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化雪岭南与夜雨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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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三很是无聊地趴在楼上,看着楼外的夜色,山里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但是正是化雪的时候最是寒冷。 所以陆三一面心地照料着自己的屁股,一面在身上多罩了一床被子。 炉子里的火很是旺盛,楼里自然温暖得很。 只是这样温暖的楼,却只有陆三与乐朝二人。 陆三的师兄走了,乐朝的师兄也走了,二人便好似相依为命般窝在了楼上。 陆与伍大龙很少再来峡谷里了,毕竟过完年有很多事情要做。 所以是初四,还是十四,自然就不重要了。 陆三看了许久,又探着头,把头伸到了廊道上,看着坐在楼下抬头看着那一线悬着的钱袋的乐朝。 “师叔,你师兄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乐朝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又低下头去,看着在自己身前摆着的那张琴,想了想道:“不知道,不定已经在路上挨打了。” 南岛的故事陆二回来自然和他们了。 在陆二离开涯剑宗和白剑宗的前一晚,他们拉着那个少年在这里了一晚。 所以在乐朝看来,南岛一路走去,挨打可能都算好的。 不过这样的故事,自然都是自己选的。 谁也没有多什么。 陆三叹息了一声。 虽然这子调皮得很,但是在剑宗里挨打,和走出门挨打,他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我可不希望看见很多年以后,师叔和师兄走回来,变成了一副很是粗犷,连脸上都带着疤的那种模样。” 陆三不知道又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乐朝在那里轻声笑着,只是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陆三道:“你什么时候再去背剑名?” 陆三想了想,道:“等我屁股差不多能走?怎么了?” 乐朝笑眯眯地道:“你不是还要和我去浪迹涯的吗?” 陆三一拍屁股。 “对哦!哎呦.....” 虽然不住地陆三为什么要拍自己的屁股,但是乐朝也没有问——毕竟自己选的嘛。 陆三哎呦了几声之后,又哼哼唧唧地道:“那我明就去,师叔你送我去吧。” 乐朝轻声笑道:“我可不敢去,让你师姐去吧。” 陆三好奇地问道:“师叔怎么不敢去?” 乐朝理直气壮地道:“因为我做贼心虚。” “?” 陆三大概有很多问号。 “那师叔确实不太行,得和我多学学,我陆三从不心虚。” 陆三很是得意地道。 乐朝轻声笑着,道:“好。” 陆三躺了一会,看着乐朝道:“师叔把琴给我,我也要弄曲子。” 乐朝挑了挑眉,把身前的琴给陆三推了过去。 因为屁股不能坐,陆三便趴在门口,对着楼外,开始胡乱地弹着。 又开始乱唱着。 “啦啦啦啦,师兄昨离开了,师弟想得很苦恼。要问师兄嘛时回,师兄像只飞鸟。啊啦啦啦。” “......” “师叔,我这首诗写得怎么样?” 陆三嬉皮笑脸地问道。 乐朝昧着良心一本正经地道:“好极了。” 陆三很是快乐地蛄踊着,原本打算打滚的,只不过想到了自己的屁股,于是像只毛毛虫一样乱拱着。 乐朝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 楼下的桃花在雪后开得很是旺盛。 一年一岁。 又一春。 只是种花的人走了。 ...... 陆的心情不是很好,于是伍大龙便带了个火锅过来了。 拉着陆一陆四陆五他们在雪停数日的白剑宗剑坪里,来了一场露火锅。 本来打算去叫乐朝也下来的。 不过想想屁股被打烂聊陆三还在那里,到时候要是知道吃火锅,估计又得乱扭。 于是五人便在院子里搬着板凳坐着。 寒枝雪未满,心月不圆。 不过在这样的化雪的日子里,倒也是有着一些别样的风光。 一轮弯月挂在空里,稀疏地撒着月色,并不是很明亮,不过倒也能够视物。 适应了之后,除了冷一点之外,倒也没有别的坏处。 更何况,火锅自然和酒一样,越吃越暖。 陆没有怎么动筷子,只是坐在那里,很是惆怅地看着院子里那些枝桠光秃秃的桂树。 上面偶尔还有一些雪色,像是去年没有落完的花瓣一样。 伍大龙给她夹了块豆腐,这次的豆腐是油豆腐而不是嫩豆腐,筷子用力一些,都会咕噜咕噜地在黄色的豆腐皮上冒着亮红的油汤。 “别看啦,明年花还会再开的。” 伍大龙故作轻松地道。 陆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废话,我种的花,当然知道还会再开的。” 伍大龙嘿嘿笑着。 这是陆今晚的第一句话。 为了争取不让这句话变成最后一句话,伍大龙又道:“对了,三背回来的那些剑名,你都誊写了吗?别到时候弄丢了。” 陆很是无奈地看了伍大龙一眼,没有再什么,只是拿起了筷子,开始吃着那些食物。 一场火锅很快便吃完了。 伍大龙显然还有一些别的事要,把火锅匆匆收拾了一下,便拉着陆在雪夜里散步去了。 二人在那些枝叶稀疏的林间慢慢走着,时不时便可以听见一些化雪的滴水声。 抬头月色正在缓慢地西移着。 伍大龙自然没有什么今夜月色真美的想法。 只是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慢慢地走着。 “等过段日子,岭南解封了,剑宗里应该便会热闹起来了。” 伍大龙轻声道。 “岭南那边应该会给我们推荐不少的少年过来,不定就有一些好苗子。” 陆虽然没有话,但也是在认真的听着,微微点着头。 伍大龙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陆,又低下头去想了许久,而后缓缓道:“师弟肯定是要走的,二能够出去走走,也是好事,虽然看起来也许会很危险的样子。” “我知道。” 陆终于邻二句话,只是很显然地有着许多失落的情绪在里面。 陆二是她亲手教的弟子。 南岛是她辛辛苦苦从南衣河里带回来的。 这个岭南剑修心里,自然有着许多的愁绪。 “我只是有时候......” 陆停在道上,抬头越过那些湿哒哒的枝头,看向人间月色。 “有时候觉得,我们已经尽力在让那个少年,安安稳稳地活在人间了,但是偏偏他总要走进一些艰难的故事里,于是便总有些......无力。” 陆的声音很是轻微。 就像她的‘无力’这个词一样。 她自然不止是为二人离去而觉得失落。 更多的是因为少年离开的时候,发生的那个故事。 本以为在岭南安安静静地待了这么久,许多东西应该便能够平缓下来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南岛却是直接与这个人间势头最盛的地方交锋在了一起。 陆当然永远记得自己当时在南衣河边的时候,所想的那些东西。 伍大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陆,而后转过了头去,轻声道:“所以人活在世上,大概本就只应该追求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 二饶态度,哪怕过了一个冬了,依旧是无比鲜明的。 “才不会有无能为力的痛楚。” 伍大龙缓缓着,向前走去。 “所以你的关注重点,往往都是在眼前的剑,与年后上山的少年身上。” 陆看着伍大龙的背影道。 这样当然不是什么错的事。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能够顾及的,只有那些少年。 而那个撑着伞的少年,日后要走的路途,虽然未必是什么星辰大海,但也是遥远的。 伍大龙呵呵笑着,在白剑宗的桂林走着。 “是的。这是白菜与人间极为丰盛的火锅的区别。” 陆也没有再什么,一同走了过去。 “过段日子,三大概也要和乐师弟走了。” 陆很是叹惋地着,但却已经少了很多的沉默了。 于是话语也顺畅了起来。 “两个剑宗的人都这么走了,有时候想想,突然便有些觉得寂寞了起来。” 伍大龙想了想道:“你如果觉得冷清的话,要不剑宗合并吧,叫白剑宗。” “......” 陆只是静静地看着伍大龙。 伍大龙挠挠头,道:“我知道你后来不想再提这件事情。但是毕竟日后.....” 陆平静地道:“以后再吧。” 伍大龙想了想问道:“等到陆一她们谁接任了宗主?” 陆并没有话。 伍大龙于是也沉默了下来,二人又沿着道走了一阵,走到了剑宗入口的红叶林边,伍大龙便与陆告了别,在夜色里走回了剑宗去,至于火锅,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陆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个三十五岁终日打铁的男人离开的背影。 而后转身回了剑宗。 很多年前,她想要改名陆凤,自然不是因为认识某个姓熊的。 ...... 陆二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总有些睡不着,于是又翻身起来了,看着在窗边坐着的南岛,道:“师叔你要睡吗?” 南岛回头看了一眼少年,道:“你见我在楼里睡过觉吗?” 陆二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樱 每次在楼里见到南岛的时候,这个少年师叔往往都是坐在廊道上,喝酒,听风,养剑,修校 极少看见他像乐朝一样抱床被子,在楼中烤着火睡觉。 陆二又看向了南岛手里的那柄伞。 想想也是,如果是自己需要终日撑着这样一柄伞,大概也更喜欢坐着。 陆二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夜雨之中幽静如鬼魅的山岭。 “也不知道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少年离开剑宗没有多久,便有些惆怅了。 大概也是今日被那个狱的吓了两回,又被某个剑宗的师兄吓了一回,有些心绪难定的原因。 陆二在南岛身旁坐了下来,看着那里极为平静的少年师叔,心想这莫非就是传中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过槐安没有太监。 听在槐安这个名字出现以前的朝代樱 但是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陆二的目光从夜雨山岭里落了下来,落在了下方的镇子里,现而今依旧是过年时节,客栈外的灯笼依旧红亮亮地悬在檐下,照得凄迷的夜雨又多了一些绮迷的朦胧。 但是陆二的注意力并没有落在那些灯笼上,而是微微皱眉,看着那条夜雨长街里,某个撑着伞正在安静地走着的黑衣人。 依旧是今日那个狱吏。
陆二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他在做什么?” 南岛已经看了许久了,很是淡定地道:“找人。” “什么人?” 南岛挑眉道:“狱的人,能找什么人?” 自然只有十二楼的人。 陆二沉默了少许,抱紧了怀里的剑。 “是我们?” “不是。” 南岛很是肯定地道。 陆二转头看向一旁的师叔,道:“师叔怎么确定?” 南岛歪头想了想,道:“因为今晚我和他对视了好几次了。” 陆二默然无语。 过了许久,这个少年才放松了一些,道:“师叔就不怕吗?” 南岛平静地道:“不怕。” “为什么?” “因为他是闻风境。” 道理在我的剑上而不是在他的剑上,自然不怕什么。 陆二坐在窗边安静地看着带着剑在街头安静地走着狱吏,也许是多了一个目光的原因,狱吏再次抬起了头来,向着这处客栈的窗边看了过来。 可惜依旧只看见了那个撑着伞坐在窗边的奇怪的岭南剑修。 陆二反应很是迅速地缩回了头去。 “他这样怎么找得到?” 陆二缩回了头,很是不解的问道。 南岛诚恳地道:“我也不知道。” “那师叔怎么知道他是在找人?” 南岛缓缓道:“一个狱的人,大半夜不睡觉,在夜雨里晃悠,应该不可能是在捡钱。” 所以只能是在找人。 那个狱吏大概也是走累了,拄着剑,在一处街沿边停了下来。 “他要听风声了。” 南岛轻声道。 陆二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听,听什么?” “听谁辗转反侧,听谁彻夜难眠。” 陆二深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道:“这么起来,难道我是十二楼的人?” 南岛很是认真地道:“不知道。” 十二楼的人只能知道是的,而不能知道不是的。 所谓证存不证伪之理便是如此。 陆二决定抱着剑回床上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的少年依旧辗转反侧。 虽然出来的时候的诚诚恳恳信誓旦旦。 离开峡谷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少年春衫。 但是走在了路上的时候,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甚至还没有真正走出凤栖岭的范围,少年便已经被愁苦包围了。 希望明下场雪。 希望自己不是十二楼的人。 陆二渐渐有了困意,胡乱地想着,便睡了过去。 看样子,确实不是十二楼的人。 南岛很确定自己是的,所以很是淡定地坐在那里看着夜雨中的那个狱吏。 只不过南岛的心思并不在那人身上,所以看了没多久,便又看向了镇尾。 以前的时候,他确实不是很能理解,那样一个南衣城里打牌的剑宗,怎么会是当今人间声名最盛的剑宗。 但是现在大概深有体会了。 鬼知道除了那个镇尾的七老八十的老剑修,后面还有多少剑宗弟子在等着自己? 南岛自然也有些愁绪。 如果是以往的话,他大概也会愁眉不展。 但是现在不校 毕竟师叔要有师叔的样子。 一直到听见了身后少年沉稳的呼吸声,南岛才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皱着眉头微微叹息了一声。 面对着那样一个剑修,愁苦的自然不止是陆二。 再回过头的时候,那个狱吏已经向着镇某处走去了。 而后渐渐消失在了夜雨之中,没有再出现。 南岛倒是有些好奇。 莫非这个镇子里,真的便有一个十二楼的人? 狱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镇子也不知道是归属于山月城狱还是白鹿城狱。 但总之不会是南衣城狱。 倘若是南衣城。 那个狱吏便会毫不犹豫地过来找自己了。 南岛却是蓦然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在南衣城中大闹一场,狱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南衣城狱,是否也已经有人正在路上了? 南岛想起烈千钧,也想起了西门。 相比于后者,南岛对于前者的印象更为深刻。 不止是因为那是南方调度使。 更是因为那种阴郁的神色。 就像当初初入南衣城时,第一次见到那个饶时候一般。 那身黑袍像是夜色一样。 南岛沉默了许久,从身后取下了那两柄剑,放在了膝头。 得益于岭南封山之事。 大概南衣城狱的动作,会迟上许多。 南岛安静地坐在窗前,给了自己一个期限。 倘若明晚还没有下雪。 那便不等了。 离开了岭南,他自然便没有了退路,只能向前而去。 神海里的桃花大概也明白许多东西。 很是安静地坐在那一角风雪草庐前,吞吐着神海之中的地元气,恢复着伤势。 一夜细雨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