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威辛格尔

    “……大长老，我和蒂雅丝作为那孩子的父母亲，请求您看在我们的份原谅契露丝她做过的错事，请求您允许我们把那孩子找回来。”

    大长老的房间里，瑞恩和蒂雅丝夫妇很诚恳地低下头，对大长老威辛格尔开口说道。

    威辛格尔满是褶皱的眼皮半睁着，将老人那深邃得有些可怕的眼神掩去了大半，乍看起来，仿佛老人只是有些疲累，而这样的样子，令前来因为女儿的事情拜托威辛格尔的瑞恩两人心中更加感到一丝愧疚。

    “……瑞恩，蒂雅丝，我的孩子……请抬起头来。”

    威辛格尔的语调很慢，不过却带着一股令瑞恩和蒂雅丝不能去质疑或者是反抗的威严。

    “那个女孩子……是叫做契露丝是吧，你们真的有一个好女儿，当年那场惨祸生的时候，我们这些大人都是聚在一起逃亡好不容易才摆脱掉了索兰教派的追杀躲过一难，而那个当时还只是个小婴儿的孩子，却能够一个人从那样的惨祸之中幸存下来，平安无事地长成了大姑娘……那个孩子真的很了不起。”

    蒂雅丝捂住了嘴，肩膀颤抖着轻轻地啜泣着，而瑞恩则是用手把蒂雅丝的肩揽住轻轻地拍着，尽管他尽力地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但男人拍着妻子肩头的那只手几乎要被忽略掉的轻微颤抖却显示着瑞恩的内心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看似大长老在夸奖契露丝，但实际上，这段话更是在一句一句看似无心地刺激着在十五年间没有能够给予女儿任何关怀呵护的瑞恩夫妇俩那颗为人父母的心。

    “没有亲人在身边，那孩子能够成长到现在这样，一定是经历了不少我们可能没法去想象的困难。即使是我们这些团结在一起的大人，为了能不被可恨的索兰教派现身份并暗中向他们复仇，也不得在很多时候按耐住心中的仇恨，委曲求全地躲避藏身改换身份，更别说那个孩子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蒂雅丝已经忍不住出了低低的呜咽声，眼泪也从两眼眼角溢了出来，而瑞恩两眼泛红，扬了扬头搂着蒂雅丝的手臂紧了紧，然后长舒一口气。尽管被大长老这一番话说得心脏痛的几乎要炸开，但同时夫妻俩却其实还蛮高兴的，因为听起来，大长老他似乎并不会契露丝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而去责怪她。

    果然，夫妻二人紧接着就听到了他们一直期待着的话语。

    “……只要还好好地活着，无论以前做过什么，那孩子都是值得我们这些长辈们去疼惜的后辈血脉。或许那孩子可能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误导了，或许那孩子收到了索兰教派的走狗们的蛊惑，但即使如此，真正错的并不是那个从小就必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独力生存的孩子，错的是让那个孩子刚刚出生就不得不和亲生父母的你们分离的索兰神教，错的是恬不知耻地利用那孩子来对付我们的那些不要脸的所谓神之信徒！”

    伴随着大长老的话语，瑞恩和蒂雅丝带着泪水的脸上，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一点点变得狰狞起来。不过，仅仅只是一瞬，蒂雅丝脸上的狰狞立刻几平静了下来，重新变成了那个担忧着自家女儿的母亲。

    “大长老，谢谢您，真的是谢谢您能够谅解我们的女儿，是的，契露丝正像您说的那样，那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不在我们身边，她或许对于自己的身世知道的并不完整，所以这才被索兰神教给骗了。大长老，请您允许我和瑞恩这就去把契露丝找回来，那孩子不可以再和那些伪善的恶棍们待在一起了，现在他们欺骗她来对付我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觉得那孩子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把她当做人质甚至是伤害她……我们是她的亲生父母，她一定会听我们的话，我保证。”

    看着蒂雅丝不停地哀求，以及在蒂雅丝的声音中，表情也逐渐从原本的狰狞变得平静下来，和妻子一样一脸恳求和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瑞恩，大长老苍老的面皮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眼皮微抬，威辛格尔隐晦地打量了蒂雅丝一眼，然后慢慢地开口了。

    “我知道，蒂雅丝，好孩子，我知道作为一个母亲，你对于你的孩子有多么心疼担心，事实上我也和你一样，希望能够立刻就把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从索兰神教手里救出来……但是，蒂雅丝，瑞恩，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恐怕这是做不到的。”

    瑞恩和蒂雅丝都愣住了，之前大长老的那一番话，原本让他们以为大长老不会阻拦他们去寻找女儿，却没有想到威辛格尔会突然间话锋一转断绝了他们的希望。

    “大，大长老！我们……为什么……”

    瑞恩搂着蒂雅丝的手很敏捷地一力，将一涉及到女儿的事情就容易失控，有可能会把事情变糟糕的妻子按下，然后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恳求道。

    “大长老，我知道，这一次的行动，是我们好不容易获得的复仇机会，也是我们最有可能直接将我们的仇人打入深渊的良机，原本我们两个在魔兽森林和黑暗幻蝶闹翻提前回来就已经是打乱计划了，我知道我们很自私地给大长老您带来的烦恼……但是，我向您保证，我们只是两个人出去寻找契露丝那孩子而已，我们不会给大家给计划再添什么乱子，就算是我们遇到了什么意外的麻烦，那也由我们夫妻俩自己承担——”

    “瑞恩，我的孩子，请你们冷静一些，冷静一些，”大长老说着，苍老的眼皮慢慢上抬，不知不觉之中，老人那双墨黑色的眼眸宛若猎鹰一般深深地钉在了夫妻俩的身上，“瑞恩，蒂雅丝，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你们也应该明白，我们现在都在艾瑞克小镇上，我们的任务是借助艾瑞克小镇这里的堕落魔兽来吸引索兰神教的注意，让同伴们有机会将更多的堕落魔兽从魔兽森林传送到索兰圣城去成为我们仇敌的噩梦。

    “现在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小镇外聚集了众多索兰神教的神殿骑士，而且带队的是索兰神教神殿骑士团的团长‘神之盾’雷德。和之前我们伏击的那个叫做艾拉的大主教不一样，雷德是索兰神教中最顶级的成名高手，实力据说只比现任教皇差一点，和圣徒领‘圣者保罗’还有那位极少露面的信仰审判所裁决总长一块是索兰神教自教皇以下最强的三人……你们觉得面对他率领的军队光凭你们两个能够成功地跑出去吗？”

    瑞恩和蒂雅丝的脸色都有些白——并非害怕，而是他们意识到如果真的像威辛格尔说的那样，那么光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恐怕真的没什么希望能够不被现地潜逃出去。

    “大长老，我听文森特说，那些神殿骑士只在把艾瑞克小镇朝向索兰圣城的那一面设下了重重把守，其他方向上仅仅只是有些哨兵在来回巡视看守，我们可以试着从小镇后面离开，我的能力或许没什么用，但凭蒂雅丝的天赋只是迷惑一些分散得那么远的哨兵的话……”

    瑞恩的话说得很心虚，他知道他现在这样已然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了。明明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因为自己二人找女儿的事情给这一次族内的复仇计划添麻烦，可眼下仅仅只是出小镇他们凭自己的力量就很难在不添麻烦的情况下做到。

    这一次的计划，为了在将索兰神教的战力调离圣城的同时不让他们过于重视艾瑞克小镇在最后袭击之前就起对这里的清剿然后赶回去，诺兰族始终都没有把自己是最后推手的事情暴露出来，即使是之前的伏击战中也只是让身份对于索兰神教来说很陌生的罗杰斯和西莱尔出面。

    一旦夫妻二人被在小镇外游弋放哨的骑士现抓住亦或是识破诺兰族身份，那么或许小镇内众人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受到刺激的索兰神教可能会在魔兽森林方面准备好传送之前就对艾瑞克小镇上的堕落魔兽与诺兰族众人进行攻击，又或者或许会意识到什么转而放弃艾瑞克小镇全部退回圣城防御……无论哪一个，都意味着直到现在都可以算是比较完美的计划会因为他们两个而出现一个有可能导致最终失败的破绽。

    “就算你们真的成功地突破了神殿骑士团对艾瑞克小镇的封锁，你们接下来又想要怎么去找到你们的女儿？”威辛格尔没有给瑞恩喘息的机会，他看得出来瑞恩的信念已经有些动摇了，“昨晚，那孩子穿着索兰神教的祭祀袍，在乱战中救走了索兰神教的次任圣女，在那之后她最可能去的就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把那个索兰神教很看重的次任圣女送回他们自认为最安全的圣城。难道，你们还想要去圣城到索兰神教那群人的眼前去认回那个已经被他们通过谎言和蛊惑掌握在手里的女孩吗？”

    一边这样说着，威辛格尔黑色的眼眸中一边开始散出一种怪异的神光来——屈服吧，顺从吧，就像你们之前一样，就像所有诺兰族的那些孩子们一样，听从睿智的大长老的话，大长老永远是正确的！

    没错，威辛格尔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希望瑞恩二人去找契露丝，原因也根本不是他或找或编的这些理由。

    从来没有诺兰族人知晓，他们的大长老其实和他们根本就不是同样的存在……从终结了战争的诸神终末开始，威辛格尔就成为了伴随着诸神消失而出现在大6上的神秘的诺兰一族的大长老。几千年的时间，诺兰族人和大6上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可因为威辛格尔那种神秘诡异的能力，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去怀疑为什么他们的大长老尽管看起来那么苍老，但却一直从他们每一个人的出生开始一直以同样的形象一直陪伴着他们老去死亡。

    而为了某个关系着上古诸神的秘密活了几千年的威辛格尔，作为见证了神话纪元终末时最大最深的某件辛秘的人，他其实比因为“变质”而走上了歧路的塔菲尔对于这个世界的一些真相知道得更加清晰明了。包括本源法则体系与命运线的关系，也包括一直都守护着命运线的那些名为“代行者”的神秘存在。

    所谓命运，由芸芸众生书写，冥冥中自有定数。

    从十五年前，那个小女婴没有按照自己写好的剧本被传送到瑞恩夫妇身边紧接着水晶球又显示她似乎觉醒了能力开始，威辛格尔就一直在心中铭记着这个作为诺兰族大长老的自己几千年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掌控住的诺兰族少女。

    自己的计划从那场灾难起始，而那个女孩的人生也从那场灾难开始生意外的转折；共享同一个“开始”，可双方的道路却在始点的近前第一时间便生了完全方向不同的分化；而即使是分道扬镳，但双方隐含的因缘却因为瑞恩夫妇这一对亲生父母执念不休的寻女行为而从未断过……时隔十年，他的计划开始走向结局，而她也突兀地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在他策划或者指示其他人策划的事件之中以无辜的姿态巧之又巧地一次次出现，双方的道路再一次用这种诡异的似合又分的方式彼此纠缠在了一起。

    多少知晓一些命运线运作的的威辛格尔其实早就有一个猜测，或许正因为了有了他与他的计划，才有了现在的这个叫做“契露丝”的女孩出现。正如光影，正如冷热，他在这个世界的法则命运线中即将成为代表着毁灭与破坏的“恶人”，那么就相对地一定会出现一个“英雄”，“英雄”是男是女叫契露丝还是叫别的什么名字都无所谓，最关键的是，他们有同样的和切不断的羁绊，因此，他们的无论如何都会交织在一起。

    但，命运线和传奇又有本质的不同，因为在命运之中，并不是“恶人”就一定会失败。命运线只代表路径而不会注定结局，最后究竟是“恶人”得逞还是“英雄”胜利，在被揭晓之前谁都不清楚；命运线同时又通过路径来影响着结局，“恶人”和“英雄”的在彼此道路上的不同选择会让他们在最终相遇时的生截然不同的改变。

    威辛格尔要做的，便是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恶人”道路，尽可能地去判断猜测甚至是隐性引导应该对于这些深层次的奥秘还毫不知情的“英雄”所即将选择的道路，最终，在自己最有把握获胜的时候让双方相遇，让如同自己期待的那样生。

    而现在，显然不是威辛格尔所认为的让双方的到来的最好时机，因此，他绝对不会去做任何让双方道路有可能提前交汇的事情，并且会尽可能地杜绝并毁掉一切这样的可能性源头。

    ……而瑞恩夫妇，却显然并不知道这些。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