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有聚有散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四天之后，纵然是身份高贵的公爵小姐与队伍主官，她也着实是承受不住来自‘部下’与‘上级’的双重要求。 最终还是在这新年过后的第三个星期，来自近都宪兵301中队的几名主官，在与相处起来不大愉快的佣兵们做了简短的告别之后，依照黑山卫戍部下发的休整命令，准备朝着湖滨的疗养圣地-纳米亚城进发。 临别之前，卫戍部的莫里斯准将还特意派书记官过来通报，单独邀请安茹小姐的部队前往行营做客：伊萨卡将军亲自为贵族女士们准备了盛大的践行晚宴，待接风洗尘的宴席过后，再安排她们坐上直达纳米亚城的机车专列。 已经在营地里先行换好了晚礼服的师生二人，此时正坐在一辆四驾马车上，氛围显得有些呆滞。即将告别的师生二人呆坐在沙发椅上，就这么注视着彼此的面庞，久久不能言语。 最后还是安茹小姐忍不住率先开口，颇为不舍地与老师十指相扣：“老师，您真的就不能陪我回去吗？哪怕就是陪学生旅游都不行吗？” “很抱歉蒂亚，老师我确实是走不开……王国骑士团还要去cao练，不然……” “好啦知道啦！”安茹小姐突然伸手捂住了德比的双唇，自己也闹别扭地撅起了红唇嘟囔着，“你就知道骑士骑士，明明我才是你最得力的学生，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被自己日后的安排搅得心神不宁的德比，还不等嘴里的抱歉一词脱口而出，身体便被一双纤细柔软的手臂猛地拥入怀中。鲜红薄唇之上，更是传来了一种足以摄人心魂的绵软温热。 待车内的两人补好了妆容，手腕着手缓缓踏下台阶时，衣着笔挺的莫里斯准将早已恭候多时：“尊敬的伊莎贝尔·安茹小姐以及德比女士，督军阁下早已备好了美酒静候二位多时~” 年轻的后辈随即掂起裙摆微行一礼，向这位饱经风霜的将军躬身致敬：“谨代表近都宪兵301中队向您、菲尔斯大公以及所有卫戍部的同僚致敬。普特尼克将军，劳烦您为小女子引见大公殿下。” “二位请随我来，其他诸位小姐会由专人接待，包括您的那几位女仆在内。请勿多虑。” 莫里斯准将微笑着回以脱帽礼后，便面不改色地独自向前走去。安茹小姐轻轻瞟了一眼被几名校官‘请’下马车的卡林王子一行，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挽住老师的手臂跟了上去。 虽说在卫戍部的地图上，此地被标记为了督军的常驻行营；但就安茹小姐的实地考察来看，这里的建筑群完全不像是带着闲适气息的乡野别墅。 而是在一座半地下的大型要塞附近，临时为她们修建了一座豪华宴客厅！身为军人的大公殿下肯定会在他布防严密的会议室里、而不是宴客厅里等待着她们。 在莫里斯准将的介绍下，师生二人首先穿越了三米厚的砖石外墙：在通过了这道由古典时代的城墙，废物利用改造而来的巡逻哨卡后，她们才算是进入到了要塞的真正核心部分。 坐上已经备好的专用马车，沿着热火朝天进行现代化改造的要塞运输道疾驰了数公里后，三人这才绕过了正在改造的区域，从要塞西南部进入到了督军修筑的地上临时居所。 荣冠焕发的伊萨卡督军正挺着他那发福的大肚子，笑呵呵地站在两层的混凝土指挥所前。见到两人的到来，他连忙松开搭在美女卫兵的手，朝着两位贵客迎来： “小马蒂，我的好少校，你可真是让伯父好等啊。你要是再不来，你家胡尔克可就要带兵打到我这儿来了！” 亲切地同自己的老伯父互相拥抱了一下，安茹小姐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又灿烂几分，对着伊萨卡撒起了娇来：“伯父您可要帮帮您的好侄女~父亲他老是要我回他身边去，可人家还想在您这儿多玩一会儿嘛，您都还没请我喝酒呢~” “这不是给公爵小姐设下了赔罪酒，好好弥补下伯父的疏忽嘛~” 见周围没了闲散人员，慈眉善目的伊萨卡便牵着她的手带着三人朝客厅走去，同时还语重心长地对着她嘱咐起来：“孩子，你也是要成婚的大人了，下次可不能再这么私自跑出来惹你父亲生气了。” “哪有私自呀，父亲他明明是默许了……” “还狡辩呐？你呀，要是不把你父亲灌醉套完话后，再偷偷自己跑出来；伯父都不至于被骂得这么惨哟~你家胡尔克现在基本每天都最少要拍三封电报骂我哩！” “早上宿醉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拍报，骂我这个老不修陪着你闹，是成心要把他气死！等中午一到饭点就急急忙忙地，来问他的宝贝女儿情况如何、最后晚上的那封还总是喜欢酒后哭诉，说悔不当初喝酒误事，要下定决心戒酒！然后第二天酒喝多了混小子再继续来这么一套！” 听到自己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父亲居然会如此失态，安茹小姐顿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么骂您也太过分了~伯父放心，侄女到时候回去一定帮您好好地说教回来~” “可比到时候了我的好侄女。你就算不心疼你父亲，你也心疼心疼你伯父吧。中午胡尔克这混小子都拍电报来了，说带了一个团的兵力和他女婿一起过来，要把你给抓回去……” “啊？！”伊萨卡的话到一半还没有说完，安茹小姐顿时如同触电一般从沙发蹦了起来，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中隐隐闪烁起了光芒，像是在做梦一般颤抖着呓语了起来，“他真的肯接受查尔斯了？！” “接受一个上门的猪，总比自己家的大白菜丢了要强~他那死要面子的性格，你伯父我还能不了解吗？” 伊萨卡乐不可支地打了个响指，一旁的莫里斯便匆忙将一份转译好的电报，恭敬地送到了安茹小姐的手中。而一接到手里，安茹小姐便迫不及待地和自己的老师分享起来。 坐在一旁看戏的大公抿了口火焰冰漱口，同时还不忘对着小自己十二岁的义弟调侃起来：“打着仗都想溜号回家看女儿的人，他也就只会在这种事情急。这不上门女婿的名字都改好了，查尔斯·卢弗瓦·德·安茹~” “啧啧啧，我年轻时候要是能泡一个大贵族家的女儿该多好~能少走二十年弯路啊~” 只是玛蒂尔达此时已经没心思，去关注伯父那略带羡慕的调侃了。手上的电报纸已经彻底被豆大的泪水更打湿，在精致的妆容上划出了几道水渠，整个人扑倒了德比的怀中呜咽了起来： “老师，他同意了……他终于同意了呜呜，他终于肯接受迪伦了……” 德比也只能满脸尴尬地，对着曾经憧憬的偶像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脸，随即低下头去柔声安抚着自己的学生。而伊萨卡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却又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些微悲伤、与愧疚的神色。 待安茹小姐收拾好心情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身旁的将军们并没有不耐烦，反倒是对着正由老师补妆的公爵小姐继续调侃了起来： “恭喜你了亲爱的小马蒂~这场马拉松终于要结束了~要不要考虑下在黑山大公国的皇帝湖举办婚礼呢，到时候伯父肯定给你带上一个整编礼炮团来给你喝彩！” “抱歉伯父，刚才让您两位见笑了。”安茹小姐如释重负般地捋着发髻上垂下的金丝，脸上却一反常态地露出了为难的模样，“但您说得对，我已经不是可以随意任性的小孩了。婚礼，还是让父亲大人来cao办吧。” “你能想到这里，胡尔克肯定会很高兴的。” 伊萨卡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难以明辨的热泪。随即他又从莫里斯的手里接过了一个鲜红色的木盒，郑重其事地递到了安茹侄女的手里喃喃道： “这是送你们夫妻的新婚礼物，里面是我找宝石匠打造的一套首饰，不过为了惊喜起见。你还是留到订婚那天在打开好了~” “谢谢您伯父，我一定会珍惜这份礼物的。” 匆忙接过伯父的礼物，如同孩子般古灵精怪的玛蒂尔达，突然用力地在伊萨卡的面颊上亲了一口，把这个年近七十的老人逗得直乐： “好啦，你补个妆太麻烦了，伯父就不回礼了。这半个月翻山越岭你肯定也累了，佣兵们可都夸你呢~晚宴上你只管好好放松，剩下的事情就都由伯父来cao心。你只管带着我替你准备好的黑山特产，宴会后坐机车专列去纳米亚，找胡尔克好好地疯一疯，闹一闹~就当是替你伯父出气了！” “欸？爸爸他也会在纳米亚吗？” “当然了。”人老心不老的黑山大公，顿时露出了一种顽童的狡黠笑容，得意洋洋地抚摸起了自己的络腮胡来：“当他真的带人出发的时候，我就回电报骗胡尔克你在纳米亚，所以才要这么着急忙慌地把你叫过来呀，不然伯父肯定会留你在黑山多玩一段时间。” “谁让这小子死要面子，说机车这种粗糙的铁皮有伤贵族风范，非要坐马车过来，不然还真骗不了他呢！你啊到时候就找他先低头认个错，再跟他一撒娇；保管他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宠你还来不及呢！” “伯父您真好~” “哦，还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讲。”正在喝酒润嗓子的伊萨卡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对着两人正色起来：“你们这次抓到精灵王子这件事，真的是一件意外收获……” “可督军大人……”德比刚想出身反驳，可却被自己的学生一把握住了手腕，一旁端酒送水的莫里斯将军更是看准时机将一杯烈酒生硬地塞入到她的手里，并一字一顿地回复起来： “经情报部的具体核查，此精灵正是敌卡林王族的·正统·王储。这是贵团的将要·上报·的·确实·功劳！” 而伊萨卡则立刻和自己的参谋长，一唱一和地配合出演着这场无聊的木偶戏：“虽然最后找到军火库的不是你们，但生擒敌王储的功劳，你们还是要获得重大嘉奖的~” 虽然哪怕逐风者们什么都没做，他照样会想出理由对他们进行嘉奖。在这一点上，和他们接触过的德比自然是心知肚明，但她当即就愤懑地拒绝了所谓的嘉奖： “别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我是王国骑士，和他们佣兵没有任何关系！” “这我们参谋部自然知道，德比小姐升官的嘉奖公文已和奖金一道发出；您从今日起即刻官复原职，德比·施密特少校。” 莫里斯参谋长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却显得是那样的阴冷：“就算您不追求荣誉，欠那位小法师的借款总得要还上的吧？剩下的钱还能去补助那些为国献躯的英魂家属们……” “老娘就是去卖身！去给他rou偿！也不会要你们这种冷血混蛋的钱！” 似乎是戳中了她心中的伤口。德比突然歇斯底里地朝着黑山的至高统治者大吼了一声，随即挣脱了学生的束缚，发红的眼框当中噙满热泪摔门而出。 “你们干什么呀这是……” 颇为埋怨地瞟了默不作声地两人一眼，安茹小姐随即便掂起裙角追了出去。而 只留下贵为黑山大公的菲尔斯·伊萨卡·德·拉什杜卡督军，如同浑身xiele气一般瘫坐在沙发上，愤怒地捏碎了沙发椅上的桃花心木扶手，对着空无一人、如若棺材状的房间大声地呼嚎道： “这是黑山大公的恩赐，你没有理由能够去拒绝！这也不是为了你！这是为了塞拉菲、为了希德、为了海莲娜，为了所有死去的亲人同胞，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