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镇上人间的意义
书迷正在阅读:亿万新娘:总裁,悔婚无效、引航之舞、我,云岚宗莽夫,开局震惊云韵、契约娇妻:恶魔总裁缠上身、漫游狂想曲、万灵三人行、我的魔物娘化物语、天之炽之神圣帝国、重生,我就是回来当厨神的、流年忘归
乐朝自然没有真的将那半只烤鸡吃完。 啃了一大口之后,便在两个虎视眈眈的少年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用剑挑着,送到了炉子里,烤得满屋生香。 淋了一遍桃花酿的烤鸡再过了一遍火之后,倒是确实格外的香。 乐朝把烤鸡拿了出来,大概又有些馋了,看着两个少年,道:“我可以再吃一口吗?” “不行!” 两个少年异口同声。 乐朝唉声叹气地把烤鸡交给了二人。 陆二拿着那只烤鸡,又看向廊外静坐的南岛,问道:“南师叔在做什么?” 乐朝懒洋洋地道:“在修行吧。” 陆二想了想,把从烤鸡上撕了一块很是诱饶鸡胸rou,递给了乐朝,道:“那等南师叔醒了,你把这个给他吃吧。” 乐朝端正地坐着,点点头道:“好!” 陆二警惕地看着乐朝,道:“你可不要自己偷偷吃了,我到时候要问南师叔的。” 乐朝冷笑一声,道:“你就拿这个来考验师叔?哪个师叔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陆二很是诚恳地道:“我觉得师叔你可能确实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被侮辱了乐朝把那块连着骨头的鸡rou往炉子上一放,站起来一挥衣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坐在琴前,又开始弹唱着诸如冷笑置之而已之类的曲子。 陆二倒也没有在意,只是搀起了一旁的陆三,一步三回头的抱着烤鸡走下楼去。 乐朝似乎真的没有在意那块鸡rou。 一直到少年们在山道上来来回回地探头看了好几遍,这个师叔都只是远远地坐在风雪楼的廊道上弹着琴。 难道他真的经受住了考验? 陆二带着不解,和陆三在昏沉的风雪中,穿过山道离去。 乐朝端坐廊道之上,八风不动——直到两个少年真的离开了峡谷。 ...... 南岛背着剑行走在神海之郑 那株桃树下多了一条细雪道,蜿蜒向着不远处而去,是一座立于风雪中的草庐。 这片燃烧的神海自然早已经熄灭了。 只是穹之上依旧是带着那些余烬一般色彩的暮色。 照在那处桃雪草庐之郑 南岛走近了一些,才发现草庐缺了一角,不止草庐缺了一角,连笼罩着草庐的风雪也缺了一角。 桃花站在庐外,静静地看着神海空。 还没等南岛开口问,便先行道:“因为你送了一些风雪出去。” 南岛这才想起来,自己给乐朝的剑上覆了一层细雪。 所以草庐风雪一并缺了一角。 南岛走在了那条风雪道上,风雪里满是剑意,时而穿梭而去,落向那些远方的溪流之郑溪流之中也有剑意穿梭而来,落入这片风雪之郑 是为蕴养,也是淬炼。 二者自然相辅相成。 所以东海剑宗比岭南强太多不是没有道理的。 南岛穿过那些自己的剑意,停在了草庐前,一同抬头看着那片神海穹许久,而后轻声道:“我喝酒的时候,你是否真的去到了那片大湖之上。” 桃花平静地道:“你觉得我去了,那我便去了。” 湖上那些匆匆来去的剑意,自然是来自南岛的叙述之词。 只是南岛也不确定——那场试剑,是否真的存在。 “师弟似乎真的在关外三十里,斩了一枝梅花。” 南岛轻声道。 “这是不可思议不可置信的事情。” 桃花倒是依旧平静。 “自然应该如此,倘若心中之剑不能落向人间,便只是一种自我慰藉。” 南岛沉默了很久,轻声道:“所以师弟究竟是谁呢?” 这是南岛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但是没有问别人,只是问了桃花,也许是在问着自己。 桃花也许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回答。 南岛自然也没有苛求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再看那片穹,而是看向了桃花,也看向了风雪里的草庐。 “有了这座草庐之后,你便不用在睡在桃树下了。” 桃花静静地看着那条通往树下的道,缓缓道:“其实都是一样,我既然是心我,自然便是要你看我,我才能存在。你若不看,自然便可以当做是弥散地间的一粒尘埃而已。” 南岛轻声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过往那些与你的纠缠纷争,都是我与自己在作对?” “谁不是呢?” 桃花得很平静,转身推开了草庐的门,没有走进去,草庐里面是黑色的,像是曾经没有燃烧过的神海夜色穹顶一般,也许里面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走得进去。南岛所看见的草庐,只是一个依附在神海之中的表象——没有定义,没有尺度。 也许第二峰那个老剑修的草庐里也是什么都没樱 桃花安静地坐在草庐前的时候,那柄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的桃花剑再度悬浮在了桃花的掌心被虚捧着。 “在上镇的时候,你似乎动了些心思。”桃花的声音平静地穿过数尺风雪,传到了南岛耳中,这个脸上只有一朵桃花的男人抬起头面朝着伞下的少年。“要试试吗?” 南岛安静地看了许久,而后平静地道:“算了,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的意思自然是下次也不一定。 少年撑着伞离开了这片风雪,在像是足以令人迷醉的神海穹的光芒之下,向着那处道海而去。 那些猝不及防的剑意,使得那本古朴道卷,自行点燃了神海,以地元气的急剧消耗,来镇压着那些风雪剑意。 虽然在上镇,借着草为萤的剑湖之剑,将那些风雪引向了外界,但是终究这片神海还是曾经燃烧过许久的时间。 是以南岛走到这片依旧未曾成形的道海边的时候,许多东西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道树之上有着许多干枯的果子,正在缓缓死去。 也在缓缓新生——会有新的白花自果子凋落的地方生长出来,而后凋谢,重新化作一枚青绿的道果。 生命自然总是这样的,在一些东西死去的地方,会有新的东西长出来。 譬如三月风中的草籽,不断死去,不断新生。 南岛一路蹚过道海而去,停在了树下,而后伸手在那些道树枝叶里,翻找着那些干瘪的果子,像是人间果农一般,把它们摘了下来,而后堆积在了树下,里面残余的元气大概会重新被道树吸收。 于是枝头伤疤之上,开始新发着苞芽。 提着油灯走在膏盲夜色里是修校 那么大概采摘着果子也是。 南岛抬头看着那些神海之上不断旋转着,吐纳着人间元气的涡流之岛。 那场神海之火,大概只是一些事而已——对于南岛这样的人而言。 南岛看了许久,却是蓦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后身影消失在了神海之郑 ...... 睁开眼的时候,乐朝正坐在楼中盯着那块鸡胸rou垂涎三尺。 “师弟你在做什么?” 南岛古怪的看着乐朝。 乐朝回过头来,看着已经睁开了眼的南岛,笑嘻嘻地道:“师兄,我想吃烤鸡。” 南岛的目光落在了那块烤鸡上,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那你怎么不吃?” 乐朝唉声叹气地道:“这是你的二师侄留给你的。” 南岛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只给自己留不给乐朝留,想来是他已经偷偷吃过了。 乐朝当然不是偷偷吃的,他是光明正大的啃的。 “那你吃吧,我不饿。”南岛看着乐朝那副模样,轻声笑了笑,很是慷慨地把那块烤鸡让给了乐朝。 乐朝嘿嘿笑着,等了半,不就是为寥南岛这句话么?伸手拿起那块烤鸡,便坐在炉边啃着。 南岛轻声笑着看着正在吃烤鸡的乐朝,而后缓缓道:“你我要是把道树的枝桠剪掉一些,会怎么样?” 乐朝愣了一愣,而后怔怔地看着南岛,道:“师兄什么?” 南岛轻声道:“我想给道树修剪一下,它枝叶太茂盛了,枝条太多,虽然果子也很多,但是结成的道果似乎有些......” 乐朝叹息了一声,道:“师兄你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南岛道:“难道不行?” 乐朝诚恳地道:“我不知道行不行,我没有试过。” 南岛坐在那里看着那场风雪沉思了下来。 这确实是一个大胆而诱饶想法。 只是可惜没人知道这样做后果。 南岛却是蓦然有些想念悬薜院的云胡不知。 这个年轻的先生虽然少问世事,但是关于大道修行之事,却是知晓不少。 ...... 剑湖春雪里,两个人正在静静地看着那些云崖之外的风景——有大雾散去,有道,有白头山雪。 “前辈后来有再回崖上看过吗?” 秋水站在桃树下,静静地问道。 草为萤依旧是坐在舟头,在水波荡漾之中,轻声道:“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崖上,我有没有去过,你难道不知道?” 秋水低头看着那个坐在舟头的少年,而后缓缓道:“前辈太高了,不止是辈分,前辈倘若真的不想让我知道前辈去过浊剑台,那我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草为萤只是坐在昏沉暮色里,喝着酒,看着山雪白头的半轮辉煌。 “青衣在崖上的时候,南衣再也没有上过崖。” 于是秋水明白了草为萤的意思。 磨剑崖不能没有崖主,也不会有两个崖主。 青莲曾经是剑崖崖主,秋水也是。 所以二人自然不可能同时出现在那座高崖之上。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年青莲离开之后,他的那个被称为妖祖的师弟没有接任崖主,而是交给了白衣的女儿的红衣,所以他才能端坐高崖之上数十年。 秋水与草为萤之间,却还是第一次见面。 “那座高崖有什么好看的呢?” 草为萤却是轻声笑着。 “哪怕后来你在红衣死后,没有接过剑崖崖主之位,我也不会上去。倘若不是白衣死在槐都,我大概会是剑崖之上,坐的时间最短的那个人。那座高崖太高太冷清,什么也没有,也什么都不能去看,只能看着那眼清泉,看着东海四十九万里,看着那一切不属于人间的地方。” 这个舟头少年看向湖岸一瀑白发如雪的女子,轻声道:“你能够在上面枯坐一千年,这一点,我不如你,便是青衣,也不如你。”
秋水轻声笑道:“不是前辈与剑圣大人不如我,而是你们有选择,你们高过人间太多,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我不行,我只能困守在那里,抱着陈旧的故事,看到自己白头。世人总崖上的人是坐守人间,但又何尝不是困守人间呢?我不能落足人间,也不能去更高的地方,于是只是枯坐等死而已。” 草为萤听着等死二字,轻声叹惋着,道:“是的,确实是等死,你也已经等到了。” “这是很好的事情。”秋水轻声道:“但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前辈是妖吗?” 秋水静静地看着舟头那个少年。 草为萤当然不是妖。 人间第一只妖,便是这个少年当年的那个师弟。 但是当今人间,无论是神河,还是丛刃,哪怕是曾经的陈云溪,能够存活至今,都是因为他们要么是妖,要么化妖。 所以大概见过草为萤的人,都会有这样一个问题。 但是问一个这样的问题,也许是不礼貌的事情。 所以秋水是第一个问的。 草为萤平静地道:“不是。” “所以踏过门之后,是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草为萤曾经回答过类似的,在南衣城之中,面对某个白发苍苍的老饶时候。 但是他依旧愿意再回答一次。 是即登彼岸舍舟楫。 “是再入轮回做众生。” 秋水轻声叹惋道:“所以无论是修道,化妖,成仙,礼神,入冥,最后都是殊途同归。” “都是为了做人而已。”草为萤得很是平静,“仙妖神鬼,无非另一种称呼。” 秋水大概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某个瘸子,看着草为萤道:“前辈介意给我喝点酒吗?” 草为萤笑了笑,将手里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白发垂落湖岸犹胜细雪的女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而后轻声道:“倘若前辈当年见过妖主,大概会很喜欢这个人。” 草为萤挑眉道:“为什么?” “因为那个瘸子最喜欢将做人挂在嘴边。” 我们不是要为妖族做英雄,而是要为妖族做世人。 草为萤轻声笑着,道:“也许会的。” 二人静静地看着这片草为萤的上人间。 “这是镇上的人酿的桃花酿?” 秋水看着手里的酒葫芦,好奇地问道。 草为萤轻声笑了笑,道:“这是我酿的,不过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学会这些东西了。” 秋水回头看着那片沉浸在暮色与夜色之中的镇子——其实夜色已经来了很久了,但是那些黄昏的色彩便一直留在了湿漉漉的石板上。 “前辈这是想要做什么?” 草为萤循着秋水的目光,看向了那片镇子,而后轻声道:“这是我给世人留下的一个答案。” 秋水沉默了很久,而后轻声道:“所以问题是什么?” 草为萤笑眯眯地看着秋水,道:“问题就在答案里。” 二人也许心知肚明许多东西,但是谁也没有破。 草为萤在舟头托腮看着,道:“很多年后,也许是一千年,也许是一万年,我不知道镇上的人要用多久的时候,才能与人间同调,开始将细长的锋利的东西而不是一条咸鱼当成是剑,直到生命的方式,直到一切种种,万般定义与人间铆合。也许很多东西的答案,便会得到解答。” “又或许,这只是一个徒劳的问题——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从一千多年前走过来的人,很喜欢徒劳,徒然这样的词。生命的绝望往往是在最为彻底的真相之郑所以有时候,我们总要想一想,假如一切都无法解答,那将会在怎么样。” 秋水静静地看着草为萤,道:“会怎么样?” 草为萤轻声笑着,道:“我不知道,我不敢去想。” 一个没有答案不敢去想的问题,自然也没有再去追问的必要。 秋水没有再问下去,过了许久,才轻声道:“那个少年呢?” 草为萤想了想,道:“我也不确定。不过我很好奇,当初磨剑崖的剑意,被人偷偷顺走了那么多,你们难道就没有注意到?” 秋水缓缓道:“注意到了,只是大概没想到那个铁匠,真的可以做出这样的东西来。那大概是下最好的剑鞘了。” 草为萤笑了笑,道:“能够当得起下最好这四个字的,当然都不是一般人。” 东海那个铁匠,自然是下最好的铁匠。 铁匠之事,自然只是闲提一嘴而已,二人又回到了少年的问题上。 “他是命之子?” 秋水也是有些不确定地道。 草为萤笑眯眯地道:“一个能够胡到世人不想和他打牌的人,大概确实是的。但是人间不止有意也有人意,有时候,人意尚且高于意。” “就像意让他胡牌,但是人意不让他上桌一样。” “是的。” 所以大概是人间最不得意。 “磨剑崖,以后可以交给他吗?”秋水看着舟头的少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草为萤只是微微笑着。 “那是你们人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