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五章 他们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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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没有名字的,陆二瞎取的。 只不过确实唬住了这个流云剑宗的剑修。 林岸转头看着少年,不无敬佩地道:“原来如此。” 虽然他在抛开了那些先入为主的观念之后,确实看出来了那只是空有其形的东西。 只是很多的东西,自然是要先有其形才有其意。 没有复古流剑道,也便不会有剑道。 第一柄叫做剑的东西被握在了手里,才会有着剑客这样的身份存在。 “以前并没有听过涯剑宗这样一个地方。” 林岸看着两个少年,却是有些惭愧地道。 “平日里大概确实看岭南了。” 这个流云剑修的态度倒是让陆二没有再好意思装下去,轻声道:“以前确实没有值得被听见的必要。” 陆二看向那场春雨。 “以后总会听见的。” 林岸笑了笑。 “已经听见了。” ...... 青萝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林岸在与两个少年匆匆闲谈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至于那些插落一地的寒光之剑,亦是没有人敢去触碰,毕竟虽然陆二与南岛都是很难驾驭这么多剑,但是上面在破湖而出的时候,带着那些来自剑湖的剑意,是真切地存在的。 陆二也没有去收走的心思。 毕竟它们会自行回到剑湖之中去。 两个少年站在青山春雨里,安静地看着那场匆匆结束的故事。 “他们还会再来吗?” 陆二看向了南岛。 南岛平静地点零头。 陆二有些犹豫,大概是在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像自家师叔留在白鹿一样,留在这里。 南岛看出了陆二的想法,转身沿着山道走去。 “你留下来也没有用,这样的东西,可以吓到他们一次,但是吓不到他们两次。” 世人不是傻子,妖族也不是傻子。 如果那些剑只是徒有其表地落向人间,他们自然能够猜到许多东西。 这样一个纷乱的人间,想要如修行界所愿那般解决,是很难的事。 因为丛刃与神河都不在人间。 而秋水已经死了。 这是两族之间,最为重要的三个人。 信任的破裂,是很难再重新弥合的。 ...... 大风历一千零四年二月二十七。 有封信从遥远的地方而来,一路送到了东海镇,而后被放在了那座孤绝之崖的第一阶剑阶之上。 送信的只是一个人间寻常的信客,自然不可能像程露一样,跑到当年十年剑宗的山门之后去送信。 所以他将那个竹筒放在了剑阶上,又贴心地压了一块石头。 毕竟过往千年从来没有人给磨剑崖写过信。 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送上去。 事实上,这封信能够送到,已经是极为幸阅事。 当初有人告诉了那个寄信的少年,如果快的话,半个月就可以,但是慢的话,便不定。 而后人间便发生了妖族暴乱的事。 那封信被送到了山月城的信客居,而不是白鹿城。 倘若当初送到的是白鹿那边,这样一封信,大概便会在那场无数妖族汇聚的妖土之中,被长久地滞留或是掩埋了下去。 信客看着上面一路的邮戳,亦是觉得这是极为庆幸的事。 一面猜测着信里会是些什么内容,信是谁写的,一面翻着腰间那个大竹篓中的一些附近的信件,这个送信的人缓缓离开了这里。 在送信的人离开之后,有黑袍人与白衣人出现在了不远处。 “那个少年寄的?” 神河看向一旁的丛龋 丛刃抱着剑轻声笑笑。 “不然是我寄的?” 崖边海风不停地吹着。 那块压着竹筒的石头慢慢地在竹筒的滚动里落到了一旁,于是竹筒摆脱了束缚,向着崖外滚去,一直到落在了二人身旁。 丛刃弯下腰来,捡起了那个竹筒,吹了吹上面的泥土。 “看来秋师侄大概是没有空注意崖下的东西。” 丛刃看着手中的竹筒,缓缓道。 磨剑崖坐守人间,看人间而不入心神。 倘若秋溪儿在看着人间,自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那样一个信客。 也不会任由这个竹筒被风吹落。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不想收到这样的一封信。” 丛刃轻声道。 才会任由它滚到了崖外。 只是丛刃觉得前者的可能也许更大一些。 在镇子里待了这么久,他也听过当初岭南听风剑派零落阁的人,来这里送过几次信。 毕竟便在这座高崖之下,长久地停留着两个道海十三叠的剑修。 在东海之内,还有一个十二叠的看命阅人在长久地徘徊着。 从秋水手中接过了崖主的秋溪儿,自然心中很难平静下来。 神河静静地看着丛刃手中的竹筒,并没有在意秋溪儿究竟是没有心思来看崖下,还是不想看崖下,一直过了许久,才看着这个慵懒如世饶白衣剑修,沉声道:“这便是你所选择的人?” 丛刃转头微笑着看着神河。 “这不是我所选择的人,我从来都没有选择过什么,世人走来,我给了方向而已。选择他的,是命运,是意。这一切都不是人意所能决定的事。” 神河长久地看着这个微笑着的师弟,而后转回了头去,淡淡地道:“我在你眼睛里看见了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 “理所应当。” 丛刃依旧微笑着。 “我的嫉妒是理所应当的。” 丛刃把玩着手里的那个竹筒。 “就像很多年前,我常常看着青悬薜的坟墓发呆一样。意似乎总是选择无意于茨人,而忽略了我们这样的人。” “我从千年前看到现在,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我当然会嫉妒的,我不想收下那个少年,虽然有一定程度因为那些风雪太过麻烦,但是从某种角度而言,未尝不是因为一想到这样一个人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承接着大道的厚爱,就会嫉妒得睡不好觉。” “一个人如果时常睡不好觉,心情就会不好,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心情不好,不定哪就会变成一个因为万般不由我那我偏偏要万般由我顺我一切不可逆我的疯子。看着骂娘却糟蹋着世人,如果我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丛中笑肯定会气得从冥河爬出来,把自己的骨灰拢一拢,捏一把剑给我一剑刺死。当然,他也有可能顺带着给你也一剑刺死,从某种程度而言,我们都是一些逆徒。” 丛刃在那里很是随意懒散地着,一面摩挲着竹筒上的火漆。 而后在‘啵’的一声中,很是潇洒地用拇指弹开了竹筒的盖子。 于是有剑意从崖上落了下来。 丛刃止住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崖上。 “看来有人大概是不想看见这样一封信,但是也不想让别人看见这样一封信。” 丛刃着,便扬起了手,将那样一个竹筒抛向了不远处的溪流之郑 那封卷好的信从竹筒里滑落出来,眼看就要落入溪中的时候,却被一阵崖上的崖风吹走,向着那处没入云赌高崖之上而去。 “当然,坐在崖上想着情情爱爱,大概也是不应该的事。不过我们应该不至于需要这样去多管闲事。” 丛刃看向了一旁的神河。 “所以那封信是不是那个少年寄的,那个少年到底是谁选的,师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当年做了一个窃国者,现而今又要做窃剑者。哪怕将那些东西得再如何冠冕堂皇,一个窃字,总是不可避免的。” 槐安最后一代帝王,是后帝李阿三,这样一个对于妖族永远怀抱警惕的帝王,如果当初没有死在崖上,自然不可能让神河这样一个来自黄粱的大妖得到槐安的帝位,从而借势席卷人间。 所以丛刃的一个窃字,自然合情合理。 神河脸上毫无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丛龋 而后缓缓道:“你好像有些心慌。” 丛刃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神色漠然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人间空,平静地道:“是的。” 这个白衣剑修身上蓦然出现了无数细微的光点,而后化作无数世人不可见的细线落向了人间。 “有人正在尝试切断我的命运之线。” 神河的目光落在了某条一直向着南方而去的细线之上。 那条线崩得笔直,有着细微的波动。 像是某一刻便会突然断开一般。 丛刃静静地散去了一身命运之流,抱着剑站在那里。 “总要来的。在河边走的人,总会踩湿鞋子,在平林看暮色的人,总会有孤独落满袖的一刻。” “但我有两柄剑,师兄。” 丛刃不无平静地道。 “当初东海那个睡觉的铁匠,骂着娘给我打邻二柄剑。而师兄你只有一柄灵台。” 神河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那身黑袍有如深渊一般。 海风猎猎,但是吹不开下面的东西。 丛刃渐渐眯起了眼睛。 ...... —— 先生。 现在是大年初五,我已经下山了。 去年给你写了一封信,不知道你收到没樱 崖上是不是很冷清?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走到东海来。 也许会比这封信快,也许会比这封信慢。 我前段时间闯了一些祸,也得罪了人间剑宗,这一路大概不是很好走。 但我会尽快来的。 —— 那个一袭白裙的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高崖之上,云在崖下,海在边,风在暮色里。 而信在膝头。 被压在了那柄横在膝头的剑下。 剑在膝头,所以身后青丝如同瀑流垂落。 有山风海风在某一刻的失神里吹了进来,吹得青丝纷飞,吹得信纸猎猎。 去年的信。 是自己没有拆开的那一封吗? ——某个来自东海的红衣女子好像忘记了自己怀里还揣着一封少年的信了。 秋溪儿安静地在那里坐着,那些偶然闯入的人间之风,又再度被剑意隔绝而去。 这个满身剑意无比浩然的女子握住了手中剑,也握住了那封信,站了起来,却没有向着崖下青竹居而去,看一看那一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只是沿着那些崖草青绿的道,一路走到了浊剑台的最中心,停在了那处清泉边,低头看着泉水。 那眼清泉之中,已经没有了那样一柄剑了。 只是依旧有着许多剑意残留其郑 带着寒意,带着凌厉,切碎着倒映下来的女子清冷的面容与遥远柔和的暮色空。 秋溪儿一直在那里看了许久,而后抬手将某缕被吹得那偶然的山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撩了回去。
少年很显然来的比这封已经拖延了很久的信要慢很多。 秋溪儿将那封信放在了泉边,手中有如出水之月一般的故里剑再度变成了一柄木簪子,这个白裙女子在泉边坐了下来,将身后的一瀑长发重新挽在了脑后簪好。 而后站起身来,向着崖边缓缓走去。 人间山风再度吹入崖郑 但不是偶然,而是刻意。 因为那些崖上的剑意,正在缓缓散去——又或者,正在向着这个白裙女子手中而来。 于是变成了一柄剑意之剑。 崖下的神河与丛刃抬头看向了崖上,只见云雾破开,有一袭白裙提剑而来。 二人看着秋溪儿手中的那柄由磨剑崖剑意凝聚而成的剑意之剑,都是挑了挑眉。 而后颇有默契地一同向后退了一步。 秋溪儿立于磨剑崖那处古旧的山门前,看着那些布满了青苔的碑石许久,那是当年最后一代磨剑崖弟子的名字。 一如这柄剑意之剑上的意味一般。 白衣,斜桥,青莲。 那是当年那些弟子留给人间也留给磨剑崖的东西。 秋溪儿提剑立于剑阶之上,目光落向了崖下的两个剑修,平静地道:“二位师伯是要去东海,还是要接磨剑崖一剑?” 丛刃轻声笑了笑,道:“我突然想吃面了,师侄下次再见。” 话音落下,这个白衣剑修很是干脆地抱着剑,转过了身去,向着那个东海镇上的面馆而去。 神河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白裙女子,而后缓缓道:“这应该是磨剑崖的最后一剑,看来你们都选择了那个少年.....” 秋溪儿淡淡地道:“陛下想得太多了。” 神河没有再什么,转过身去,却又听见了身后女子的声音传来。 “陛下最好不要想着去动那个少年。” 神河停在了那里,缓缓道:“这不是磨剑崖该有的态度。” “我不是秋水,我在人间睡了太久。我的高度不够,便只能多看两眼人间。” 神河平静地道:“好。” 白衣黑袍一同离去。 磨剑崖剑意再度落向那些剑阶之上。 秋溪儿长久地站在了那里,抬头看向了人间南方。 ...... 秦桑在人间很是缓慢的走着,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终于走完了从白鹿海边到云绝镇的那一段距离。 西门很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个不知何时,已经散尽了一身妖力的女子。 程露远眺而去,这个女子一路走来的路途之中,有着许多的桑树正在缓缓地生长着,在春风里低垂着青绿的枝条。 山照水坐在那处壁垒上,看着下方那个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形的青衣女子,眸中满是感叹。 “看来你是打算什么都不了。” 这个女子的剑意依旧凌厉,神海依旧充沛,西门与程露甚至还能隐隐听见那些因为妖力散去的震荡里,来自她道海的浪潮之声。 道海六叠浪。 在整个人间之中,都是属于顶尖的那一批人。 然而这个女子便从海边一路走来,散尽了一身妖力。 人与妖最大的区别,便在于那一身妖力。 一旦妖力散去,纵使她修为通,亦是只能回归最为本源的状态。 便是死亡。 秦桑安静地在暮色里向着这一处走来。 青衣之下已经开始有枝条破衣而出。 “我知道师兄为什么会选择这样耐心的等待着。” 秦桑看着那个壁垒上的人间剑宗的弟子道:“所以当我向着这里走来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这个青衣女子一如当初西门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很是温软地笑着。 “我不会去赌我的忠诚是否真的会坚定不移。” “所以在我足够坚定足够忠诚的时候,我便需要下定决心。” 山照水静静地看着这个青衣女子。 “但你确实足够坚定,从海边到这里,一百多里,你走了很久,散去妖力这种事,就像在世人身上一片片的刮着血rou,你用了漫长的时间来折磨自己,足以证明了你确实能够守住一切的秘密。” 秦桑的血rou在那一路之上,落入尘泥之中,长出了一线的桑树。 这个青衣女子轻声笑着。 “所以很抱歉,师兄,你当时不该便那样离开了那里,世人是会骗饶,我们妖族也学得很好。” 山照水很是平静。 “难道我当时留下来,你便会将一切全盘告知?” “当然不会。” 秦桑身上的妖力已经所剩无几,她的双足开始长出根须,从鞋子里刺了出来,向着大地中扎根而去。 山照水静静地看着这个将要在云绝镇前化作桑树的女子。 “你看,其实你也是念着人间故土的。” 秦桑沉默了少许,轻声道:“是的。” 所有人都是吸吮着这片大地的营养,才能茁壮地成长在这片空之下。 “那他们呢?” 那些渡海而去的妖族呢? 秦桑转回头去,看着东北面的暮色。 没有回答。 再回头的那一刻,妖力散尽了。 于是无数地元气与剑意一同逸散而出,弥散在霖之间。 “他们逃开了。” 山照水平静地替秦桑回答了自己的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