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手段
茶杯猛地撞到六曲屏风，竟然将它撞倒在地，屏风翻转，直接砸向了身后的香山秀子。 “嗡——” 一声轻鸣，琴弦立断。 断弦刷地打向坐着的香山秀子，她惊呼一句，下意识抬手格挡，琴弦利落地抽中她的右手，留下一条长长的鲜红血痕。 张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立马窜出去，挡在了香山秀子身前，他的脸上露出愤怒之意，目光暗沉地盯着土门贤三郎，一只手放在了复兴号上。 比他更快的是畈治雄彦。 主官快步走到兵部身边，非常焦急又惶惑的喊道：“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聊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发起火来了？” 说着，他轻巧地按住了土门贤三郎握刀的手，慢慢将其压了下去。 主官说道：“息怒，把刀放下，兵部大人，刀乃虎狼之物，轻易动不得——一动，就要出大事了。” 土门贤三郎脸色一白，突然猛地摇晃一下，又瘫坐下去。 畈治雄彦扶着他，急忙招了招手，喊道：“快，快叫泽村过来！快去！！” 青木次纲应了一声，他还没走，畈治雄彦又把他叫住。 他如梦初醒般补充道：“那老家伙肯定又喝了酒，如果他喝了酒，赶紧换岐岭！立刻派人去找！！” “是，大人。” 泽村是官署的随行医生。医术高明，只是酗酒。而岐岭是船医，一般住在东边的码头。他有两个渔夫儿子。 最先到的是泽村。 他的脸色腊红，有着一个很大的酒槽鼻子，身材魁梧，浑身冒着酒气。说话时鼻音很重，像个老学究似的语调拖的很长。 这时，土门贤三郎几乎陷入了昏迷。 泽村立刻掐上了他的人中。他将病人平稳的放置在榻榻米上，侧身趴下去，倾听他的心跳，又很快爬起来扒着他的眼膜。 这些都做完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朝着畈治雄彦汇报道：“不要紧，雄彦大人，这位大人只是惊了风。” “你确定？” “当然，心脉促短，嗝…眼中翻白——这是惊了风的症状，静心养一养就没事了。” 畈治雄彦一脸关切地问：“不是什么大问题？” 泽村信誓旦旦的喷着酒气，担保道：“惊风可不是大……嗝，不是大毛病。我敢保证每个人这一生至少都要惊一次风。” 这时岐岭也赶来了。他气喘吁吁，一到之后立刻将注意力都投向了病人。 他比泽村谨慎，细致的检查一番，最后得出了一样的回答。 他说道：“这是惊风，大人。” 泽村不高兴的拉下脸，直嚷嚷：“我就说是这个嘛。” “他什么时候醒？” “这，这个——” 岐岭不敢妄下结论，倒是泽村急忙接了话。 他说道：“这位大人其实是醒着的，只是不能睁开眼睛。” 主官点了点头，蹲下来看了看昏迷的土门贤三郎，他的脸上全是真心实意的关切，甚至亲自把了把脉。 他抬头问道：“我们说的话他能听见吗？” 泽村肯定地说：“当然可以。嗝嗝……不过，事后，很容易忘记。” “把他唤醒，做得到吗？” 泽村踌躇了下，咬牙道：“我可以试试。” 他用随身携带的鼻烟壶放在土门贤三郎的鼻腔下，时不时捏住他的鼻子，这种类似酷刑的手段很快起了效果——兵部呻吟一下，睫毛动了动。 他醒了。但又没完全醒。 他呆板的望着天花板，好半天才听到畈治雄彦的呼喊回了神。一回神就露出憎恶的神色，他猛地爬了起来，试图去拿刀。 这个动作让他摔倒在地。 畈治雄彦手疾眼快将他抱住，他温和的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兵部大人，你惊了风，需要好好休息。” 土门贤三郎喘着粗气。 他望着屏风那边——准确说是香山秀子，颤颤巍巍地如同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他寒声道：“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畈治雄彦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哦，夫人，夫人她怎么了？” “她不怀好意，竟然暗算我！” 土门贤三郎手指颤抖，他如同一只病虎般再次暴怒起来，在主官的怀里不断挣扎，“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畈治雄彦牢牢地箍紧他，好言宽慰道：“请冷静，兵部大人。不要激动，好好想想，您在说些什么？” 土门贤三郎困惑地移开目光，看向畈治雄彦。张俊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失焦。 主官笑了笑，说道：“据我所知，秀子夫人一直弹琴，而我们一直聊天，谁都没有触碰到您，您——是惊了风，医师刚刚说过的，不是吗？” “不对！” 土门贤三郎再次激动，他继续咆哮：“明明是她动了手脚，她对我……” 畈治雄彦轻松打断道：“对您……？哦，您是觉得众目睽睽之下她使了些手段，是吗？” “是！” 畈治雄彦像哄一个孩子般的理解着：“那么，兵部大人，到底是什么手段，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土门贤三郎瞪着他。 主官又温和的解释道：“说出来我们才好帮助你嘛。” “哼，你们都是一伙的！” “不，兵部大人您误解我的意思了。” 主官义正辞严地打起官腔：“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秀子夫人是我请来的客人，就算为了鹿儿港的清誉着想，也绝对不能轻易地蒙受不白之冤。你说对不对？你觉得她有问题，她加害于你，没关系，咱们把话说开嘛——她到底做了什么？” 听到他说的话，土门贤三郎的眼中隐约回复了一点清明。 “这个……” “哦，您很为难？” “没有……” “没有？”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嗯，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对，你说的对，惊风，真不凑巧。” 畈治雄彦如同一只追到了狼狈的猎犬般的老狐狸微微一笑。 他说道：“是啊。你需要好好休息——我看出来了。” 说着，他又招呼道：“泽村、岐岭，还不快过来，扶大人下去休息，大人今天晚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小心你们的脑袋！” 等他们走后，在场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主官才懒洋洋地站起来，他就像刚刚看完一场马戏，低声笑道：“好了，危机解除，今儿这曲桃花醉，可真没有让我失望。” 张俊把刀插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