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风寒一好我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不是同情初雪而是心虚自己只是比她幸运了那么一点就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我还是和茉一来到了她的住处，现已无人看守，我独自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不大不小的一个住所可能以前还有舒适之说，现在已经满院苍凉。没有任何停留我叩响了里屋的门，“谁？”她的声音再不是从前的妖媚娇柔，我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等在那里，良久哐当一声门打开了，初雪苍白的脸映在了我的眼前，她惊讶了一下又恢复如常背身走了进去，我跟在身后关上了屋门。“你知道了？还敢来这里。”她冷嘲道，我轻轻的相互搓着两只手取暖没有说话，“冷啊？看我这么惨你心里得意了吧？”“你本意本就是无意的，何须栽赃我落得如此地步？”“呵呵呵呵呵呵，”初雪听完我的话就止不住疯笑了起来，“好羡慕你啊。可以一直这么天真无知。是啊，我们虽不是故意可是伤害却是真的，落桐以后怕是不能生育了也是真的。哼，我压根就不在意她能不能生，如果生了皇上钟爱她，我也可以跟着多一些宠爱，如果不生也是一样的局面，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她轻蔑一笑说到“你不会真以为我不污蔑你就没事了吧，即使本意是无意的，但说出来在这个皇宫里谁会相信这样的蠢话呢？你有人爱护庇佑，可是我们是不被爱的那个，错事不在大小在这里都要付出惨痛代价的。”我一阵沉默，她继续道“你肯定想说皇上公正心慈，查清楚了就不会那么狠的吧？可是失误也是错不是吗，皇家的威严皇家的怒气谁又能逃得过呢？即使我不诬陷你我也会成为你承担责任的替代品的。”我的眼睛一黑一阵眩晕心里怦怦的跳个不停还是假装镇定的说到“你自己做错了事，不反省不内疚还要推卸，还要把脏水泼在皇家身上。”“你没做错事吗？可是你呢，现在不还在这里趾高气昂的教训我吗？这不就是事实吗？”我呼吸一窒看向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她嘴角挂上一抹得意的笑直直的盯着我，那似笑未笑的眼睛让我不敢直视，最终落荒而逃。

    “小姐你没事吧，脸色很不好看。”“没事，咱们走吧。”这一刻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却不想路上又碰上了封伊尹两人打了个照面，我隐了隐情绪还是弯了弯腿向她行了一礼，她先是迷惑的一怔随后惶惶不安的回之一礼，我尴尬的看了看她也不好说什么正准备离去，却听她问道“你难得出来。”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赞同她的说法，“这个方向，你是去看初妃了？”“嗯，有些事想问一下。我先回去了。”看我没有想说话的欲望她只好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什么，我客气一笑就快速的大步离去，背后的封伊尹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那个小小瘦瘦的背影自问道“皇上喜欢她什么？”“就是，一没有娘娘您家世好，二没有您样貌好，就是才华估计也比不上娘娘您，皇上真是看走了眼。就这么宠着她做错了事也不受惩罚，”贴身侍女愤愤不平道，“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不会嫁给你的。”封伊尹在心里默默的念到，然后平静的回到“说到底她不是故意的，也不全是她的错。”“那娘娘您为何当时不替她澄清一下呢？”封伊尹默默的吸了口气才落寞的说到“这些事情和我无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皇上不是那么爱她吗？我想看看他最爱的女人被人指正害死了他的孩子，他会不会心痛。”侍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走吧。”封伊尹淡淡的说到。

    冬日外面的天比平时还要黑，身旁的宫楠暮就已经习惯性的醒来了，他还是轻手轻脚的掀起被子准备下床，“我来服侍你吧。”一句话倒是把他吓得身子一震回过头来说到“你怎么醒了？是我吵着你了吗？”“没有，本来皇上歇息在哪里，都是要伺候的，从前是我太不懂事了。”“又瞎说什么呢？”宫楠暮只当我胡说笑笑不在意，我麻溜的自己穿好衣服为他更衣，“你今天又想到哪一出了？”宫楠暮捧着我的脸问道，“你这样我就看不到腰带了。”“那一会儿我也为你梳妆吧。”“嗯？不要不要，不符合规矩。”“你在我面前讲什么规矩啊。”宫楠暮说着把我推到了铜镜跟前，拿起桌子上的木梳梳了起来，透过铜镜看着他柔色的脸庞不禁问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他好笑的瞟了一眼镜子里的我“喜欢你是情不自禁，我说不出理由。”“那你会喜欢，会包容我多长时间？”“在我有限的时间里会一直这样。”他坚定的回答到，“你最近怎么了，总感觉你惶惶不安小心翼翼的。”他继续追问到，“没事，我自己来吧，你赶紧前去上朝吧，怕是要迟了。”我夺过木梳推搡着他向外走去。近一段时间除了侍奉在他身边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初雪的话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时刻提醒着自己从此要更加小心谨慎，如今虽有他护着却也不能如此自由自在了，这样的维护信任只基于新鲜和还有感情之上，这又能维持多久？一入宫门大概永生就是这样了。

    早膳间宫楠暮有要事和大臣相谈，我便独自和茉一用了，他赶去上朝的时候天空还未有任何动静，这会赶去当值的路上却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丝让空气里冰冷又黏湿，心里也跟着急躁躁的不觉加快了脚步，赶至门口处时一抹白色裙角映入眼帘，我停下脚步撑着伞抬头看去，是她啊落桐，我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尴尬之意定在那里看着她，她也略带惊讶的回望着我，两个人就这么门里门外的望着，雨滴顺着油纸伞的边缘向下划去，模糊了彼此的视线，不过几秒钟后她就撇过眼抬起腿离去，我也就此垂下眼帘向门里迈去，我们一出一进，擦肩离去目光所及之处我看到了她的手腕上那朵别致的梧桐花，嘴角微微勾起心里一片安宁。

    宫楠暮难得没坐在那里批折子而是拿着本书在看，我悄悄进去把油纸伞放在一旁，“怎么赶在这时候过来了，淋湿了没有？”“雨不大，没关系。”我走至旁边摸了摸他的茶盏已经有些凉了，“换栈热的吧，不要这么浓的茶叶。”我轻声吩咐着一旁的小宫女。“以后尽量少喝这么浓的茶水，喝多了你会不舒服。”他笑看我一眼点了点头，我俯身坐在他的旁边看着桌案上杂七杂八的奏折轻皱眉头，开始收拾起来“对了，落桐她刚刚来过吗？”我试探的问道，“对啊，她也是刚走你俩竟然没碰到吗？”“哦，她怎么样了呀，好点了吗？”宫楠暮放下书认真看了我一会儿说到“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最近怪怪的，你最近好像也都没去看她，她刚才还在问你怎么样呢？”“我这，这不是最近有点忙嘛。”我嘴上搪塞着心里微微发暖，“对了，上次....”我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你说啊。”“就是孩子的事情，我反正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对这些也不在意，但是落桐她不能。”“你为什么不在意？不在意和我有没有孩子吗？那你在意什么？你从来都没想过和我有我们自己的孩子吗？”听到宫楠暮的质问，我睁着眼睛有些愣怔，诧异他突然的火气，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重点也不是这个啊。”他板着脸看着我不说话，“我现在在宫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没有落桐这件事情，孩子我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一早就有准备我可以去消化，可是落桐呢她很无辜孩子被我....女子成婚数年无所出她还是一国之后，她会被前朝被太后指责诟病，谁都可以看不起她，你让她在这个位置上怎么安心？”“这是两码事，在你心里我就不能处理好这件事情非得让你拿孩子来交换吗？”他的质问让我瞬间清醒过来“是我太着急了，想去弥补，可是就算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不一样是她来养吗，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区别？”这次换宫楠暮呆住，沉默无言。看着这样的他我豁达的说到“没关系我也很想有一个女儿，又调皮又漂亮养在她身边不就是养在自己身边一样吗，有什么好纠结呢？”宫楠暮掩下眼中苦涩努力笑道“那也得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不着急，我以后会努力不让你受委屈的。”“放心吧，我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说着我轻轻扒开了宫楠暮皱巴的眉头。“参见皇上，初妃在宫里大闹，死活要见您。”门外把守的小太监进来禀告到，我一震立刻收回手来，“传下去朕没空见她，在这么乱闹就让她移步冷宫。”小太监明显一僵瞟了眼我们恐慌的领旨出去了，我还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出神，“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无情了？”“这件事情我没资格回答，尊重落桐就可以了。”宫楠暮一听撇嘴一笑，不无在意重新看起书来。人的本性也许都是自私的，在这个朝代，这个诺大的皇宫里被偏爱也是一种活着的本事。但仅限于活着又能左右谁呢，自己未必顾全自己又怎么顾全的了别人呢。

    接连两三场大雪之后就迎来了年底，这也是我在皇宫里的第一个新年，说来也是和宫楠暮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啊，守岁这一晚按照旧历宫里也准备了家宴，所有嫔妃包括太后都会出席，宫里到处张灯结彩红的热闹，第一次看的人心里暖暖的，宴席上四处摆置的装饰精致漂亮，就连宴席的菜肴都和往日不同。我本是不想出现在这里的，可是宫楠暮怕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不好，强制把我拽了过来，也不避讳着太后安排我坐在了落桐的下桌，最上面是他和太后。到底是过年太后虽然面上厌恶也不好发作说什么，大家也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管举杯一一敬过太后皇上还有落桐。席上排有歌舞声乐倒不会让大家显得局促，我正好也不那么坐如针毡了只默默的看向那些跳舞的女子，“今年这宴会歌舞颇有新意，很好啊。是个好兆头。”太后转头看着宫楠暮由心的说到，“母后喜欢就好，这一切都是落桐精心挑选的。”“哦，是吗？落桐这孩子稳重的很我很放心，但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啊，来年还是要为皇上添上一两个小阿哥呢，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太后满眼慈祥的看向落桐，一时气氛凝结成了冰霜，我的心跟着也一凉捏紧了双手。

    “母后说的是，儿臣会谨记在心的。”落桐恭敬回答听不出任何情绪，“母后今日是高兴的事情，怎能提及伤心之事，落桐的身体我最清楚我会照顾好她的，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为朕生一个大胖小子的。”宫楠暮及时附和道，“好，好啊，不止皇后，你们都要谨记在心来年好好侍奉皇上为皇家延绵子嗣。”众人下跪回话脸上尽是喜悦之情，我只得跟着下跪行礼心里尽是尴尬与凄凉。抬眼悄悄看向落桐她面上一如既往的清冷与淡漠。”喝点乌鸡汤吧，你最近又瘦了好多。“我没忍住向她小声说道，“管你什么事，有这么好心吗你。”她头也没回的一脸傲娇道，却还是没忍住上扬了嘴角，“那你笑什么？”我鄙夷的看着她，“你管我笑什么。”“我才懒得管。”她一句我一句都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亥时，太后已回宫中休息，历时还有一习俗，新年这一天皇上与皇后都会在城楼最高处撒福，预示国泰民安，更是为大历祈福为子民祈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都跟随在宫楠暮和落桐的身后，城楼之高，台阶一层一层的似乎要登上云霄，我在宫楠暮身边渐渐体力不支有点喘气心里不禁纳闷道这些人怎么一点都不感到累呢，众目睽睽之下又无法搞特殊，只得硬着头皮牟着劲向上登，下意识的偷偷斜了一眼宫楠暮，忽然手上暖暖的一股力量拉着我向上前去，身体瞬间轻松了不少可以缓口气了，我忍不住低头眉眼带笑，

    待到城墙之上，观望万家灯火悠然感慨心头，“如果不是站在这里，如果我和他是这万家灯火里其中的一盏，那么此生会不会更平静幸福一些呢。”高墙之上寒风要更凛冽吹的人不得不清醒起来，我默默的松开了牵着的手，宫墙边缘万人举目的地方，虽只差一小步也是我永远踏不过去的地方，“相信我，我定会带你看这人间繁华，市井烟火气。”宫楠暮坚定的说着并拍了拍我的手，我眯眼含笑的点了点头，宫楠暮和落桐齐齐走上前去站在城墙边缘，我和众人都陪站在身后，“大历新皇第一年，朕携皇后为大家送福，也愿你们子孙满堂平安富强。”“那本宫就祈愿大历长盛不衰，百姓安居乐业。”说完之后宫楠暮就和落桐一起向下撒去准备好的铜钱和银票福袋，“唔，谢皇上厚爱，皇上万岁大历万岁。”城墙下的百姓都兴奋的吼叫着，声音振奋人心。宫楠暮爽朗的笑声让一众嫔妃都莫名兴奋起来。也都齐齐的跪下去祝贺道“恭贺皇上国泰民安，嫔妾也愿皇上千秋万岁与皇后娘娘恩爱到老。”看得出来今晚的宫楠暮是真的很开心吧，他温柔的牵起了落桐的手带着nongnong的笑意看了她一阵儿然后爽朗的说到“好，好，你们有心了今天都有赏。”“谢皇上厚爱。”一群人笑嘻嘻的起身相互讨论起来，万家通火笼罩着城墙之外还有城墙前那对璧人。暖黄色的光让他们的笑意更加明艳动人一切美好的像是刻在画中让我感到不真实。

    福袋撒完，又和百姓同饮几杯宫楠暮才吩咐道“仪式已过，大家就早点回去吧。”“嫔妾告退。”众人散去一时之间就剩下我们三个，“等的累了吗？”宫楠暮先开口问道，“怎么会，场面这么振奋人心。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我淡淡笑道掩饰掉眼中的一丝落寞，“一起喝一杯酒吧。”落桐笑着提议，宫楠暮看了看她亲自倒下三杯酒拿了过来，看着落桐缓缓碰杯说道“我敬你亲你，只希望你此生平安顺遂。”接着是我“我敬你爱你，希望和你此生相知相伴。”落桐和我都相继一怔，随后又相视一笑。“干杯。”她凑近我们清脆的一声碰杯爽朗的喝下了这杯酒。又站在城墙之上凝望远方片刻才说道“今天真是有些累了，这里风大我就先回去歇息了。”“还想多喝几杯呢，这就要撤退了？”我调侃道，她好笑的向我投来白眼。“这个披好，我让他们送你回去。”宫楠暮细心的为她披上了披风。落桐走后宫楠暮一把把我裹在了怀里“困吗？”“还行。”“那你可别睡欧，不然错过了不要怪我。”“什么？”我露着小脑袋问道，“走了。”宫楠暮说着把我背了起来向宫墙下走去。

    宫门口命令士兵打开了宫门带着我就走了出来。“说了要带你看这人间烟火气的。”“你，你早就想好了是吗？”我有些激动的结巴起来。“站在高处总不如自己走进来玩玩。”“哇，是自由啊。”我放松的大喊着就拉着宫楠暮的手向人群里跑去，“刚刚站在高处看着万家灯火金黄金黄的就像是一幅画不真实。”“现在你入画了。”“是啊，好玩的很，也热闹的很哪。”“你开心就好。”宫楠暮宠溺的拦着我的腰。“那我们今晚上就逛完这里吧。”“哈哈哈，好。”今夜明显要比上次热闹得多，杂耍卖唱的没隔多久就会有一摊，大街上叮叮咣咣吵闹的很，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小娃娃几个成群的在一起放散炮，红色的年画喜庆又热闹。“吃糖葫芦吗？”宫楠暮轻快的问道，“吃。”我毫不客气道，“吃栗子糕吗？”“吃”“吃？”“我都吃，你快去带我买。”不一会宫楠暮和我的手上都沉甸甸的，我们一边吃一边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宫楠暮宫楠暮你快看，这里有画匠欸，可以入画。”“你要让他画你？”“不画我自己，画我们俩一起。”“画我可以不能画你。”“啊”我不解的看向他，“别人都不能画你只有我能，我能让他一直盯着你看吗？”我满脸疑惑又无奈道“你还会这么小气呢？可是那我们就不能一起入画了呀。”他没说话拉着我走了过去“这位公子我们想画幅画，您就只管画我给我空出来我娘子的位置，我自己再画上去。”我一听努力的憋着笑没说话，他挑衅的白了我一眼，“这位客官，这样可以是可以但价钱不会少的还是按两个人来收的。”“来吧，价钱好说。”眼下我只得无聊的坐在一旁等他，看着宫楠暮被拿捏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竟然有点可爱，相比几年前现在整张脸成熟了不少，“我回去就把你画上去。”他傲娇的说着，“回去我要睡觉了，你自己画吧哼。”“反正来日方长，还怕逮不住你吗？”“切。”我笑笑不再理会他只专心的吃着那些好吃的。不过半个时辰最后一块栗子糕吞在肚子里时画匠就开口画好了，我急急的凑上前看去，画上人一下子撞进了心里“这也太像了吧。”“嗯，实在是不错，回头我把你也画得漂亮一点。”我小心翼翼的把画卷好不服气地说道“我本来也很好看。”“呵呵呵呵。”宫楠暮笑吟吟的接过画就拉着我继续埋在了人群里，我们漫无目的走过大街小巷，看好玩的杂耍，吃民间特色的食物，直到灯火渐渐减少人群散去我们才不舍的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