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秀珠
叶公馆，花园。 叶家的佣人们都退得远远，又不敢真离开花园，只能一堆堆扎在花园边缘处，小心翼翼打量着坐在花园秋千上的漂亮洋装少女。 唯独敢靠近少女的，便是在后面轻轻推着秋千，软言细语轻声安慰着她的叶青青。 “好啦好啦，这都三个钟头了，哭得和泪人似的，再哭就不漂亮啦。”叶青青一手推着秋千，一手端起旁边塑料桌上的瓷碗，“秀珠meimei你看看，给你接眼泪都快接满一小碗了。” “你讨厌。”白秀珠抹了抹眼睛，清秀的脸庞上，粉嘟嘟的小嘴一撅，“接眼泪干嘛？” “秀珠meimei这么好看，眼泪白白掉了多浪费啊。”叶青青嘻嘻一笑，伸手帮她擦去了泪痕。 她们年纪相仿，曾是中西女塾的同学，不过白秀珠16岁就去了RB留洋，也是今年才回上海滩。 她从RB肄业回家，就是为了赶上叶洛回国的日子。 叶青青也有一身大小姐脾气，但和白秀珠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圈子里，玉人儿般的白秀珠一直是团宠，所有人都让着她，宠着她，生怕她难过伤心，久而久之，那身大小姐脾气让周围的佣人苦不堪言。 “呜呜呜...你也取笑我！”白秀珠哭得更难受了。 “哎呀，谁敢取笑我家二少奶奶呢。”叶青青从后面抱住她，将脑袋凑上去继续安慰。 “谁是你家二少奶奶？”白秀珠嘟嘴，抽噎了几声，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你现在不是，将来总是了吧？”叶青青捏了捏她的脸蛋，“秀珠meimei，你和二哥的婚事，那可是阿爸和白部长一致赞同的大事，逃不了的呦。再说了，有人要真不想当这二少奶奶，干嘛火急火燎的从RB回上海啊。” “我才不想当呢！”白秀珠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我、我那是想哥哥嫂嫂了。” “死鸭子嘴硬！我和你说哦，我二哥那个人......”叶青青从背后绕过去坐到她身边，打算开始言传身教自己的“恋爱技巧”。 话才说一半，就听见远处佣人们叫着“二少爷”。 “青青，秀珠meimei，在聊什么呢，算我一个呗。”叶洛笑着走过去，见叶青青要起身让座，他摆了摆手，主动绕到后面，“我来给两位大小姐推推。” “还是别啦，二哥。记得不，小时候你说要给我推秋千，我高高兴兴的坐上去，没想到哗啦一下，你就给我真推到天上去了！” 叶青青跳下秋千，嘻嘻笑道， “当时把我和阿妈吓得不轻，我都好多年没敢坐秋千了。” “唉，有这回事么？”叶洛搜索了下记忆，真不记得。 应该是穿越前原身调皮捣蛋做的事吧。 “哼，心眼坏的人，就是这样一肚子坏水。”白秀珠回身趴在秋千上，和叶洛面对面，虽然说着傲娇的话，但脸色却比刚才好看太多，“整天忙里忙外，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坏事呢。” 叶洛看到她眼角的泪痕，还有略微沙哑的声音，加上花园边佣人们的反应，就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白秀珠，小时候自己屁股后面的跟屁虫。 现在快十八岁了，还真和电视剧里的那位长得一模一样啊。 来到这个民国时，叶洛就发现它和记忆里的并不完全相同。 历史上到底有没有白秀珠这个女孩无从考究，但现在她就活生生趴在自己跟前。 他也因此担忧过历史走向问题，还好，大差不差。 最重要的是，不影响他赚钱经商。 “今天起来就中午了，刚赶去总领事馆吃了个饭，这不，马不停蹄赶回家，正打算去白公馆找你呢。”叶洛说谎时脸不红心不跳。 要不是白秀珠自己找过来，他哪记得这档子事？ “鬼才信你！”白秀珠甜甜一笑，假装生气扭头不看他。 见她终于不哭鼻子了，叶青青如释重负，朝叶洛使了个眼色：“秀珠meimei，我还有事，就先去忙啦。二哥，帮我照顾下客人哦。” “没问题，有我在。”叶洛点点头。 他绕过去坐到了白秀珠身边，两人闲聊起各自在RB求学时的经历。 这几年叶洛也偶尔给她写过几封信，维稳人脉的行为都快印到他的骨子里了，白秀珠不提这事，他也不记得了。 没想到白秀珠连他什么时候写的信，写了些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 叶洛不是金燕西那个草包，也不会故意伤害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孩子。 白秀珠的大小姐脾气是真的，但对他的感情也是真的。 如果真的合适，叶洛会考虑娶她做正妻。 毕竟小阿悄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民国时期，能做大户人家的一房姨太太都算高攀了。 叶洛其实并不介意这个，但整个社会风序良俗摆在那边，他不可能孑然一身，随心所欲。 太过超然，也会被社会所不容。 叶洛又陪白秀珠玩闹了一阵，一直在远处暗中观察的叶青青和李淑珍这才放心下来。 晚餐前，凤鸣楼派人送了口信。 叶洛要小阿悄找的人，她都找到了。 不过阿尔弗雷德·斯隆今晚似乎有约，婉拒了小阿悄的邀约，周祥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叶洛让小丽先准备了点饭餐，听到他又要跑去忙做生意的事，白秀珠脸上一阵失落，但还是乖巧的陪他吃了简餐，然后傲娇地暗示叶洛送她回白公馆。 叶公馆上上下下所有人，终于看明白了一件事。 上海滩有名的大小姐白秀珠，也就只有阿拉家里的二少爷能降服住。 在二少爷跟前，白小姐乖乖巧巧，一点脾气都没了。 叶洛拉着白秀珠来到叶公馆大门口，却发现停着一辆黄包车。 干瘦，贼眉鼠眼的黄包车夫躬身问要不要坐车，被叶洛摆手拒绝了。 他刚从李淑珍那里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车钥匙。 一辆崭新，价值5000大洋的黑色福特V8豪华敞篷车。 黄包车夫只得干笑着离开。 这就是民国时代。 一个畸形的时代。 十里洋场烟花地，风云际会上海滩。 上层人士穷奢极欲，年轻一代积极追捧西方文化，追赶国际时髦。 底层民众苦不堪言，饿死、病死的人不计其数。 对叶家，给二少爷买一辆价值5000大洋的豪车，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而对大部分人，一块大洋就价值非凡。 如今上海的米价每斤7分钱，中产阶级人士的月工资普遍在100-300块，地段一般的上海滩民房，一栋大概就200来块。 绝大多数人还在用铜板，120个铜板才等于一块大洋。 这一块大洋，其实和后世一张百元纸币类似。 叶洛那天抬手就付了一块大洋的车费，因此深深震撼了周大福。 毕竟谁打车，只坐个起步价，抬手就给司机100块车费啊。 豪车轰隆隆驶离叶公馆。 白秀珠坐在副驾驶座上，满心欢喜：“叶洛哥哥，你的车技比我大哥的司机还好很多呢。” “那当然，我可是秋名山上的老司机！”叶洛哈哈一笑。 “秋名山是什么山啊？”白秀珠歪着脑袋，满脸疑惑。 “是RB很有名的一座山。” “啊，我在RB一年多，也没听说过呢，那里风景很好么？” “呃......” 唉，这时代，就有一点不好。 自己的梗，他们都不懂。 不然叶洛还得和她吹吹自己打游戏不减速过五连发夹弯的神迹！ 一路过去，很快就到了白公馆。 叶洛提前打了电话，白雄起的夫人白太太早早等候在门口。 她是RB人，当初白雄起在RB留学时结识相爱，后来跟着他回国结婚。 这个时期，很多名人都去过RB留学，不少人在那边和RB女人有过露水姻缘，带回来结婚的也不在少数，有名的就有辜鸿铭，康有为，郭沫若等。 “二少爷不进来坐坐吗？”白太太身上有着这时RB女人惯有的温顺贤惠气质，说话声音都软绵绵的。 “不了，我还有事要去，改日再来。”叶洛摆摆手。 “好，改天您要是过来了，一定好好招待。”白太太笑着回应。 “叶洛哥哥你慢点开啊！”白秀珠依依不舍，目送他驱车离开，直到看不见踪迹，才和嫂子回了白公馆。 去往凤鸣楼的路上，叶洛微微蹙眉。 白公馆和叶公馆也算英租界的豪门地段，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很少会坐黄包车，一般家里都备着汽车和司机。 黄包车夫们消息可灵通了，很少会来这种没生意可做的地方。 怎么这一路，黄包车夫多了不少。 叶洛不敢大意，现在的车行大王是余立奎，表面上和叶家依旧亲密，但骨子里是个白眼狼，二五仔。 他和劳工总会的老人九叔不太对付—— 这件事还是叶豪说给叶洛听的。 因为九叔提倡新式交通工具，也投了点钱在电车行业，黄包车和电车是现在交通行业最大的死敌。 所以那天回来，张海特意给了周大福一个下马威。 “狗屁倒灶的事情最好别找上我，不然......”叶洛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人人都说二少爷温文尔雅，读了书后是鼎鼎有名的大学者。 但叶洛的骨子里，可不儒雅。 他看中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 他想要的东西，绝不会给别人。 惹到他的人，也不要想着还能过安稳日子。 傍晚时分，凤鸣楼人山人海。 车子停靠妥当，叶洛还没下来，车门就被人轻轻打开了。 “二少爷~大阿姐等你可等得心急死咯。”花媚纤腰微微一折，抓着圆扇的手顺势抱住他的胳膊，把他迎了出来。 “好，带我过去。”叶洛笑着出来，锁上车门，崭新的豪车看得花媚眼睛都直了。 两人一路上了二楼，沿途不知道多少人给叶洛打招呼，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叶洛都一一热情回应了。 这可都是支持他巨商大业的金主们啊。 和后世的直播行业一样，这群人放后世，就是妥妥的榜一榜二大哥，天天给他手下的meimei们打赏。 这些钱呢，最后一个不剩，都落进了叶洛的口袋里。 没想到100年前是这样，100年后还是这样。 令人唏嘘。 这次秘密会谈还是安排在小阿悄的房间里，雪冷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面色清冷，在见到叶洛后才展开笑容，微福后帮他推开门。 “抱歉抱歉，周老板，我来晚了。” 叶洛笑着走进小阿悄的闺房。 早已等候多时的中年男人听到声音，连忙起身抱拳：“久仰久仰，二少爷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