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人心惶惶
民国十八年10月3日。 上海滩，商业团体整理委员会总部大楼。 副会长办公室。 林康侯美滋滋的搂着刚从金陵大戏院买回来的俏伶人，一边抽烟一边喝酒，上下其手，好不快活。 自从被叶洛举荐为副会长后，他一扫在总商会时的尴尬处境，俨然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商界大佬。 前阵子二少爷建议别再投钱进美股，但以他为首的上海滩投资派却对此嗤之以鼻，觉得二少爷是钱赚够了，人也不如以前有冲劲了。 美股的情况，他早从无数渠道了解过，那就是一个天天量产百万富翁的金山！ 傻子才会放弃股票。 二少爷退还股本后，林康侯便跟着爱德华沙逊，和一众上海滩投资派加了钱，继续往美股里投资。 当然，他们的上游依然是鸿星联合集团，只不过现在的副总裁不再是二少爷，而是一个叫刘学农的华裔。 是谁不重要，能帮自己下金蛋就行。 “老爷，今晚还去我那儿歇息吗？”俏生生的少女戏子搂住他脖子，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问道。 “去去去，当然去，今晚老爷我.” 林康侯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用力推开了。 “谁那么大胆子.” 林康侯怒目而视，不爽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气色不太好的虞洽卿。 他连忙推开怀里的少女，舔着笑脸起身相迎：“呦，虞会长，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了？” 虞洽卿目送少女离开办公室，一脚踢上了门，取出一叠电报甩到他眼前：“今天上午，美国的分红打来了，你看到没？” “分红？我这不是有事，还没去看呢。”林康侯尴尬笑笑，拿起电报，细读了一番后，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怎么这么少？一个月就分到几万大洋？” “几万还嫌少呢，我听说不少人都亏本了。”虞洽卿冷笑回答，“二少爷在时，第一个月能分近三十万大洋，现在连我也只剩十万不到了，这股票，啧啧啧。” “要不打个电话去金陵问问？”林康侯试探着问道。 明明分了钱，可他总有不好的预感。 “腴胪！现在开始，谁再打电话过来问我美股的事情，就把他给我踢出国民政府！” 金陵宋公馆内，这几天宋子文都没再打麻将，从早到晚怒不可遏，吓得旁人都不敢接近他。 唐腴胪点了点头，叹气离开。 今早收到的分红又少了很多，虽然一个月二十万大洋已经远超很多生意，但比起宋子文投进去的股本，这点分红实在太少。 和他所预期的那种超越大烟生意的收益相差太大。 关键和当初叶洛在时一比，心里落差就更大了。 他知道宋子文其实几次想打电话去美国询问叶洛，但碍于刚因此事和校长夫人吵了一架，加上本来就是他们不听劝，非要继续投资美股，这会儿再去问，宋子文拉不下脸。 另一边，王正廷已经在和英美等列强的外交负责人商谈关税自主问题和领事裁判权收回问题，国内国外形势都很紧张，财务压力一大，担子基本都落在了他肩上，让宋子文愈发需要大量金钱来渡过难关。 同一时间，校长府邸。 校长最近忙着和阎老西拉扯，一直没怎么管孔宋两家的生意，但从夫人那不好的脸色上隐约觉察到了一丝问题。 奈何不管他怎么问，校长夫人都缄默不言，说不用他cao心。 校长只得作罢。 确认校长离府后，校长夫人这才偷偷摸进电话间，让丫鬟守在外面把风，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几声后，转接完毕，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声音终于响起。 “干姐？”叶洛没看号码，但他这个美国的电话只留给校长夫人过，对方终于打了过来。 “阿洛，最近在美国过得还好吗？”矜持的校长夫人还是没开门见山，用日常问候起了头，先是一番嘘寒问暖。 两人闲聊一阵，实在耐不住的校长夫人终于还是将话题转移到了股票上。 “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上个月的分红打来，少了好多啊。” “股票市场吗？前阵子哈特里公司破产，纽交所这边被影响得挺多，不过后来总统他们出来救市，情况又好了一些，九月份的话，股票价格总体都是往上去的。” 叶洛漫不经心的看着报纸，今天的纽约时报，头条赫然是“英国财政大臣警告美股风险，市场重挫”，如今的美股市场早已吵得不可开交，坚定的多头们扬言这只是市场的“技术性调整”，为他们撑场子的白宫和经济金融学家们纷纷大声疾呼，说着一切正常。 另一小派则看衰美股，觉得经济寒冬已经迫近，应该早点撤离股市，但这股声浪根本没法传递到大部分人的耳朵里。 “情况还好啊。”校长夫人心定了大半，继续问道，“那阿洛，有几支股票的行情，你能帮我看看么？” “当然行，不过干姐，我也一直在关注股市，我还是觉得，目前不要继续浑水的好。”叶洛“苦心孤诣”的劝诫她，当然，他很清楚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她的股本早就成了自己口袋里的钱。 校长夫人下意识忽略了他后半部分的话，连忙把鸿星传过来的信息告诉他，并且试探着询问这分红是不是有问题。 “美国无线电，美钢，通用这些都是近期看涨的股票啊，涨幅也不错。干姐，你投了多少股本？一般来说，股本超过100万美元，分红怎么可能只有20万大洋？光其中一支，赚得也不止这些。” 叶洛故作疑惑的问道， “哦，不过也不好说。我已经和鸿星没什么关系了，现在鸿星属于迪威特布克特夫人和那个新请的副总裁，他们也许把分红比例和佣金重新调整了？” 听完叶洛的话，校长夫人捏着电报的手渐渐变紧，心中一沉，嘴上却还是笑着答道：“那我得去好好问一问了。” 股市没问题，股票在上涨，分红却少得可怜，这让她联想到了一种不好的可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校长夫人就忍不住打给了远在海外的孔祥熙。 不久前，孔祥熙在翘脚沙逊的陪同下秘密去了纽约，准备自己经营股票，也不知道现在搞得如何。 电话没几下就通了。 知道是她的来电，孔祥熙没等她开口问，就把纽约的情况说了一遍。 情形和叶洛描述的一致。 股市在接连几次跳水后趋于正常，美国当局总体力挺股市，看不出什么崩盘的迹象。 鸿星联合集团依然是最强的证券投资公司，主要负责人是刘学农，还和爱德华沙逊等人也有了紧密合作。 一切正常，唯有分红异常。 “也许是他们内部佣金比例调整了，这样吧，明后天我抽空约那位副总裁见一见，你别太担心。”孔祥熙挂断电话前给校长夫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得了回复，她心情稍微好些，转念一想，决定去庙里拜一拜菩萨。 校长夫人招手喊来了丫环，丫环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问：“夫人，是去鸡鸣寺求子吗？” “求什么子？喊司机载我去夫子庙，求一求财气。”校长夫人瞪了眼小丫环，扭身进了房间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