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位卑文人
快步赶到国学院三层，以为没人，孙离便直接推门而入，没成想里面角落里坐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孙离见过国学院的所有人，但对眼前这个人丝毫没有印象 那人好像被破门而入的孙离吓了一跳，站在角落低头不语，孙离见对方不说话，只好先开口说道“我是算学院的孙离助教，今天下午国学院有算术课，我过来授课” 那人依然默不作声，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孙离看了看纳闷道，国学院还有如此谦卑的学生，真是不多见，国学院的人家境大都优渥，长辈都是从三品往上，这里的人心气一个比一个高，恨不得把头仰到天上去，莫说对孙离，就是面对国学院的博士也不会将他们高贵的头低下半分 对此大家早都习以为常，孙离也只敢在心里偶尔吐槽一下，不过她也并没有很在乎这钟东西，至少大家能安安心心听课，孙离就已经求之不得了 走到红木桌子旁，孙离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人，这一看便把那人刚刚抬起的头又看了下去，孙离无奈道“你快坐下吧，别站着了” 那人还是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缩在角落，孙离看了看朝那人走过去，她这才看清，原来在他身后还有藏了个小男孩，穿的破破烂烂的，小脸却异常干净 “他是谁啊”孙离不禁问道，谁知话一出口，那人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嘴里一个劲的喊“先生饶命”，身后的小孩也赶紧跟着他的样子跪在孙离面前，孙离被他俩这一通cao作整懵了，赶忙扶起小孩，说道“有什么话起来再说，你这样会把孩子吓到的” 孙离帮小男孩掸掸裤腿上的灰，顺带捏了捏他圆润的小脸，问道“叫什么？” 那小男孩咻的一下躲到那人身后，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孙离，那人见孙离没有为难他们，缓缓开口“先生好，我是纪大人家的杂役，我家公子身体不适，我代他听课” “那他.....？”孙离指了指身后的小孩，那小孩立马缩回身子，那人立马护着小孩，为难的说“这是谢安，他.....”那人看了看孙离，继续道“先生，今日之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还请您不要为难一个孩子” 孙离越来越摸不着头脑，“我为难他做什么” “国子监不是不让外人随意进来吗？”那人看着孙离问道 “哦，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孙离才想起来，国子监那一堆冗长的规矩条文里是有这么一条 “你知道还把他带进来”孙离继续问道 “我只是想让他带一些书本回去” “就这么简单？”孙离盯着那人问道，而后看了看桌子上未抄完的纸，指了指“这是什么？” “这.....”那人看着孙离一时语塞，他身后的小孩突然站出来推搡着孙离，嘴里说道“不许你欺负沈哥哥” 孙离被这小孩推的踉跄了一下，那人立马出声制止“小安，不得无礼”，孙离笑了笑，道“没事”转过头看着小家伙，摸了摸他的头一脸无辜“我可没有欺负你的沈哥哥” “先生，对不住，是我没有看好这孩子”那人一个劲的道歉，弄得孙离反而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趁着现在大家都在食肆，你赶快把他送出去吧，一会人多了就不好办了” “唉，多谢先生”那人行了个礼，便抱着小孩走了出去 没一会那人便返了回来，看样子孩子被他送出去了，孙离问道“你叫什么？”，那人恭恭敬敬俯首作揖道“回先生，我叫三四” “不是沈择文吗？”刚刚孙离看到纸上的文章有个落款写的这个名字，便猜测到， “这个做不得数，我们奴籍出身的人，名都是由主家赐的，哪来的姓呢？”他解释道，孙离第一次见一个人说自己奴籍也能如此不卑不亢 孙离点了点头，安慰道“没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沈同学虽然出身上稍微差了那么一些，不过文采斐然，若有机会定能大有作为” “先生谬赞”沈泽文内心难掩的激动，虽然知道孙离这话多半是安慰自己，可一个有人能看得到自己的才华他已然兴奋到不行，而且孙离全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就直接否定自己 孙离看了他的文章，写的确实很棒，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纪申疏看起来愚钝功课却做的极佳，原来背后是他在帮忙，真是可惜，这么聪慧的一个人却败在了出身上，孙离不禁感叹，生不逢时啊，你要是生在开明的二十一世纪，你就是妥妥的国家栋梁啊 见孙离一直盯着自己，沈择文疑惑道“先生，我可有什么不妥吗？” “啊，没什么”孙离尬笑着摇了摇头，随口问道“你这奴籍有没有什么办法去掉？” 沈择文显然被孙离的这一问惊到了，半晌才说到“自然是看主家的意思” “好吧”孙离点了点头，而后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发呆，突然回过头来问道“你经常替你们公子来听学吗？” 沈泽文放下手中的书，打算站起身，结果被孙离立马制止“坐着就行了，老站不累吗”，沈择文浅笑，然后坐下，看着孙离说“哪有那么好的事，只有极个别时候我才能来一次，公子院里有许多杂事还需我做呢” “那你怎么识字的？”孙离继续追问道 “以前会有教书先生去公子院里教书，我就站在外边偷听，后来被公子发现，他便让我一起跟着学了” “那你家公子人还不错”孙离没想到看起来纨绔的公子哥还能这么好心 沈择文浅笑着说道“先生还真是不谙世事”，顿了顿继续道“谁家会让奴才读书识字啊，我家公子又不是活菩萨，他是让我跟着他一起学，不过我是被他倒吊在房梁上学的，不管怎样我总算识得了二三字，总归还是应该感谢公子的” “哦，这样啊”孙离弱弱的叹了口气，对于这种身份上的压制总是充满无力感，她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想改变什么，她能做的就是保持住自己，不要让这个封建时代等级制度的观念渗入到自己的思想 “或许有一个世界，不存在奴隶，每个人都能读书识字，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低三下四，也能好好的活着”孙离自顾自的说道 “先生就从那个世界来的对吗”沈择文看着孙离认真道 孙离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当奴隶的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没有人会对你伪装，见到的自然就是人们原本的样子，先生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那会我还在疑惑，不过刚刚明白了，以道观之，物无贵贱；先生是信奉庄子的对吗，” “啊”孙离识相的闭上自己的嘴巴，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