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贵族
官署。 走进后衙自己的小院子里，张俊才看见门口缩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眯着眼睛辨认出那是个人。 因为大雾的遮盖，出现的方式就像游戏里突然刷新出来的小怪一样。 他迟疑了下，说道：“……加藤鹰？” 加藤鹰的瞌睡被叫醒，他很快爬了起来，欢快的喊道：“猛丸少爷，是我，你终于回来了。” “你等我多久了？” “没多久。没多久。吃完午饭我才来的。” 张俊面无表情。现在离午时起码过去了四个小时。 “你一直睡在雾里？” “啊！我看一直下雨，担心漏水就赶了过来，”加藤鹰面色大变，他以为刹那猛丸生气了，急忙辩解道，“修完房顶后，我想着久尾大人之前答应过我的桑木轼和榉木长箱柜都没有送来，便半路去找他。但没找到他人。我只好回来，以为你知道他在哪里。可我没想到你一直没回来，所以我就……” 张俊看了看他身上粘着的湿湿的雾气，和下巴上凝结出来的细小水珠，总觉得他像是一只可怜巴巴望着他摇尾巴的小狗。 他没好气道：“你进来吧。” 进去后，张俊简单的环视下屋内。 里面果然大变样。 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布置得十分温馨，一件巨大的深色山水曲屏将内室环绕起来，上面绘着几只闲庭信步的蓑羽鹤，隔出的小空间里放着一条长形的矮木茶几，地上放着几大串圆形软包蒲团当做坐垫，坐垫上是几件颜色鲜艳的被褥，一系列茶具放在前头。 在隔壁不远处有座取暖用的火鉢。 火鉢是温的，有浅浅的红色火光发出来。但室内温度不高，加藤鹰一进来就打了个哆嗦。 张俊随手指了个垫子，“坐。我去打水。” “猛丸少爷，我去吧。” “不用。” 他打了一壶井水，烧开后沏了碗热茶，期间加藤鹰一直紧张地扭来扭去，那种黝黑的面孔上既透出荣幸也有着惊慌。 他哆嗦地接过碗去，捧着茶慢慢吹。 少年问他：“你不知道冬助在兵部大人那里吗？” “请问冬助是……？” “就是久尾。久尾冬助。” “噢！久尾大人啊。我以为他在前衙。然后那些家臣都告诉我他昨天晚上起就没有出现过了。至于兵部大人，我到了这里之后再没见过，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没有见到。好像这里只住在我们几个。我们在你隔壁，离这里很近，走过花园再过了桥就到了。” “他们应该是被冬助安排去了外头的民宿。衙门住不了这么多人。” “我就说呢。”加藤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本我也打算找几个人帮忙的，结果一个人都没找到。这地儿我又不熟，这里一个走廊，那里一个花园的，绕来绕去的，头都给晃晕了。” “你没出过衙门？” “没。当然没有。哪能呢。你看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还没办完，哪里敢出去。何况，万一你想起什么事情还需要我去办，却找不到我的人，那该多不好啊。兵部大人将我指派给你就是为了听候你的差遣。” 张俊想起隔壁几个鲜少露面的武士，说道：“那些跟你一起来的可没有你这么实诚。” “啊，他们——” “他们怎么了？” 加藤鹰犹豫了一下，方才小声说道：“他们可能忌讳副将大人。” “哦，我还以为他们还在记恨我打伤他们。” 加藤鹰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摆手，解释道：“怎、怎么可能！阿柾他们不是那样的人，我跟他们住在一个村子的我清楚他们的为人。只不过——” “只不过他们身上的伤还没好，是吧。” 加藤鹰拼命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少年看了眼他遮不住的担心，缓缓说道：“我理解。” 加藤鹰如释重负。他难为情的笑了笑，不一会儿似乎觉得茶凉了些，抬起茶盅一饮而尽。 张俊见他喝得那么猛，又给他倒了一杯茶，他随口问道：“这次任务完成后，你们是不是就会返回黑山国？” “是的。兵部大人说就在今天。今天过后我们将和副将大人一起回去。” “是不是感觉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您果然料事如神。我也想早点回去见我家那口子。” “从黑山国到望月藩，没走过那么远吧。” “没有。还真的没有。当初兵部大人挑选士兵的时候可严格了，刷下去了一大堆人。” “哦，这么严格啊？” “是的。当时竞争可激烈了。不过，也有点奇怪，有一些人成绩不错，体质也很强，也被刷了。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你的运气一向都不错。”张俊赞同道。 加藤鹰听了很高兴，他咧开嘴笑得毫无心机，趁着这个时候，少年再次问道。 “所以，在狼头山那块是休息？” “嗯。副将大人体恤我们，给我们申请到原地修整一天。” 加藤鹰说着又有些亢奋：“完成任务后不仅有赏赐，而且兵部大人还承诺我们，这一年免去所有的税务和劳役。” 张俊很敏感地抬了下头。他吃了一惊，问道：“你们也要交税？” “对啊。我们要交税。不过我们税务很轻，一年下来也值不了几个钱，”加藤鹰歪着头，在心中估算了下，“大概就是十石米左右。” “十石米还不多吗？” “不多了，猛丸少爷，换作别人，尤其是那些乡下的农户，他们一年起码要交二十五石，有些富裕的可能还要交三、四十石。” 张俊直接反问：“但你们可是武士！” “对啊，我们是武士。” “按理来说，武士不需要纳税，由其他人供养。” 加藤鹰苦笑道：“猛丸少爷，我们只是下等武士，不像您是身份高贵的高级武士，您是贵族，对我们有生杀予夺大权，而我们不是。” 张俊撑着手，懒洋洋说道：“什么屁的贵族，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要我说，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对着那些他们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