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无惧流言

    前进村是个小小的村庄，总共才一百来户人家，如果谁家出了什么事，消息会不胫而走，其他户人家很快就知道了，所以郭圆得病之事一时间在村里也传得很快。而且传得神乎其神，都大大歪曲了事实。只是大家见了郭圆或陈红的面，当着面都不会说什么，但背地里总是喜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人也常叮嘱自家孩子们尽量躲着郭圆。

    消息甚至很快传到了邻村——朝阳村，陈红的姑姑陈艾琳也刚好住在朝阳村，她在朝阳村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艾琳的老公叫叶耀华，是村里的泥瓦匠。他们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叫叶士德，比陈红大三岁，在镇上砖瓦厂做工，小女儿叫叶佩，比陈红小两岁，在镇上毛巾厂当女工。

    陈艾琳在陈家是老大，陈红的爸爸陈中新是老二，还有三弟陈中强，他之前在青峰镇水利站当站长，去年才刚刚办理了退休手续。虽然老父老母都已去世多年，但陈家这三手足关系都维系得不错，跟父母健在时差不多，平日里或节假日都经常互相走动。

    炎炎夏日，一个周六的上午，郭圆在家里忙着农活，陈红带着女儿到镇上赶集，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叫“芹芹、芹芹！”陈红转头一看，原来是姑姑陈艾琳。只见她黝黑的皮肤，身高体胖，套着一条肥大的黑裙子，使得本来臃肿的身体显得更加肥胖了。

    “姑奶奶好！”芹芹见到姑奶奶赶紧问好。

    “芹芹这么乖呀！”陈姑开心地笑了。

    “你们母女俩今天到镇上赶集吗？哎呦，几天没见，芹芹都长这么高了呀！”陈姑扯着嗓子大声说！

    “是啊，姑姑，您也过来赶集呀！”陈红笑着问。

    “我不是来赶集的，我刚从你爸妈那里出来，想着早上乘凉快给他们送些菜过去。”陈姑微笑着说：“芹芹好久没去我那里玩了，要不等下你们赶完集去我家吃中饭吧！”

    “噢，今天去不了啊，郭圆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要不明天再过去吧！”陈红摇摇头说。

    “明天就明天吧，但是我提前先跟你说好，你不要计较，明天就你们母女俩过来就好了啊，千万不要带上你那口子哈，万一他发起病来我可吃不消！”陈姑赶紧补充道。

    陈红默默地点了点头。

    芹芹很喜欢去姑奶奶家里玩，她的房屋后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姑爷爷几年前自己造的一个秋千，姑爷爷的手很巧，会造很多新奇的玩意儿，这些对孩子们来说都是致命的吸引力。姑爷爷也很喜欢芹芹，因为芹芹虽然年龄小，嘴巴却特别甜，几声“姑爷爷、姑爷爷”就叫得耀华心里甜丝丝的。

    第二天一大早，陈红跟郭圆安排好中午的饭菜，就带着芹芹去了姑姑家。

    去的时候，姑姑还在地里忙活呢，芹芹就自己跑到后院荡起了秋千。她是那种不需要大人陪同，自己也可以找乐子玩很久的小孩子，所以陈红平时带她很省心。

    乘着姑姑忙农活，陈红开始帮姑姑收拾屋子，打扫卫生。

    十点多钟的时候，陈姑从地里回来了，手里抱了一大抱玉米棒，说：“陈红，你们来得还挺早的啊，这些玉米棒我们中午煮着吃，有多的就带些回去！”

    陈红笑着说：“不用了啊，我们家里有，留着你们自己当早餐吧！”

    陈姑到厨房准备中饭，陈红就过去帮忙往灶里丢柴，她好奇地问：“怎么没看见姑爷呢？”

    “他呀，最近在给老安家砌猪圈和仓房，忙得很，中午都不回来吃饭，每天都是天黑了才回，一回到家，我看他累得不行，都是洗完澡马上倒头就睡了。”陈姑快言快语道，“你们那口子最近怎么样？还经常发病吗？你不知道，现在他的事都已传到我们村，而且传得沸沸扬扬，搞得我和你姑爷都被别人指指点点，很是抬不起偷头来！”

    “他比以前稍微好了些，正常的时候还可以下地干活，我和女儿都是小心对待他，闲时他就在家里休息，也不走门串户的，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还可以。”陈红平静地说。

    “唉，但这病毕竟是个潜在的隐患，不发病还好，发起病来简直要死要活的！你当初就不应该嫁给他！本来家里就穷，又是个农民，是社会最底层的人，脑子还那么不好使，这么容易上当受骗！真不明白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当初怎么看上了他！”陈姑一开始还很淡然，但是一提起旧事，就越说越激动了。

    陈红对于陈姑提到的关于农民的这句话听后心里很不舒服，她不解地问：“姑姑，您自己也是农民，为什么有点看不起农民，说农民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呢？现在的社会早已是人人平等，没有什么等级之分了啊。”

    “那是你傻，怎么可能没有等级之分？下地种田的农民和坐办公室的白领能相提并论吗？就因为我自己是个农民，一辈子觉得自己既穷，地位又低下，所以才不希望你又找个农民啊！不知道你当初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放着那么多高干子女、富家子弟不找，找个农民当老公，还因贪财成了半个神经病！你说你是不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现在你们家一个半疯，一个半傻，最让别人瞧不起了！我们走在路上，人们背地里会偷偷议论说这是陈红郭圆的姑姑姑爷，让我们也跟着你们低人一等！”陈姑的话仿佛打开了闸门的河水，奔涌而出，直冲陈红的耳膜。

    陈红听了这些话，气得血一下子直往上涌，她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胸口隐隐作疼，仿佛要晕过去一样。过了好久，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保持沉默，但是脸却变得通红，如果不是灶里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陈姑准能一眼就看出来。

    饭菜上桌了，芹芹和姑奶奶亲热地说着话，陈红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她象征性地吃了点饭菜，就放下了碗筷，唯有看着快活的芹芹，才让她心里觉得稍微舒缓了一些。是啊，孩子们都是无忧无虑的，那是因为他们的世界是那么单纯和光明，没有成人世界那么多复杂和阴影。陈红此刻多么希望自己能重新变回到一个孩子，继续过那种没有忧愁的生活。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哪怕你觉得自己伤痕累累，也还是要含着泪水勇往直前，也许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吧。

    从姑姑家回来后，陈红没有将姑姑的这些话对郭圆讲，一个字也没有讲，如果讲了，那郭圆可能更受不了，病又会发作了。至于本村及邻村其他那些流言蜚语，她则全部置之脑后，决心不去理睬了。因为她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和别人没有太大的关系，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的家庭，她只有心存乐观，往上走朝前看，才能走出阴霾、重见天日。

    陈红的心中渐渐萌生了一种信念：如果生活没有将我打倒，那必将使我变得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