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击
汪晓玥匆匆地刷完牙,内心怀着无法忍受的挣扎上了个厕所。 这不能冲水该怎么办呢?她环顾四周,忽然看见污迹斑斑的洗漱台靠门的一角放着一个橘红色的盆子,立刻走过去,看见这个盆子还挺干净的,在灯光下还能看到上面有很多晶莹的水珠。 这个盆子一定是刚刚被人用过,一定是那个男生拿它接水冲厕所了。 想到这里,汪晓玥就决定不再犹豫,拿起盆子放进洗脸池里,拧开水龙头,一股激流瞬间从出水口内泻下来,几秒钟内就接了大半盆水。 她拧紧开关,两只手扳住水盆的边沿,走到马桶前面半米的地方,将里面的水全部倒进马桶里,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吞咽声,马桶里的水全都顺着通道流了下去,只有底部盈了一汪浅浅的水洼。 汪晓玥两只手端着盆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马桶里发生的变化,整颗心由于紧张而忐忑不安,仿佛从厕所里能钻出一头怪兽似的。 没想到手动冲水居然可以冲得这么彻底,不管怎么说,最起码以后上厕所用不着太作难了。 汪晓玥把水盆放回原处,伪装成从来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无论如何,不经人同意就擅自动用别人的东西总归不是一件名正言顺的事情。 她打开厕所的门,稳着步子从里面走出来,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她刻意抬头看了看那个男生门上的窗户,那两扇紧闭的玻璃窗上已经没有了亮光。 “估计那个男生现在已经睡了吧。”她在心里面默默猜想着。 汪晓玥走进她的房间,转身去关门,她握着圆形的门把手将门关紧,接着又用大拇指按压门把手中间的按钮。 她觉得这样应该已经把门锁上了,但是她还是不放心,不确定门是否真的被锁紧了。 所以她决定现在验证一下。 她用手旋转门把手,竟然能转得动,而且门也随之开了。 汪晓玥的心立刻被提了起来,感觉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危险的地方。 “上了锁之后,从里面旋转门把手可以将门打开,那从外面旋转门把手是不是也能把门打开呢?”她自然而然地想。 她之前从未见过这种锁,不知道它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她是多么希望现在能有一个人站在门外,帮助她验证一下,到底能不能从外面把门打开。 把那个男生喊过来做这个实验好像也不是很合适。 唉,这下该怎么办呢? 汪晓玥陷入了麻烦,而且这个麻烦比之前的床垫不干净、马桶报废等还要棘手得多。 因为这涉及到了生命安全问题。 汪晓玥站立在门后一遍又一遍地摆弄着门锁,最终结果都一样,只要一旋转门把手,锁就自动开了。 她怀疑这个门上的锁坏了。 假如从外面能够轻易地把门打开的话,那和睡在大马路上还有什么分别? 这连最基本的安全问题都不能保障嘛! 她的大脑又开始发挥无边无际的想象功能,立马浮现出夜晚睡觉的时候,有一个人悄悄地从外面打开门,蹑手蹑足地潜入她的房间的画面。 这简直是太恐怖了! 虽然她一直以来对人生都持悲观态度,但是她也不能忍受将自己宝贵的生命置于危险中。 她甚至想到今晚一夜不睡,明天去公司把李曼叫过来,让她来帮忙实验一下这个锁是否已经坏掉了。 但是老是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啊,她又重新把门锁了,转身走到床边,一下子坐在床上,床垫上立即陷进去一个大坑。 她发现她正在坐着的这个部分的质地和别的区域不太一样,实在是太软了,坐上去有一种塌陷的感觉。 唉,这个房间没有一个地方是令她满意的。一直在挑战她忍耐的极限。 身处于这个残缺不全的房子中,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她觉得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是一种耻辱,使她原本就已不荣耀的人生变得更加不堪。 她感觉自己身上的负能量正在逐渐增加,慢慢地堆积,越来越高,越来越重。 口吃给她带来的苦难从来都没有被化解过,每一次都是一个打击,一次一次地都被积累起来。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内心会因每一次的打击而发生变化。 她不知道最终的结局究竟是什么,但是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种不安。 她还知道她的内心对打击的承受能力不是无限制的。 这个破烂房子就是一种打击,如果她不是结巴的话,她的人生道路一定不会走到这里,她也一定不会沦落到住这种房子。 她又陷入了对自身命运的思考里,只要一进入,就一定会伴随着眼泪。 汪晓玥静静地躺在床上无声地哭泣。 眼泪,唯有眼泪可以缓解她的痛苦。等到她哭累了或者是哭到没有眼泪的时候,她才可以从她的痛苦中醒过来。 正在这时候,房子的铁门被一把钥匙捅开了,那对情侣下班回来了。 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进来,进入他们的房间,然后轮流进入洗手间洗漱,忙忙碌碌一阵之后,整个房子又恢复了安静。 现在这个房子里的人都回来了,除却汪晓玥以外的三个人都已经有固定的生活秩序,他们都适应了目前的生活方式。 按照固定的模式去生活,很快就会习惯的,习惯以后就用不着想太多了,自然而然一天天就过去了。 汪晓玥好羡慕他们有固定的生活模式,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固定的生活模式,生活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她都无法抵挡。 其实她也算有固定的生活模式,那就是每天都自责,每天都感到很痛苦。 汪晓玥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很长时间,觉得眼睛酸涩,快要睁不开了。 她现在觉得她敢睡了,经过刚才那一番心理活动,她觉得在这里睡觉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换句话说,或许发生意外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她的人生已经是这种不堪入目的模样了,还能怎么坏?即使再坏,还能坏到什么程度呢? 她竟然萌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