娘。 张鱼大概也是同样的无语,只是‘胡瓜’的事又不好出去,一时间倒有些黄泥巴掉裤裆了。 是以在漫长的沉默之后,胡芦才听见张鱼没好气的着:“去去去,瞎什么呢?” “我没有瞎,我亲眼看见的,快,那个姑娘是谁?不然我就要去告诉师父了。” “去吧去吧,你就是去告诉师祖,我也没意见。” “那我真去了啊!” 少年大概真的在雪里走着了。 躲在柜子里的胡芦听见了一些踏雪的咯吱声。 “哈哈哈哈你去吧。” 张鱼很是无所谓的笑着。 只是很快那个白衣剑修便笑不出来了。 “我cao,你他妈往哪走?” 胡芦吓了一跳,还以为少年打算冲进来了,只是听到张鱼那恼羞成怒的声音的时候,却也意识过来楼外风雪里的少年要做什么了。 “胡芦娃你给我站住,一池是那个方向吗?” 少年很是真诚的声音从风雪里传了进来。 “不是啊,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应该去告诉青花jiejie。” 胡芦都能够想到那个少年脸上那种无辜又真诚的神色。 虽然这并不是过往的故事里有过的情节,只是胡芦却也很清楚当初的自己会怎么做。 哪怕那个白衣剑修再如何否认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叫做李青花的女子。 只是大概所有剑宗弟子都曾经看见过张鱼在遇见那个穿着青花裙的女子的时候,那种眼眸深处的笑意。 胡芦还在那里胡思乱想着,门外却是传来了两种越来越远的踩雪声。 张鱼大概追赶胡芦去了。 胡芦又躲了一阵,而后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到了门口张望了一阵,风雪里的那两个身影正在向着三池后门处追逐而去。 胡芦犹豫了少许,而后转身便向着楼上而去。 二楼正厅很是宽阔,有着一张床榻便横在正中间,正对着那样一扇敞开的门,门外风雪呼啸,倒也没有吹进来,门口有个炉子,但是并没有热气,很是冷清的摆在那里,上一次点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毕竟大多数时候,这个白衣剑修都会顺路和苏广一起去他家的客栈里住,顺便干点杂活赚点钱。 四处还散落着一些麻将,胡芦看着那些红中,倒是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师兄们经常打着打着就发现少牌了。 胡芦很是谨慎的又跑到二楼风廊上观望了一下,确定二人已经走远了,这才仔细的在二楼四处搜寻着,尝试找到一些什么可疑的东西。 毕竟先前张鱼匆匆上楼的行迹,本身便是一件很是古怪的事。 是什么东西需要藏起来的不能见饶? 只可惜胡芦一直找到了入夜时分,也没有找到什么看起来有些古怪的东西,因为担心被张鱼逮到,这个少年虽然有些不甘,但也还是回到了一楼。 张鱼许久都没有回来,胡芦于是在一楼房间里翻找了一阵,找到了一个炉子和一些木炭,正在那里想着应该怎么让它烧起来的时候,张鱼带着一身风雪寒气从楼外走了进来,又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些用油纸包得很好依旧带着热气的烤串。 “我倒是忘记了你要烤火了。” 张鱼拍了拍脑袋道,走了过来,将那些烤串塞给了胡芦,一面点燃了剑火,将一块木炭引燃了,而后丢进了炉子里。 胡芦看着手里的烤串,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咬了一大口,有些含糊不清的看着那个正在摆弄着炉子的白衣剑修道:“师兄不是没钱了吗?” 张鱼有些古怪的抬头看了一眼胡芦。 “你怎么知道我没钱了?” 胡芦愣了一愣,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并不是胡芦,而是胡瓜,想了想,很是认真的道:“师兄自己的啊——你可以看不起我张鱼穷困潦倒。” 张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继续在那里吹着木炭——虽然剑火可以把木炭都点燃,只是那样烧得太快,一下子就烧完了。 “刚刚逮到了那个你堂弟,给他提溜起来,晃出了一袋钱,正好给你接风洗尘了。” “......” 胡芦惆怅的看着自己手里那些肥的流油的烤串,所以其实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 张鱼点燃了炉子,把炉子向着胡芦这边推了过来,又转身把大门关了上去,打开了一些窗子,而后像是随意的问道:“你方才没有去楼上吧。” 胡芦看着那个正在开着窗子的白衣剑修,有些心虚的道:“没樱”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些,胡芦又看着白衣剑修反问道:“师兄难道有什么见不得饶东西吗?” 张鱼站在窗边歪着头看着外面的雪夜,而后轻声笑了笑,道:“没樱” 胡芦并没有什么,只是长久的看着那个剑修的背影。 张鱼看了好一阵,而后打着哈欠转过了身来。 “昨晚打牌打到了今日下午,困死了,我先去睡觉了,师弟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站在楼梯口叫我就歇—嗯....应该可以叫醒。” 张鱼自己大概也不是很确定,所以得很是迟疑。 胡芦倒是没有什么,只是点着头。 “好的,师兄。” 张鱼打着哈欠摇头晃脑的走上了楼去。 胡芦便安静的坐在那里,烤着炉子,吃着烤串。 大风历一千零二年的十二月八日,胡芦并没有什么值得悲赡事情。 ...... 程露怔怔的看着那个在将夜的雪色里很是懒散的走过来的剑修。 一直过了很久,直到丛刃已经走到了身前,程露才反应了过来,执剑行了一礼。 “程露见过师叔。” 丛刃只是随意的挥挥手,而后与程露擦肩而过,向着那处树屋边走去。 程露跟着丛刃的身影转过了身去。 只见那个白衣大剑修一路穿过风雪道,停在了树屋下的秋千处,而后歪着头仔细的端详着那两条风雪里安静的秋千藤。 虽然那看起来有些像是树藤模样,但大概只是在绳子外面缠了一层藤蔓而已。 丛刃一直看了许久,程露有些古怪的问道:“师叔在做什么?” 秋千旁的剑修很是真诚的道:“丛心的秋千不是断了么?” 这个剑修着,伸手就握住了一根秋千藤,而后很是粗鲁的将它径直扯断了——至少在程露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于是秋千便歪歪斜斜的垂了下去,晃悠着,上面的桃花雪洒了一地。 而后丛刃从怀里摸出来了那一根在南衣城赊账弄来的绳子,很是认真的在那里重新把秋千系上去。 程露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 这大概是在岭南与南衣城才能见到的剑宗画面。 毕竟流云剑宗确实见不到这般接地气的场景。 大概是先前扯淡秋千的动静惊动了树屋里的桃妖,树屋有着炉火光芒的窗口突然爬上了一个女孩。 丛心一脸怒意的趴在那里看着秋千旁的丛龋 “你这老东西在做什么?” 丛刃轻描淡写的笑着。 “没什么,你的秋千被雪压断了,给你换根绳子。” “被雪压断了?” 丛心有些狐疑的看着秋千旁那根断掉的身子,断口很是粗糙,看起来确实是承受了重压才断掉的模样。 姑娘的怒气倒是消散了一些。 程露大概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丛刃作为下三剑,却要选择这么粗鲁的扯断那一根秋千藤的原因。 剑意当然是很好的切断一切的东西。 只是。 合理的,才是最好的。 “今年的雪有这么大吗?” 丛心依旧有些半信半疑。 丛刃用力的系着绳结,轻声笑着道:“有时候一些东西断掉,自然不需要外界施加的力量有多大。” 这个剑修停顿了少许,而后继续系着第二圈死结。 “老朽的东西,自然容易断掉,你这根绳子也用了很多年了吧。” 丛心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暮夜交汇的雪色。 “好像是的,上一次还是陈怀风年纪不大的时候帮我换的。” 丛刃笑了笑,用力的将那个绳结扯紧,而后向后退了两步,仔细的看了一阵,又回头看着程露道:“你觉得它正了吗?” 程露默默的站在雪里,看着那个微微晃荡着的秋千。 过了许久,这个流云剑修才轻声道:“雪太大了,我看不清。” 丛刃笑了笑,道:“确实,所以也只有坐上去,才知道正不正。” 这个剑修着抬起头来,看着那个趴在窗边的丛心道:“等雪一些,你来试一试,要是歪了,我再重新给你弄。” 丛心方才一直在看着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剑宗里的流云剑修,一直到丛刃抬头看着她,这个姑娘才点零头。 “好。” 丛心又缩回了树屋里。 丛刃抬头看着那处树屋很久,而后这才转过身,拍了拍程露的肩膀,向着一池而去。 程露安静的跟了上去。 看着那个走在前方雪里很是平静的白衣剑修。 程露犹豫了很久,而后轻声道:“所以先前师叔离开人间剑宗,其实只是为了看一眼我与胡芦?” 丛刃在前方不置可否的笑着,却是问了一个与怀民一样的问题。 “胡芦今年多大了?” 程露轻声道:“十五岁。” 丛刃在前方轻声笑着,大约也很是感慨。 “十五岁啊!” 并没有下文,好像仅仅是感叹着少年已经十五岁了一样。 又好像是感叹着少年才十五岁。 一池依旧桃花纷飞,大有春日模样,只是偶尔有些细雪飞着。 丛刃停在了池边,抬头看着那些有如微尘的细雪,而后轻声道:“这些细雪是因为你的到来而出现的。” 剑宗桃花,灼灼不败,哪怕秋枯冬死,不能影响分毫,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 是以这样一处剑宗园林的一池中,有些细雪纷飞,自然是一件古怪的事情。 但是程露知道,这并不是让丛刃知晓有人穿过岁月而来的原因。 在前来一千零二年之前,这个剑修便在一池待过。 自从那样面前这个白衣剑修死后,那样一处园林之池,不再是风雷雨雪不可入之地。 所以什么是因,什么是果,程露大约也是明白的。 这个流云剑宗的剑修并没有话,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丛刃便垂着手,安静的,两手空空的站在池边,看着桃花,看着细雪。 一直过了很久,这个下三剑之一的人间剑宗宗主才转过身来,神色里倒是有些落寞的笑意。 便那样看着带着一些肩头风雪很是沉寂的站在那里的程露笑着。 程露下意识的想要避开那样一个剑修的目光,所以他低头看向了那些被自己带入道的雪泥脚印。 丛刃笑了很久,而后问了一个问题。 “我什么时候死的?” 怀民在送走了程露之后,都意识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有着因果剑之称的丛刃自然不可能不明白。 或许当程露的肩头第一次承载了这样一座古城的第一抹雪色的时候,丛刃便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 程露沉默了很久,抬起头来,长久的,深深的,亦是有些悲意的看着这个一千年前的剑修。 “大风历一千零四年,三月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