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声口号

    姚师傅这个时候也来到了窑炉口，他伸手将窗口密封的泥土抠掉，然后打开看了看窑炉里面的情况，之后又感受了一下整个窑炉的温度，拿出手机看着时间说道“十分钟准时开窑。”

    所有的工人大声应好，这个时候姚师傅又让人搬来桌子摆好酒、鸡、白rou，然后姚师傅和窑厂的老板共同将神龛放在了供桌中央，姚师傅上了第一住香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按照顺序上香。

    史鱼是在第三位上香的，因为在场所有人包括窑厂老板都对他很是敬佩，还有就是史鱼要记录下这一切，虽然机器可以自动拍摄，但是有人看着还是要好很多。再说了，史鱼来到这里之后不但没有搞什么特殊，还努力的和自己打成了一片，他说的、做的都很符合他们的心意，并且史鱼说了，要将烧窑烧瓷给好好拍下来，然后发上网让更多人知道、了解这一门艺术，将它传承下去。

    史鱼站在摄影机显示屏后面，看着显示器中展现出那些可爱的人脸上虔诚的神情，每一个人在拿上香的那一刻，面对神龛的那一秒，从心底迸发出来的虔诚通过他们的双眼展现给世界。

    这一刻的他们是从心里祈祷烧窑的成功，祈祷过去所做的所有工序、努力不能白费，祈祷能够收获上好的瓷器然后给家里添衣加米，这一刻，窑炉中有着他们的所饱含的所有，所以他们愿意相信神灵的存在，祈求上天的保佑。

    在场十五位工人敬香完毕之后，供桌撤掉，然后姚师傅大喊了一声“开～窑～”，这时，后面的工人齐齐的喊了起来“开窑啦～”。

    等工人结束之后，姚师傅拿起专门开窑的“钥匙”去撞窑炉口的封砖，每撞一下，后面的工人都会齐齐的喊着“开窑啦”，这样的口号要一直喊到封砖被彻底撞开为止。封砖最多不能过九，最少不能少三，所以姚师傅控制着力气，不能在三次之内将封砖撞开，不然会不吉利。

    史鱼清楚，窑炉的封砖那些缝隙的土都是制瓷的土，一下就被撞开，不是火候不对就是温度不够，那么里面的瓷器胚子就没有完全瓷花，那么一炉瓷器基本也就废了，九次都没有撞开，那肯定是温度过高或者火候太大，连窑炉口都烧瓷化了，里面的瓷器也肯定化了或者变形了，也失败了。

    所以有经验的把桩师都知道开窑之时用正常的力度，等三下过后就大力的开窑，一般在五次或者七撞开比较好。

    果然，姚师傅在第五次的时候面显全身肌rou发力，一下就将窑炉封砖给破开，然后工人齐齐大喊“先师保佑，开窑大吉。”

    剩下的就没有姚师傅的事了，由工人上前将所有的封砖都给拆掉运走，然后身穿隔热服的几位工人推着推车走入窑炉之中，开始往外运输烧制的瓷器。

    一车车瓷器被慢慢退出窑炉，然后被外面的工人戴着隔热手套小心翼翼的接过、拿起，放入架子上等待它余温彻底散去，然后才会开始下一步步骤，挑瓷。

    史鱼记录着这一切，他看到了他的那一件瓷器慢慢的被工人移到架子上，等待它冷却下来，也看到了诸多精美绝伦的瓷器有着和它一样的待遇，都被那些工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史鱼走到姚师傅身边说道“姚师傅，接下来就是选瓷了吧。”

    姚师傅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是柴火窑不可避免的一步，柴火在烧制之中，不可避免的会有几度的温度差，就是这一点点温度差，都会让一些瓷器发生天差地别的变化。”

    “有的大型瓷器可能刚好在瓷化的过程中，因为温度骤降一点点，瓷化不够，有的则是小型的在瓷化过程中又因为温度过高，瓷化太过，这些都要跳出来。”

    史鱼说道“那现在这些不够标准的怎么处理。”

    姚师傅说道“在过去，这些都会被工人暗地中拿走，明面上都说敲碎了。现在嘛，都是作为工艺品便宜出厂，做一些摆件或者装饰。”

    “如果是实在不好的才会选择敲碎丢弃掉，卖给一些收购碎瓷的瓷画工厂，都有。”

    史鱼点了点头，他对于瓷器的记忆还停留在宋朝时期，那个时候的他有一世就是烧瓷的工人，烧制御瓷、官瓷的窑炉都是有着严格的记录的，每一件瓷器在烧制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都会被记录下来，最后开窑之后，一炉窑中，能够被选上为御瓷的少之又少，管瓷居多，剩下的就不能流出窑炉，但是烧窑的工人怎么可能看着那些精美绝伦的瓷器就因为敲击声、一点点釉纹就将它们敲碎丢在深山，所以总有工人会冒险留下，甚至联合官吏一起将它们运送出去，卖了换钱，官吏拿大头，他们拿小头。

    所以现代大部分能够找到的民间瓷器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流传下来的，至于御瓷、管瓷，能好流传下来的很少很少，那些东西在皇宫中，官府内，早就不知道碎成多少了，那里还能留下来多少。

    每一个朝代的灭亡，反军杀入皇宫或者官府，只会对黄金白银、珠宝布匹、粮食兵器这样的实用东西有兴趣，像瓷器这样的东西，摔碎就可以了，即不能吃又不能穿、拿着又重、杀敌有不行，总之就是废物一件，所以还是打碎、砸碎。

    史鱼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看着满满五个架子的瓷器，对着姚师傅问道“姚师傅，你说能跳出多少上等瓷器？”

    姚师傅看着满满的架子说到“我估计怎么都有半架子的上等瓷器，毕竟这么多年的经验总结，摆放规矩，所以合格率肯定会很高。”

    史鱼跟着点头说道“这到也对，总结前人的经验，总是会少走很多弯路，收获更多成果。”

    接着姚师傅拿起一个精致的瓷锤，开始轻轻敲打每一件瓷器，然后将它们分门别类的递给三个工人，他们分别将拿到的瓷器放在有着上等、中等、次等的架子上，如果没有合格的，那么就留在原来的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