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失控、不安与逆转（上）
“潘下士，不是说阿尤市镇遭遇了魔族袭击嘛？可是现在，我们为什么要转进到附近的山区里来执行任务？” 半山腰上cao控着鹰眼术之视界，远眺着五公里开外，已是化作焦土废墟的城市。小法师实在是克制不住心中的疑惑，不由得对着身旁之人发问。 而那制服笔挺的年轻人闻言，顿时显得有些紧张。 只见他急急忙忙低下身去，从腰包里翻找出一卷稿纸来；在众佣兵面前再度确认起任务明细来，没有丝毫避讳，教几位前军人看了止不住摇头。 “非常抱歉，萨塔先生。上级真的只是命令我们前往市镇西南周边的山区里追捕魔族；并没有要求我们前去参加对阿尤市镇的救援行动。” “呃小朋友，我记得你的直属上级不是德比小姐嘛？” 顺势将跨坐在自己肩上的小家伙放下来，略带好奇的蕾希也跟着问到：“而且这次不是她来带队吗？怎么就单独带着霜雪跑去支援前线了？” “还是说联合营高层，是带领更值得信赖的队伍前去参与救援？” “这……这我也不大清楚……”眯着眼睛一看就是没睡醒的苏托，也没好气地试探起来。 面对着这些棘手难题，已是直冒冷汗的潘下士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也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这次任务，这次任务应该是赤塔副营长分派下来的，我接到的命令只是如此，具体情况属实不知。实在是抱歉……” 所谓之联合营。实是两个月之前，由黑山大公亲自带队造访新乡领之后所诞生的产物。 不知这几方究竟是做了何种交易。只知在大公的授勋队伍归还后，卫戍部秘书处随即下发嘉奖公文。 为表彰赤塔男爵在黑山防务当中，为帝国军人持之以恒地提供优异服务；卫戍部特此授予其预备役中校军衔，并一个联合营的独立民团编制。 以期望其再接再厉，整合新乡领内现存的所有民间爱国力量。做好区划防务工作，继续为帝国效忠。 而如此绝妙的天赐良机，精于算计的大赤塔自然是不容许错过。 在一口气将自建的三大警备卫队，并新乡王国骑士团全员，统统整合进了正规民团编制后。赤塔还借着卫戍部的威势：要求所有在新乡领内登记注册的佣兵团，一同挂靠进入新乡民团序列。 与大公殿下有着难以分割之联系的逐风者团，自然也不例外。至于那些被当做添头挂靠进来的佣兵团，领袖们则被集体委任顾问；以便在必要之时，由他们带领旗下佣兵们作为机动兵力使用。 而在得到了那位宗徒首座的允诺后——隶属于女神宗安陆圣座的锡盾卫队残部，加之从义教大会抽调来拱卫圣座的半个红剑骑士团；也同样挂靠在了民团序列之下，负责共同协作新乡领的安防事务。 习惯了在鸡蛋上起舞的大赤塔深谙制衡之道：故此主动让出了联合营长一职，交由无心政治的红剑团长奥兰多担任；自己的亲弟弟小赤塔转而担任营副，把控大局。 自己这个预备役中校，则更是要辛苦不少：主官军务后勤、物资调配等繁琐细碎之‘无边苦事’。 唯独是德比·施密特少校，以及由她主任的王国骑士团，眼下则处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尴尬地位。 她本是内情宪兵的科班出身，是因为主动向上级提出申请，才被调配至新乡领来协管王国骑士团。 对于大赤塔来说：哪怕在她接手骑士团后一度做出了不俗的成绩来，但终究只是个合作关系尚好的外人。除了她和路德维希团长的姻亲联系外，男爵先生并不看重其他的琐碎。 其目的也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将当时他所唯一能影响的，不需要解决编制问题的武装力量给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不然在自己兄弟归来之际，他也不会直接暗示、诱导小赤塔出手抢班夺权，哪怕他的亲兄弟在本地才是个资历尚浅的‘外人’。 但在通过纸牌屋中，得到自己那梦寐以求的独立民团编制后：原本赤塔眼中还算是个香饽饽的王国骑士团，顿时就变得如泔水般臭不可闻了起来。 在借着革新人事的名义——将自己原先想法设法塞进骑士团编制当中，本就听调不听宣的心腹精锐剥离之后。 大赤塔当即是通过管家绿蛇的闲话，成功地将这些‘废柴’骑士，连同他们已经被架空的长官一齐扫地出门，送去给两只教会武装替他们打下手。 但在明面上，这只废柴骑士团还是要接受联合营，直接与间接的领导。 结果导致了王国骑士团内，眼下所存在的三重领导，这一鲜有人人试图解决的诡异局面来——别说是佣兵们搞不清楚了，就连德比少校该听从谁的命令，她自己到现在还糊涂着呢。 “行吧，那就当是那位小赤塔直接下达的命令就行了。不过潘下士啊……”萨塔不想掺和进这场人事斗争游戏；揉了揉略显酸涩的眼角，当即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来：“贵部真的确定这里是存在魔族吗？” 鹰视术配合着使魔尼亚的空天侦查，已经快过去将近四十分钟了，可萨塔还是没能侦查到任何除友军外的生命踪迹。这一路上别说是同潜入之敌正面接战了，就连半只蚊子都没能见到。 整片山区只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那些所谓从次元裂隙中破界而来的怪物，早已经是将活物们给吓得是四散而逃似的。 本以为是过来放松解压的佣兵，各个都兴高采烈：基本上是纷纷换上了手头最值钱的各色武装来。 萨塔甚至为了优化自己无聊时开发出来的法术，连手头为数不多的榴霰弹，都一口气从仓库里搬了两枚出来。 正准备是大展拳脚，好好教导这些讨人厌的魔族一番：什么叫超视距作战？哪个是空地一体打击？在歼灭敌人磨合新战术的同时，顺便再给自己的法术收集一些实验数据。 却不曾想到眼下这片所谓战场——不仅是无仗可打、无钱可赚！甚至还要跟着这位年轻的骑士副官一起，如同战地旅游一般在这里来回闲逛。 不仅是小法师承受不住脚力，还把负责背炮弹并兼职保镖的蕾希累得够呛。而这次顶多赚到出勤费和基本工资，没有半个苏的战地工资及津贴的佣兵们也是怨声载道。 而可怜的潘下士依然是同之前那样，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话来——很明显眼前这位稚气未脱的年轻人，照例只是充当个传声筒的功用，上级并没有将任务具体情况告知于他。 “行了，你们就别为难下士先生了。” 主动开口帮着下士解围后，一旁的老好人奥罗又顺势抬起手来，指向阿尤镇所依靠着的山峦喃喃到：“说起来，你们不觉得那座小山头有些怪吗？居然一点事都没有，雾还TM特别大叫人看不清都。” “哪里怪了？”蕾希从奥罗手中抢来望远镜，忙不迭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不就是座破山嘛？顶多就是烟幕密了些。咱还以为是个啥呢，地势太高了火没烧上去呗~” 虽是不幸位于次元裂隙的正下方，但阿尤镇中的建筑大多数是以夯土、石砖为原料，防火性能本就不俗。再加之市镇内现有的消防措施，与应对预案相对完善。 故此最初这突然起来的火势虽是凶猛异常，但在市民们的齐心协作之下，火势蔓延速度以及造成的财产损失，还是被控制在了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直到那些异界邪魔的先锋部队突破晶壁阻碍，从裂隙当中闯入进主物质界，开始大肆屠戮猝不及防的阿尤市民，这场由侵略者带来的人为大火才算是彻底失去了控制。 等佣兵们赶到周边之时——阿尤镇在这场无妄之灾般的骇人惨剧当中，已是沉沦了将近四小时之久；几乎被烧蚀成了一片废墟白地来，叫人不忍直视。 所幸因为奥兰多施请下的奇迹，这场大火在神恩赐予后便被迅速扑灭下来，方才没有引燃周边山区的森林树木，酿成一场不可挽回的森林大火来。 那座倚靠着城市一角的小山包，便是这一奇迹最好的见证。 同样好奇的萨塔抬眼望去，却并没有奥罗那般惊讶，反倒是望着山腰上的璀璨光芒扑哧一笑笑了出来： “奥罗你不是废话嘛，这破山当然就不可能有事啊！你看看，那一连串魔力光辉。我敢打赌，这肯定是镇里那些神官、镇长之类的上流人士住的地方。那要是能被一点小火给点着了，可真就是闹笑话了~” “你TM又没给我加魔力视界，我怎么看得见？” 没好气地白了小家伙一眼后，颇为不爽的奥罗转而扭过头去，默默地捏着下巴，继续对着那座矮山自语自语起来： “你说那要是真的是富人区，防御措施应该会比山脚要好吧？说不定里面会收容有很多幸存者？” “呵，你把那些人想得也太好了。” 萨塔美美轻挑，当即是幽幽着冷笑两声：“我要是那些富人，肯定不会有这么好心。直接启用防御措施保证自己及家人安全就行了，哪来管你们平民死活？死得越多越好，到时候接收遗产起来也更加方便，还没人能跑出来证伪……” “你小子啥心态啊，把人都想得那么阴险干嘛？这世界上哪还没个好人坏人啥的？” “就这种人我见的多了呗，不然你以为我是为啥从南方跑路过来的？” 不过奥罗的话，反倒是提醒了萨塔——城外虽然是没发现有魔族的踪迹，可能是因为它们在想办法破坏晶壁后，就直接趁乱跑路了的缘故。 但根据潘下士的说法：在他们出发呼救时，已经是有队伍前去参与对界外邪魔的清剿；搜救幸存者的工作也一直在进行，只是被火势阻挡住了而已。 眼下正值烈焰新灭，说不定还有很多幸存者被困在城中没能救出来。那么刚好可以利用使魔的天赋，直接从低空搜录幸存者的方位坐标，以方便后续的救援行动。 最主要的：这样一来佣兵们可就是实打实地参与到了搜救行动当中，也就没理由不给他们发战地工资了。 萨塔心念一动，低空盘旋侦查的命令迅速通过血契得到转达。尼亚小家伙也不迟疑，当即是化作一团氤氲雾气，朝着城镇高速掠去。 只是少年还没来得及链接血契，开始同步使魔视角：他就只听得识海当中传来的一阵刺耳怪叫声，血契链接旋即便被强制断开。 使魔在那一瞬间，受到了无法判断来源的过量攻击，直接是被湮灭物质形体遣返回了渊狱。 而依照血契规则，契主必须要代偿部分伤害。只见萨塔犹如被重拳击腹一般，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捂着那骤然紧缩的腑脏，涕泗横流地向外呕着黄水。 可不等慌了神的战友们上来救援。意识仍然清醒的小法师，居然是强忍着生理反应，挣扎着伸手指向阿尤镇的方位呻口今：“快……快带我去镇里……里面有危险！快，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