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健次郎
健次郎这个名字也就稍微比松千代好点,可能类似于村子里的狗蛋。 听上去没那么傻,属于活跃份子,亦或者是顽固派。 他当时正准备逃跑,一看见他们回来了,就知道铁定是逃不脱了,连忙一五一十倒豆子似的认真交代。 说起来,总归还是穷惹的祸。 他所在的村子跟隔壁的村子共同使用一条河流灌溉农田,每年开春,都会因为争水权大打出手。 不巧,他已经连续打输了五次。 现代人都会因为排位五连跪拳头握紧,更何况争水这种大事,一旦输了,影响整个村子的收成。 没有收成就没饭吃,没饭吃就只能做流民。 健次郎一时想不开,私下寻仇带着人堵对面的头头,一下子下手太狠,以为把人打死了,忙不迭的跑上山当了山贼。 逃走时他带了点口粮,就是这点口粮勉强令他活了下来,大概人的命一贱,反而更容易存活,接下来他又靠着在山上打猎,侥幸拉了一支队伍。 其实队伍也没几个人。说是山贼,不过是无马的流民,天大地大,只能靠着靠山吃山,一旦出现点意外,事实上他们很容易出意外,这种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打破这种平衡的就是鬼门。 “大人,饶命啊,大人!那几个人,哦,不,那已经不是人了!”健次郎打了个寒颤,满脸恐惧的叫道,“他们是多么穷凶极恶,您不知道啊,有几个想逃走的已经被喂了蛇了啊,大人!” 张俊看着眼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人,微微挑眉。 他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像是风干的树皮,张俊莫名想起以前的乡里乡亲。 他有些不太好拉下脸来训斥,阳炎可没有这种顾虑。 她厉声喝道:“就是因为你们,差点给望月藩招来天大的祸事,你还以为你什么错都没有吗?” 山贼立马跪下求饶:“啊,请大人饶命啊!” “不,我不要你的命。” “大人,那您……” “我现在要你立刻带着你的乡亲们返回村子里去。” “什么?” 那男人听着就是一愣。 阳炎担忧道:“马上就要种苗,如果你们还不回去,今年的田地又要荒废了。” 健次郎似乎不敢相信阳炎如此仁慈,竟然放了他这个山贼头子一马。 他怔在原地,俄而,小心的抬头望了下张俊几人,期期艾艾说道:“大人,您…您不杀我了?” 张俊代替阳炎不耐烦道:“她杀你干什么?” 健次郎向阳炎投去目光求证。 阳炎没有反驳。 他大喜过望,二话不说爬起来,就要跑路,被一旁安静当个背景板的兽兵卫喊住:“等等。” 健次郎僵了下。 这一秒,他可能想到了自己的八百种死法。 但天大地大,官字最大,他没办法不听话,只好僵硬着回头,哭丧着脸,“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兽兵卫问道:“你们回去还是要争水,争水,打的过吗?” “……” 健次郎的脸登时红透了,像是树皮被烧焦。 他喃喃的张着嘴,很想拍着胸脯说保证说没问题,但一想到村里人看他不信任的目光,又垂头丧气的,恨不得把头低到裤裆里去。 张俊看向兽兵卫,好奇问道:“怎么,大叔,你打算去帮忙吗?” 兽兵卫可不是打架的好手,他只适合杀人。 打架,大材小用了。 杀人,闭着眼都能开无双。 张俊生怕这老小子因为一时的同情,把另外一个村子给屠了。 这就叫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堪称暴力掀桌。 兽兵卫听出了张俊的潜台词,他无语道:“我是那种蠢人吗?我只是在想,他们这些被胁迫上山的总不可能都是同一个地方的吧,说不定里面还有那个村子的。既然大家都在这里,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趁着都在山上,就把这个问题给健次郎解决了,省的这些人下了山还饿死。 张俊与阳炎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首先,山贼们都是要放的,毕竟里面查了查去,确实没有穷凶恶极的人。 如果非要说,也只是地方特产,穷山恶水出刁民嘛。
大家为了生存,都很努力,因此技能全点凶脾气和刁蛮上面去了。 只是,这在他们这种人面前是小巫见大巫,说句不好听的话,村民的生死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基本盘很稳,主动权全在他们手上。 其次,这年头什么最金贵? 除了粮食,就只有劳动力。 村子若是没人,再好的土地和位置都守不住,所以,村落里一定会想办法搭救他们。 若不是鬼门太强大,指不定这伙山贼早就被联合起来的村落剿灭了。 这点,他在健次郎那里得到了证实,前面几个月确实有传言村庄会搭救他们。 可惜那些人也只是寻常村民,随便吓一吓就立马偃旗息鼓。 既然村落没能力又有需求,那么…… 张俊他们完全可以主导今年的水权分配,让两个村子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健次郎得到他们的授意,屁颠屁颠的去窝里找人。 还真被他找到个举足轻重的人。 他叫稻生。 稻生是甲正村村正的儿子。也就是跟健次郎的村子争夺水源的那个村。 片刻后。 健次郎领着稻生来到山崖顶。 稻生恭恭敬敬的行礼,“大人。” 张俊看过去,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虽然在土匪窝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受到了惊吓,却还是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坚毅,气度十分沉静。 这是个有主见的人。 最重要的他很高,估摸着有一米七,比站在他身边的健次郎高出了一大截,害的健次郎都不想站在他身边,几次不安地想要走到一边去。 张俊挑了挑眉。 哦,有意思。 稻生也在偷偷观察张俊。 他比健次郎心眼多,早就在来之前套过话,可惜健次郎在这点上异常警觉,守口如瓶,所以他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面前的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崖顶突出的一块大石头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脸上的蛇纹异样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