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见三官（上）
张俊步履匆匆的走进宽敞、明亮的主堂，堂里有四个人等着他，其中三个站起，有一个抱着墨色画轴侍立一旁，那个坐在上首榻榻米上英俊的中年人，用那种安静却又很挑剔的目光望着门口。 也是他最先开口说话。 “哈，看看这是谁来了？刹那家的猛丸。真是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 张俊站住了脚，迎接着他们的审视。 畈治雄彦继续说道：“你跟你小时候可不太一样，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十多年前——介意我们更谨慎一点儿吗？” “没事，我不介意。” 他看着那个横抱着画像的家臣展开画像，畈治雄彦三人凑上去观看，不断地与他的长相比较。 “是他吗？” “应该是。还是很像他父亲年轻时候。” “脸上是怎么回事？” 张俊轻咳一声：“这个，还是由我来解释好了。说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 青木次纲言简意赅：“你可以长话短说。” “好吧，其实是一个女人惹的祸……” 张俊三言两语说了佛庵的事情，堂上三人有些惊讶。 久尾冬助的眉毛讶异地扬起，却碰不到他那圆圆而茂密的发际线，他先是瞅了一眼画像，又同情的将目光投向少年。 “简直是难以置信。”他真心实意的说道，“你受苦了。” 青木次纲硬朗的脸变得更加柔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唯一反应不同的是畈治雄彦，他小声嘀咕道：“很有意思。” 随后他挥了挥手，让家臣下去。堂上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畈治雄彦清了清嗓音，平和说道：“殿下曾给我来信，说你在执行一项艰巨的秘密任务。怎么，那项任务完成了吗？” “还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似乎来了点兴致，“是来向我们寻求帮助的吗？” 张俊拱手道：“也可以这么说。” “哦……？” 这声哦莫名让张俊想起了公鸡打鸣的兴奋。 他将这种诡谲的感觉甩出脑后，说道：“更准确一点，是土门贤三郎需要你们的帮助。” “哦。” 那种兴奋消失了。畈治雄彦低头喝了一口茶。 堂上顿时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青木次纲接过话茬：“他需要什么？” “明晚将军大人的军船将会到达鹿儿港。” “什么，没人跟我们说过！” “这是秘密行动。” “好吧，秘密行动。跟你们有关？” “确实是这样。”张俊说道，“原本我们预计今天早上就能到达这里，但是路上下起了大雨。道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延长了我们行路时间。我只好先行一步，先来你们这里打前站。” 青木次纲一语道破：“你们需要温暖的住所，热水和充足的食物。” “是这样。” 畈治雄彦看向久尾冬助，久尾冬助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微笑地站起来。 他说道：“这早就是我该做的。大家都放心吧。” 等他走后，畈治雄彦说道：“好吧，那么，现在该我们开诚布公的来谈谈了。” “嗯？”张俊有些吃惊。 畈治雄彦盯着少年，语气隐约有些责怪：“这件事其实你不该参与进来。” “为什么？” “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 “我已经不算小了。” “不，嗯…如果你只是说你的体型和外表，对，你不算小了。”畈治雄彦说道，“可是，猛丸，你在我们这个领域还是个彻彻底底的新手。一个年轻人，亦或者说，一个牙牙学步的年轻人。” 张俊不服气的瞪着眼睛。 “你要学的还很多。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对土门贤三郎的印象如何？” 少年非常冷淡：“一个聪明人。比绝大多数猴子都要聪明。” 畈治雄彦听不出他的讽刺，他静静地坐在榻榻米上，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错，一个聪明人。如果我说的难听一点儿，你会意外吗？” 张俊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畈治雄彦眼睛都不眨：“一条会咬人但是不叫的狗。” 少年顿时沉默了。青木次纲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话，完全安静。 “我不知道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态面对着他，事实上我也不想知道，银也说你过分仁慈，而不知世事，这话我只信一半。只是猛丸，在这样的世界活着每个人多多少少都要付出点代价。我们的代价跟土门贤三郎一样——我们随时随地可以笑面迎人也可以在背后捅人一刀。那么，你的呢？” 他温和说道：“你做好准备没有。” 在两人的注视下，张俊默默挺了挺胸膛。 他说道：“早就准备好了。” 畈治雄彦紧紧盯着他，猛地低头揉了揉鼻子，嘀咕道：“这脾气真是跟银也说的一模一样。拿你没办法了。” 复而，他又抬头，温和地开口。 “我不是在苛责你。” “当然，至少我现在相信你。” “现在相信……也就是之前并不相信？” “小心点总没坏处。” “好吧。你需要看两封信。怎么，有兴趣吗？” 张俊看着先前离去的家臣再度回来，手里却只拿着一个密封的黑色小盒子。 他将那个小盒子递给他，少年稀奇地接过，好奇地看了畈治雄彦两眼，低下头来打开。 他从里面取出一叠信，打头的松花标志让他倍感亲切。 少年展开信来读，确实是中原银也的笔迹。张俊见过他写信，也见过他与刹那松猛通信，虽然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雄彦： 你和松猛都是我最忠实的朋友。在这关键时刻，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最近我心头有一个疑问逐渐扩大，只是很可惜，我应该是无法得到答案，或者说无法证明它到底是对是错。 为了协助黑山国执行那个秘密任务，我派出了刹那猛丸和阳炎两人共同参与，其实当天我就后悔了。我毫不怀疑他们能够圆满的完成任务，但我也清楚他们各自的性格。其中最让我担心的便是刹那猛丸。 他过于活跃，热情，而认不清人心险恶。你应该知道松猛的死是不能提起的禁忌，那孩子走之前平静的脸色让我感到害怕。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这孩子也会像松猛那样突然离我而去。我希望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倘若他有一天出现在你面前，请你务必照顾。我感激不尽。 ——中原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