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死不休
八月初八，黄历上写黄道吉日，适宜嫁娶，出行。 长生就在这样一个日子回来了，她的脸色很苍白，形容消瘦，像是大病初愈似的。 她穿着一件月白的衫子，站在顾家门口。看着门上悬挂着的烫金匾额，嘴角出现一个笑容。 长安城，看来我们要不死不休了。 …… “小姐，你去哪儿了啊。” 青茶跟黛儿两个小丫头都哭的不成样子了，一人搂着长生一只胳膊，生怕她再不见了似的。长生失踪的这些日子她们担惊受怕的，吃不好睡不好的。容妈更是日日守着消息，背地里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长生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她们每天吃不下睡不着的，就是担心她出事儿。如今看她平安回来了，可是瞧着形容消瘦了那么多，想来是在外受苦了。 蓉妈到底是年长一些，没两个小丫头这么激动。可是她也悄悄红了眼，扭头抹着眼泪。为什么自家小姐这么命苦，这才回长安城没有多久，就无故失踪了这么久。 要是夫人在世的话该有多好，也好有人宠爱着小姐。 “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长生搂着两个小丫头安慰了他们几分，轻轻地笑了笑。 青茶看着她的笑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小姐的笑容好似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却总觉得眼里更加冷清了。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抓紧了一些长生。 “好了好了，别赖着小姐了。”蓉妈擦了擦眼泪，过去拉开两个小丫头，稳重的吩咐道：“青茶，你去吩咐厨房做一些清淡的饭菜。黛儿，你去泡一壶青茶过来。” 两个丫头这才稳定了一下情绪，拉着手欢欢喜喜的去忙碌了。 长生笑了笑，倚在窗边往外走。往外看有一棵合欢树，粉色的合欢花开得正好，柔柔的在风中轻舞，飘来一阵细腻的香气。 蓉妈合上门，理了理衣服，恭恭敬敬的跪在了长生的面前。 长生低头看她，神情清远，开口说道：“蓉妈，有话就说，不必如此。” “做奴才的不能失了奴才的本分。”蓉妈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日子老奴思前想后，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 一阵风吹来，摇曳的合欢花随着风摇摇摆摆的吹过来，长生伸出手去，那朵花儿正好落在她的掌心，不胜娇羞的样子。 长生轻抚着那朵花儿，随意的说道：“你说，我听着。” 蓉妈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慢慢开口，“夫人出自清河崔氏，崔氏是世家门阀。说句大不敬的话，出自崔氏的嫡女，身份跟公主一样尊贵。夫人又是当今太后的侄女，陛下的表妹，地位更是无比尊崇。可就是这样尊贵的夫人，还是早早的病亡了。” 这其中牵扯了说不清的东西，但是早年伺候在崔清身边的人都清楚，崔清的病亡绝对有蹊跷。毕竟那么健康的一个人，不可能说倒下就倒下。 蓉妈就算胆子再大，这事儿也不能随便说。她的语气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长安城的夫人小姐们，一年到头宴会不断。春天有踏春宴，夏季有赏花会。到了秋天，吟诗作对不断，冬天踏雪寻梅，总之是常常聚集在一起的。” 她说这些，不过是想告诉长生一个道理。男人们有男人们的交际，女人自然也有她们交换消息，结交权势的法子。有多少男人升官发财，躲避祸患，都是从女人这里得到消息的。 “这些在外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们，名声不能有碍，在当家男人那里还不能失宠，必须能说的上话。可是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自然受少不了后宅的争斗。” 说到这里，正题终于来了。 蓉妈叩拜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姐，老奴知道您不在乎这些权势地位。可是您一日待在长安，就一日要学会后宅的争斗。否则的话，只能任人欺凌。到时候，终究会落得跟夫人一个下场，不明不白的就去了……” 当年母亲过得很寡淡，她不爱参加那些宴会，也不爱理会后宅里的那些阴私事儿。赵娴跟父亲不清不楚的时候，大概实在伤了母亲的心。 长生目光渺远的盯着远方，心想。母亲不争不抢，带着她安安静静的生活在梧桐苑，却还是逃不过别人的迫害。 清河崔氏的女儿都有人敢下手，说到底还是母亲太无欲无求，以至于让一些人心大了起来，想要做代替她做顾家的女主人。 “蓉妈，起来吧。”长生俯身，双手把蓉妈扶起来，言辞恳切的说道：“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蓉妈心头一热，眼睛有些酸涩，难过的说道：“老奴就是怕小姐重走当年夫人的老路，实在是……” 后面的话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实在是想念夫人。夫人七夕过世，每年的七月初七她都悄悄地上柱香。可是现在是赵氏当家做主，谁又敢祭奠夫人。权利是维持一切的不二法则，在后宅更是如此。 只有站得高，旁人才不敢欺辱你，才能保护好自己。 别说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就连相爷也像是忘记了夫人的忌日一般，这些年从未提过。 长生从窗外看着青茶跟黛儿端着托盘并肩走来，淡淡的说道：“用过饭后，我去跟夫人请个安。毕竟走了一个月，总要交代一句的。” 蓉妈顿时喜笑颜开，“小姐说的是。” 这不是懦弱跟妥协，而是攻击与爆发。 长生想了想自己这一个月的日子，嘴边溢出一抹冷笑。她忍受着巨大的疼痛，终究是从死亡边缘撑了过来。师傅说，但凡她心智稍弱一点，就可能神智混乱，发疯致死。 “长生，你还是太小看长安城了。” “女人的争斗，比你想象的更加可怕。” 在回来之后，师傅对她这样说。 “要想赢，你就要适应顾家，适应长安。”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那个时候顾长生在想，若是她在长安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将来还能离开吗…… 这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