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六夜（中）
“哗——” 门一下子就打开了，十六夜如同受到了惊吓的兔子般，微微探出来，惊慌又担忧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郎。 这是张俊第一次真正见到十六夜公主。 她现在还远不是后来的风华绝代，只是个稚嫩的少女，穿着一身绯色和服，精致又小巧的脸上露出焦急和担心。 刹那猛丸杀了人，这事情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让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少年会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来。 张俊却觉得，担忧着他的十六夜，是那样的生动，远比她作为公主时永恒不变的高贵和平静，更加来的平易近人。 十六夜半蹲下来，想要跟他说话，眼神一转间，看到了他身上的血迹，脸色又是一变。 正在这个时候，外间有人走近，他们的声音传来。 “公主殿下睡下了吗？” 张俊竖起手指在唇间，冲着十六夜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指着自己摇摇头。 十六夜心领神会，说道：“什么事？” “殿下！刚才有贼人入侵，您这边有什么听到声音吗？”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那些人走远了，张俊刚想站起来，牵动身上的伤势，顿时跌落在地，十六夜脸上一紧，竟然不顾男女大防，急忙搀扶起少年。 张俊顺势倚靠在十六夜的身上，成功嗅到了少女青涩的体香。 十六夜被他鼻尖呼出的热气喷到脸，身体一僵，随即那小脸瞬间就红了，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见她不自在，张俊轻轻咳嗽一声，想要挪开十六夜的搀扶，但刚好，十六夜扶着他的是右臂，于是，在两人的摩擦中，包裹着伤口的布条微微松动，露出了里间那血水混合的白骨。 “你……”十六夜看到了，再也忍不住，带着满满的担心，哭着喊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你别骗我，猛丸。” “啊，那或许有点事——需要上点药，殿下。” “我去拿药。”说着，十六夜就往房内跑，“你需要什么药，看我这里有没有？猛丸，或者我去见父亲大人，让他给你宣药师来。” “……” 张俊迟迟没说话。 没有得到少年的回答，十六夜疑惑回头看他，轻唤道：“猛丸…？” 张俊神情温柔的看着忙碌的少女，轻笑起来：“殿下，活着见到你真好。” “这是什么傻话！” 十六夜抱来了一大堆药，没好气的说，随后又有点害羞的低着头，“我能见到你也很开心。” “把药给我好了，我自己来，殿下。” “嗯。” 十六夜撑着脸，温柔的看张俊上药，张俊被她的注视看得心中彭彭直跳，那手也忍不住发抖，许是少年失误的次数太多，惹得少女轻轻一笑。 索性，她接过他手中的药，“我来吧，猛丸，你真笨！” “我啊，遇到殿下自然会变笨的。” 听到这话，十六夜差点也将药洒了出去。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呆了下，很快就怒视着刹那猛丸，因为，她明确听到了少年语气中的调戏。 但是，一接触少年眼中的认真与诚恳，十六夜瞬间失了神。 刹那猛丸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这不仅仅是主臣之分，不能僭越，而是刹那猛丸的性格中，本身就比较严肃，做事一丝不苟，让人极其放心。 当然，这样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呆板，亦或者教条。 现在这个看着她的少年，明明还是那般旧模样，却不知为何，给了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以十六夜浅浅的十一年人生经验，她也不好形容，只是隐约觉得，猛丸比以前活泼了很多。 最后，十六夜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帮他上药，然后缠上布条。 少女一直很安静，倒显得少年无所事事起来。 他打量了下房间，随后眼前一亮。 房内另有屏风遮挡，只是十六夜出来的匆忙，没有料理自己的床榻，让他清楚看见了榻边那一排五颜六色的偶人。 “那是……” 玩具吗？ 十六夜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笑道：“都是我的孩子哦。” “孩子？” “嗯。以前是为了自己祈福，后来身体好了以后，父亲大人不再举办祈福祭了，我就把这些偶人留着，时时刻刻为了藩内祈祷着。所以啊，这些都是我的孩子啦。” “那有没有我的？” 张俊只是随口问下，却没想到十六夜顿时将脸一板，“没有。” “啊，为什么……？” “为什么！” 此刻，十六夜的脸上并没有太多不好的表情，但张俊总觉得有些凶巴巴的味道，她说道：“猛丸，你有多久没有见过我了？” “不记得了。” 十六夜：“……” “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殿下，你数一数，我与你有多少个三秋未见了？” 十六夜扭过头去，不回答这个问题。张俊却清楚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在心中感叹，穿越者就是无敌啊。 这土味情话，现代妹子都免疫了，没房子车子票子，还想泡妞，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但是古代妹子哪里听过这个，表面云淡风轻的，其实心里高兴得要死…… 哎，她们真可爱啊。 “对了，你刚刚说你杀了人，”十六夜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马上又想起了这个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要杀我，所以我杀了他。” 十六夜瞪着大眼睛，不解道：“那你…你慌什么，猛丸，为什么说这是你犯的一个错误？” “因为我不想杀他。” 张俊站起身来，将门合上，十六夜看着有点犹豫，但最终没有喊他。 随后，张俊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并总结道：“他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知道生命到底有多可贵。可是十六夜，杀戮的剑一旦拔出来就再也不会放下了，这样的我，你会害怕吗？” 十六夜看着他，坚定的摇摇头：“不会。” “真这么看？” “真这么看。” “那如果有一天，”张俊看着十六夜的眼睛，“我让你害怕了怎么办？我让你后悔认识我了怎么办？” ——我杀了你，那又怎么办？ 十六夜听不太懂，她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在踌躇间，又看到了少年那双仿佛瞬间变得伤感的眼睛，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微微触碰了下，有些发堵。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十六夜有些羞涩的笑道，“你是猛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