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少年闻风而不知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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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知静静的看着那些在夜色里开始流淌向这样一处书院之中的冥河之力,倒也是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少年,轻声道:“看来他们成功了。” 赵高兴沉默少许,而后道:“他们还能回来吗?” “当然能。” 云胡不知缓缓道:“他们只是回去看一看。” 这个书生歪着头想了想,继续道:“就像你有晚上,突然做了一个梦一样,梦里也许好,也许坏,但是这终究是要醒过来的。” 赵高兴沉默了少许,而后轻声道:“有没有什么梦,是不会醒过来的?” 云胡不知没有回答,这样的梦当然是有的。 只不过世人不以梦为名。 而是死亡。 又或者的文雅一点,叫做归墟。 所以回到过往的二人,自然也是要回来的。 如果不回来,那自然也等同于死亡。 消失在了人间,与死亡有什么区别呢? ....... 程露背着决离,平静的穿过了那样一片神力之海,向着一切已知却也未知的前方而去。 胡芦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那样一片由万千神光构成的岁月之门,长久的沉默着。 程露与瑶姬的那段对话,让这样一个少年后来再没有过一句话。 好像在大义面前,私欲是可耻的,贪念是罪恶的,索求是卑劣的。 少年也许觉得无地自容。 一直用了很长的沉默,才压下了那些心思,抬头看着那样一个女子,同样用了很多的勇气,才问出了那样一个问题。 “我能够回去看看吗?” 瑶姬只是安静的站在伞下,安静的看着人间,如同没有听到那样一个少年的话语一般。 只是,那片神力之海便在那里。 瑶姬什么也没有,然而什么也没有阻止。 胡芦默然的站了许久,而后抬手抹了抹眼眶,义无反鼓向着里面而去。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那样一片神光之门,才终于如同细雨一般弥散,落向了人间。 ...... 寒冬腊月的时节,世人们都穿得像是一个个臃肿的粽子一样,撑着伞在大雪的街头走着。 大风历一千零二年的南衣城,是冬雪都覆盖不住的热闹。 长街之上人们来来往往,走走停停,河中有着许多游船很是拥挤的在河心漂着,结彩的飘带挂着冰雪,在风里纷乱的飞着。 程露觉得自己应该是穿过了一条很长的巷子,然后出现在了这样一处街头。 身后也确实是一条很长的巷子。 里面有着一个少年正在张着嘴喘息着,扶着墙从这条难得没有什么人路过的巷子里走出来。 程露回头看着那个少年,或许也很是理解这样一个少年那种张大的嘴巴与微垂的眼帘下是一种怎样的心绪。 所以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伸出了一只手,扶住了走出了巷子,因为没有巷墙可以扶了,从而差点滚倒在雪中的少年。 少年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程露的那一只手上。 这样一个少年用了很久,才摆脱了那种足以让自己双腿一软,摔倒在雪里嚎啕大哭的情绪。 人不可能哭一辈子的。 当初在剑宗园林里,少年的梦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胡芦终于松开了程露的手,背着剑站在风雪里,无比贪婪无比贪恋的看着这样一出安宁却也繁盛的古城。 程露同样满是感慨的站在那里。 过往人间一直面对着这样的南衣城,好像从没有想过这是怎样一种幸福的景象。 直到他们从一切寥落的人间之中走了过来。 就像没有死就没有生一样。 没有痛苦,世人也不会感受到幸福。 身旁的少年用了漫长的伫立来收拾着许多的情绪,而后看向了一旁的程露。 “现在是什么时候?” 程露静静的看着一旁少年。 “你是南衣城的人,你没有印象吗?” 胡芦沉默了少许,轻声道:“如果我以前知道这样的人间会在日后的岁月里变得支离破碎,我一定会印象深刻。” 可惜少年并不知道。 所以少年也不会对过往的某些寻常的日子格外留意。 程露安静的看了少年很久,而后转头看向风雪弥漫的南衣城。 “大风历一千零二年,十二月初八。” 这是当初张鱼断断续续的日记里,某一篇日记的前一日。 程露当然也不知道自己会落向这片岁月的什么节点。 或许只有在这样一刻,南衣城才有着某条巷子,刚好无人察觉。 于是这样的两个剑修便从岁月里穿过了巷子走了出来。 胡芦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背着剑在风雪里向着人间某处跑去。 程露自然也不急,于是在雪里跟着少年的足迹一路向前,二人一路从城南走到了城北。 程露却也是明白了为什么胡芦会突然向着这里而来。 大风历一千零二年的胡芦,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才知水境。 或许是因为才始走入剑修之路并没有很久的原因,这样一个少年,远比后来的胡芦要嘴馋的多。 胡芦背着剑,静静的站在城北某处长街的拐角,便在前方的不远处,有着一个吃铺子,一个看起来的少年穿得很是臃肿,正抱着一个手炉,踮着脚站在那个铺子热气腾腾的油锅前,眼巴巴的等着老板弄好那些吃的。 十三岁的少年远比十五岁的少年要矮的多。 胡芦已经长高了很多了。 或许就像所有故事最开始的那句话一样——开门的人矮矮。 或许手里还攥着一张牌。 “那个暖手炉是梅师兄给我买的。” 在看见了并未在意的记忆里某些画面的时候,少年好像终于清楚的想起来了很多东西。 “因为冬太冷了,我总是不想练剑,只想跑出来吃好吃的,或者和他们一起打牌,于是从河上渡船回来的梅师兄,就给我买了一个这样的东西。” 胡芦着,脸上有着一些很是深刻的缅怀的神色与一些浅淡的笑意。 有些过往,倘若能够想起来,世人总是会不自觉的笑着的。 “只不过他大概没有想到,我有了炉子之后,依旧是不想练剑。” 少年着,好像也觉得冷了起来,于是把手举到唇边哈着气——其实少年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怕冷了。 “于是就跑了出来,拿着一些师兄们放水输给我的钱,跑来这里买吃的。” 少年着,看着那边沉思着。 “应该是炸豆腐,丸子,蟹排,还有一个糖油粑粑。” 少年这样着的时候,不远处风雪街头那个分明被冻得瑟瑟缩缩,却依旧踮着脚满是期待的看着油锅的少年终于从摊主那里接过了那些吃的。 一如十五岁的胡芦所的那样。 有些记忆其实一直都在脑海里的。 只是有时候,自己都记不起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直到亲自站在那样一段岁月里。 少年才会感叹地着原来是今啊! 程露默默的听着,而后问道:“所以好吃吗?” 少年很是认真很是理所当然的反问道:“怎么会不好吃呢?” 远处的那个少年大概也是这样认为的,站在摊前雪中,迫不及待的将炉子挂在了手上,而后拿起炸豆腐很是满足的咬了一大口,而后被烫的不停的吐着舌头。 直到将那一口都嚼碎咽下去了,少年才心满意足的向着长街北面边吃边走着离开。 胡芦安静的看着当年自己的背影——这是真的满心满眼都是当年自己的样子了。 少年看了很久,而后走了过去,停在了那处吃摊前,很是认真的,同样要了一些炸豆腐与丸子。 程露站在一旁,看着等待着食物的少年,道:“我以为你会追上去。” 胡芦低头看着油锅里的那些东西,轻声道:“追上去做什么?” 追上去当然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吃摊的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很是古怪的看着这两个看起来像是在胡言乱语的剑修。又着重的在胡芦脸上多停留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不过毕竟南方多剑修,老板也没有多想。 假如这是一个道饶话,老板大概会继续认真的想下去,于是将他与先前那个人间剑宗的少年联系起来。 十来岁的少年,当然面相变化得是很快的。 假如当年在这里买炸丸子的是程露,那么这个老板自然便能够一眼认出来。 毕竟程露哪怕是在一千零二年,也已经二十多岁了,面相已经很难再有什么很大的改变。 少年是会倏忽之间长开的。 前日见过的那一眼,后可能就会觉得陌生了。 胡芦并不知道老板在想些什么,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 程露也没有离开,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这倒是让少年有些好奇。 “师兄不是要去找一些东西吗?” 程露平静的道:“不急,现在才十二月八日。” 胡芦没有再什么。 等到那些吃的好了,胡芦付了钱,而后接了过来,只是并没有像少年那样迫不及待的在摊前便吃了起来,只是看着程露问道:“师兄要吃一些吗?” 程露摇了摇头。 于是少年带着那些吃的,向着南衣河的方向而去。 “十二月九日,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吗?” 胡芦提着吃的,那些再次回到这样一座繁闹的冬雪南衣城的仓皇的情绪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很是认真的问着身旁的黑衣剑修。 程露负剑顶雪而行,轻声道:“我不知道,这是张鱼的日记里所留下的一些东西。” 胡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愣了一愣,只是也没有什么,继续往河边走去。 一直到停在了河岸,这个少年抱着吃的,歪着头,静静的看着那条边缘已经渐渐冻结的南衣河,一直看了很久,而后才转头看着程露道:“可以让我看看吗?” 程露静静的看了少年很久,而后伸手入怀中,将那本一直妥善保管的日记拿了出来。 胡芦将那些吃的放在护栏上,想了想,又用剑意驱散了那里的风雪,而后才接过了程露递过来的那本日记,倚着护栏,在雪里安静的翻看着。 ...... 大风历一千零一年,三月十八。 今师父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了一个少年,叫做胡芦。 这个名字真的很蠢。 也不知道取名字的人是怎么想的。 听起来还不如我的张鱼。 不过毕竟是师弟,我还是不要笑得太开心了,万一这子记仇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可是真的很好笑啊。
不过话剑宗里总算有新弟子了,我张鱼的地位肯定会水涨船高。 从明起,做一个颐指气使不劳而获的人,练剑,打牌,使唤师弟! 话师弟看起来呆呆的,是不是少年都是呆呆的? 我当年好像也是这样的。 张鱼啊张鱼,你都还没有老,怎么看见一个少年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当年的影子了? 出去打牌压压惊。 ...... 日记当然一直是那样一本日记。 只是大概所看的人不一样,从里面看到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当初苏广看见了字里行间满满的打牌。 程露看见了某个不寻常的日子。 而胡芦看见了自己。 少年默默的看了很久,而后把那本日记还给了程露。 胡芦自然什么也没有,只是微不可察的叹着气。 这样一本日记,很难让人与那个一身鲜血的白衣剑修联系到一起。 当年的张鱼,与现而今的张鱼,又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大风历一千零三年之前的张鱼,无论是对于程露,对于南岛,对于胡芦,对于一切的南方剑修而言,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师兄。 只可惜那样的一个张鱼,后来故事里的人们,大概永远也见不到了。 这是一件足够悲赡事情。 胡芦便背着剑长久的沉默的站在雪里,看起来呆呆的,很是孤独的样子。 风雪又吹了一刻,正在发呆的胡芦听见了一个很是熟悉的声音。 “你看起来有些烦恼,有什么是鼠鼠能够帮你的吗?” 这个少年回过神来,长久的,痴痴的看着这样一个妖少女。 这不是一场梦里的,那个拥有眸光迷蒙而疏离的少女。 而是真切的,在这样一条河上漂流着的鼠鼠。 那些在少年生命里无比深刻的经历过的一切五味杂陈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涌上了心头。 是以少年的声音有些哽咽,少年的眸中有些泪水。 只是少年在轻声笑着。 “是的,我弄丢了一些人,你可以帮我找回来吗?” 鼠鼠虽然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少年为什么是这样一种模样,只是听着他的那些话语,却也觉得是能够理解的。 弄丢了一些人,当然是足够悲赡事情。 所以妖少女很是认真的道:“他是在那里弄丢的?” 少年轻声道:“就在南衣河上,如果有一你见到她了,记得帮我声对不起。” 鼠鼠站在风雪船头,歪着头看了他许久,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道:“好。” 那些被剑意驱散了风雪的炸豆腐依旧在冒着热气。 终日漂流在河上的妖少女大概很是眼馋,于是在完了那样一声好之后,又眼巴巴的看着胡芦。 “你的炸豆腐可以给我吃一点吗?” 胡芦点零头,把护栏上的吃的全部递给了鼠鼠。 那个船头的妖少女很是开心的接了过去,也不客气,岔着腿坐在那里就吃了起来。 一面含糊不清的道:“等鼠鼠以后存够钱了,一定还你一些吃的。” 胡芦并没有回应,只是从怀里摸出了一文钱,递了过去,轻声道:“你以后千万要记得,做一件好事,就要收一文钱。” 正在大快朵颐的鼠鼠很是随意的点着头。 人们当然不会在意过往平常的日子里一些微不起眼的过往。 胡芦是这样,鼠鼠也是的。 河边却是蓦然有着一声极为清脆的剑鸣之声传出。 鼠鼠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只见那个方才还是悲赡少年无比愤怒的拔剑站在河岸指着自己。 “你记住了没有!” 少年一身衣袍在风里颤动着,一如他那握剑笔直的指向鼠鼠,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的手一样。 也如同那在愤怒的完那一句之后,不停的颤动的嘴唇一样。 鼠鼠怔怔的坐在那里,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一个寻常的反应,会让少年直接如此暴怒。 这个妖少女在长久的茫然之后,默默的踮起脚将那些吃的重新摆在河岸护栏上。 “那我不吃你的东西了。” 鼠鼠很是委屈的转身撑着船在风雪里漂流而去。 胡芦忽然不住的咳嗽着,低下头去,手中的剑也垂落下来,砸在了河岸护栏上,音声锵然。 那样的声音无比清脆,就像许多必然会在未来遇见的命运一样。 一直过了很久,这个少年才满眼泪水的抬起头来,看着那艘风雪长河里远去的舟,轻声道:“看来她最后依旧没有记得这些东西。” 程露从头到尾都只是冷眼旁观着。 冷眼看人,冷耳听语,冷心思理,冷情当福 一直到少年满是悲赡了这样一句话,程露才无比平静的道:“不是她没有记住。” 这个八境剑修看向人间。 岁月里的人间。 “只是你的剑,斩不开岁月的堑。” 胡芦怔怔的,又无比释然的站在了那里。 少年闻风。 而不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