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罗杰斯
水元素生物永远不会在水中被溺死，因为它们本身甚至可以说就是水本身，只不过天然的元素核心让它们拥有了生命。 而这一点对于在体内拥有仿制的人造元素核心的罗杰斯来说也同样成立。 罗杰斯站在自己的水元素领域中央，全身完全浸在水中的黑发美少年没有表现出任何因为无法呼吸而显现出的不适感。通过透明的水膜，他看见外面半空中，那个打败了西莱尔的狼少女已经被那只实力强大的红龙护在了怀里。 这场战斗，他们输了。 罗杰斯微笑着，确实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保持着这种和煦但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不过此刻，他却是真的并没有因为这次失败而感到有多么不爽和愤怒。 那个女孩，或许真的是命运选出来的人呢……和他们这些早早地就被命运抛弃了的人，完全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存在。 嫉妒？不，那没有意义。憎恶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命运？不，他和主人并不一样。 没错，罗杰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被塔菲尔制造出来的四位人造魔法师中最受塔菲尔信任和欣赏的水系人造魔法师罗杰斯，其实在内心深处，根本就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忠诚。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罗杰斯对于塔菲尔具有叛逆之心，而是罗杰斯本人所拥有的追求从始至终和自己的主人塔菲尔都不一样。 可是，塔菲尔太强大了，作为被塔菲尔“制造”出来的“怪物”，罗杰斯深知那个男人拥有的魔法技艺和智慧是多么的深邃可怕，他无法反抗塔菲尔，或者说他无法在保证自己和自己的追求不被毁掉的情况下反抗塔菲尔。 所以他认命了，他觉得服从那个男人也不错，至少，虽然他必须要在那个男人的命令下去做一些他并不想要做的危险事情，但塔菲尔所赋予他的能力却足以让他安然地活下来。而且由于在四名人造魔法师之中，他比法兰更会做人，比西莱尔更沉稳，比莱森更有责任感，这让他成为了塔菲尔在他们四个人中最得力的手下，有了这个身份，他也不太用去担忧主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他用来当弃子，甚至，他还能够适当地运用自己在主人塔菲尔眼中被看重这一点来为自己的追求争取到一些福利。 然而，就在几天前，全程见证甚至还参与了主人塔菲尔和那两个被他称为“代行者”的古怪的人的那场令人终生难忘的战斗之后，亲眼目睹了比自己还要受塔菲尔信任的前虚空剑圣阿伦就那样被那两个可怕的存在从世上抹除，罗杰斯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心再一次动摇了。 他承认，他确实痛恨命运，它让自己从一个天赋卓越并有一个有名气的好老师的天才画师学徒，经过一系列他想不太起来也不太愿意想起来的经历之后，变成现在这么一个只有外表看起来还是人类但内在甚至都不知道应不应该算作正常生物的怪物。但也仅此而已，他没有主人塔菲尔那样的雄心壮志要去颠覆什么法则命运线，要去成为什么超脱本源法则的存在……他只想要和他所珍视的人——那个自己变成了这样的怪物之后第一眼看到的红发少女好好地在一切生活，那就够了。 可是，自己的主人，却显然不会允许他的工具们沉浸在安宁的生活之中，他要向命运宣战，向这个世界最根本的法则宣战。 罗杰斯不知道在主人塔菲尔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他明明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却总是想要毁掉这个世界最根基的东西，不过有一点他却很清楚，只要塔菲尔一天不放弃他的这个“伟大”目标，那么他和法兰就仍旧会有那么一天要跟在这个男人身后第二次去面对和那一晚的那两个“代行者”一样根本就不是同样级别存在的敌人，然后，或许就会像跟随了主人几十年的老阿伦一样，直接被人家挥挥手，就被抹除了在这个世间的存在痕迹。 罗杰斯不愿意，他想要逃走，带着法兰一起逃走，可他惧怕塔菲尔，他知道如果他们敢这样做，塔菲尔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而到时候，那两位“代行者”可不会因为自己叛离塔菲尔就过来替自己出头。 而就在罗杰斯对于自己和法兰命运未卜的前途感到迷茫的时候，突然间，他认识了一个女孩……或者说，重新认识了一个女孩。 契露丝，那个曾经在洛里斯元素祭叛乱时间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狼少女，那个曾经差点让当时隐藏身份混在一群学生中间的法兰忘记任务产生对抗之心的洛里斯天才少女，她的真正身份居然是唯一流落在外的诺兰族遗孤，而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是主人塔菲尔和另一位几乎可以说和塔菲尔无论在实力还是在心计上都能平分秋色的诺兰族大长老威辛格尔都推测为是命运线之中为了阻止这一次事件而出现的“命运之子”。 其实，罗杰斯根本就不在乎法则命运线会怎么样，也不在乎这个世界会怎么样，但契露丝的身份却令他产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 既然是“命运之子”，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女孩一定是站在法则命运线和“代行者”那一边的，虽然现在看起来她和主人塔菲尔没有什么直接的敌对关系，而是诺兰族大长老威辛格尔命中注定的对手，但如果她真能够击败大长老威辛格尔保护住法则命运线这一次不会被威辛格尔严重地破坏，那么下一次主人塔菲尔结束被放逐的这三年之后再一次想要去完成他的伟大目标的时候，这个和他们不一样受到命运宠爱的女孩会不会再一次站出来为了保卫法则命运而和主人一战？ 面对这个女孩，罗杰斯自认会比面对那两个拥有恐怖能力的“代行者”拥有更多为自己和法兰保存性命的可能性，而如果最终这个女孩真的能够战胜主人塔菲尔，那不是说他们两个从此就会完全解脱自由了吗？ 当然，罗杰斯知道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塔菲尔的强大他很清楚，至少以现在这个女孩就连面对西莱尔都会被打得如此狼狈的实力而言，她看起来根本没有可能战胜塔菲尔，甚至或许连眼前诺兰族大长老威辛格尔这道坎都迈不过去……但，就在这场战斗之前，比他更了解这个女孩的西莱尔又何尝不是认为这个女孩根本没可能战胜他？ 看着脚边，在几个小时前还带着一脸无比嚣张的笑容，现在那张脸却仿佛被打成了烂番茄一样的西莱尔，罗杰斯感觉自己似乎能够理解，为什么“命运”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会令主人塔菲尔那样的强者都感到不用尽全力的话就会毫无胜算。 命运么…… 罗杰斯微笑着，在契露丝和塞尔曼警惕的注视下，他在水元素领域中半蹲下来，手上突然缠绕起两道交织在一起的螺旋状水流，就仿佛契露丝前世在地球上经常在工程现场那里看到的各种钻头一般，罗杰斯面不改色地用手钻开了躺在地上因为脑袋被打爆已经死去的西莱尔的胸膛，然后仿佛是要将西莱尔的心脏掏出来一样将手伸了进去。 半空中，被塞尔曼护在爪子后面的契露丝睁大了眼睛，虽然她还不至于像那些真正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一样，看到这样充满了残忍和不人道的做法就完全受不了地尖叫晕厥——她之前一拳打扁了西莱尔的脑袋就证明了她对于这种事情的免疫力——但罗杰斯的“表演”却仍旧令她产生了一股顺着脊背扩散到全身的寒意。 那个宛若少女一样美丽的黑发少年，居然就那样带着仿佛就像是艺术画一样干净的微笑做出了掏自己同伴尸.体的心脏的举动…… 不过很快，狼少女的注意力就不再被罗杰斯的表情所吸引，而是放在了罗杰斯从西莱尔身体里抽出来的那只手以及西莱尔胸前的那块被罗杰斯挖开的伤口处。 只见罗杰斯的手上，根本就不是什么血淋淋的心脏或者rou块之类充满了十八禁猎奇风的东西，而竟然是一颗和心脏差不多大小的深青色椭圆晶体，而更加令人惊愕的，是西莱尔胸前的伤口之内所展现出来的景象。 或许是因为罗杰斯有些许洁癖，或许是罗杰斯故意为之，尽管在从西莱尔胸口掏出那块疑似心脏的晶体过程中出血在所难免，但因为是在罗杰斯的水元素领域之中，那些血和rou沫并没有像在普通的水中那样到处扩散，而是被在第一时间就收拢沉淀到了地面上。因此，透过干净的水元素领域，即使是半空中的契露丝也能够直接通过西莱尔的伤口看到他胸腔内，那些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血管和肌rou组织的淡红色晶体。 亲眼目睹西莱尔身体内部居然埋着这么多完全不是正常人应有的晶体结构，如果契露丝在三年前没有与某位栗发少女相遇并彼此成为挚友的话，或许她一定会开始考虑“这个异世界原来也会有所谓的魔幻版生化改造人啊”之类的无厘头念头，可现在，契露丝只是睁大了眼睛，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把现在躺在地上胸口被挖开的那个可怜虫，和三年前彼此相遇并从那以后一直都作为挚友和灰风姐一起陪在自己身边的栗发少女娜诺哈联系在了一起。 那是……生体魔导回路？ 从西莱尔的尸体上回收了宝贵的人造元素核心之后，罗杰斯重新站起身来，一眼就看到了半空中目瞪口呆的狼少女。 由于娜诺哈是他们四个成功“作品”被完成之前就已经被塔菲尔榨干了研究利用价值并抛弃的“半成品”，因此罗杰斯并不清楚娜诺哈的存在，也自然不会清楚契露丝早已经知晓生体魔导回路这种东西的存在。黑发少年只将狼少女的惊讶理解为初次见到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事物的愕然，他不急不慢地开口，声音透过水元素领域清晰地传进了契露丝的耳朵中。 “很惊讶吗，契露丝小姐？” 从诺兰族那里，罗杰斯早就听闻了契露丝的名字。 “呵呵，我想你一定很惊讶，不过，你没有看错，这就是你刚才交战过并击败的对手真正的样子，而我手里的，正是他的‘心脏’。” 原本平和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起伏，究竟是罗杰斯想要恐吓或者是令看到这猎奇一幕的契露丝感到不适，还是谈论起他们这些人造魔法师的“身体”时罗杰斯自己的心态产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变化，这就说不清楚了。 “那是……” “那是生体魔导回路吗”这一个问题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不过就在契露丝张嘴的瞬间，她的脑袋里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三年前凯尔斯之乱那一夜，被当做城市魔导回路控制中枢的娜诺哈——当时栗发少女还没有这个名字只被叫成零号——那张人偶一般毫无生气的面孔。 “……那是什么？”契露丝改了口，她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娜诺哈的存在，她也不确定娜诺哈到底是不是和这两个人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或者同一个地方，但她不想要因为自己的大意失言给朋友招来麻烦，“你们……到底是什么？” 一瞬间，罗杰斯身周的气场因为契露丝这句提问而变得充满了危险气息，不过很快，水元素领域就再一次平静下来，黑发少年看起来就和之前一样的心平气和。 “……我们是人为被制造出来的魔法师，”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而显得十分震惊的契露丝，罗杰斯似乎为这种效果感到满意，“我知道，这个答案一定让你无法理解，但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契露丝小姐，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缺少你无法理解的事情，不是吗？” 说完，不等契露丝回嘴，罗杰斯突然抬手做出了一个收回的手势，紧接着黑发少年身周的水元素领域就突然间收缩起来，仅仅只是一秒就变成了只存在于罗杰斯身周将他堪堪包裹起来的椭球状，仿佛和一道普通的水系防御结界没有任何区别。 “好了，胜者和败者之间的交流就到此为止吧，任务失败，还损失了人手，我现在不得不回去找我们的主人领罪。契露丝小姐，接下来就祝你在索兰圣城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