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辞退 二

    汪晓玥忍着头痛下到四楼，敲响了张巧宿舍的门，门瞬间就被人从里面拉开，接着张巧就出现在面前。汪晓玥看到张巧的脸那一刻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亲切，反而内心涌现出一种厌恶，要不是张巧，她现在恐怕都已经睡着。汪晓玥实在不想进去，就站在门口问道：“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张巧侧过身让出一条路，语气柔软地说：“进来吧。”看来不进去不行，汪晓玥只好极不情愿地走进屋里，站在中间的空地上转过身对着正在关门的张巧疑惑而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她感到自己的大脑不太清醒，头重脚轻，眼睛半眯着，身子已经站不直，而且情绪异常烦躁，极不耐烦，她现在正隐忍着，努力向张巧呈现最好的状态。张巧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话羞于说出口，整个人都局促不安，连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她把汪晓玥让到下铺的一个床上坐下，汪晓玥实在太困了，就不假思索地坐上去，努力抬起头看着张巧，张巧也坐到这张床上。

    张巧终于开口了，她一脸惭愧地对汪晓玥说：“厂里不让我在这儿干了······”

    汪晓玥听到这个消息后猛地吃了一惊，“怎么好端端地正上着班呢突然就不让干了？”她疑惑道，这时候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上班第一天张巧态度强硬地拒绝线长让其上夜班时的情景，就开门见山地探问：“是不是当时厂里的人让你上夜班，你不上，就故意找你的茬？”

    此时的张巧再也不是几天前那个敢和厂里叫板、铁骨铮铮的张巧，此时的张巧已经六神无主，精神都坍塌了，好像里面的骨头已经被人抽掉，只剩下外面的一层皮rou。她战战兢兢地回答：“不光因为这个，上班第一天的时候我们线长就通知我让我去二线干活，我说二线太累，坚决不去，她也没办法，就走了。从那以后线长就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她不理我，我也不理她。又过了两天那个男线长过来跟我说这个厂里人已经够了，要我到另外一个厂去干活，我还不同意，他说要是你不同意，就只能辞职了。”她说完之后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汪晓玥，希望汪晓玥给她出出主意。

    汪晓玥立刻扭转头看向别处，故意回避张巧的目光，因为她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帮到面前的这位高中同学，在内心深处她甚至还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被厂里的领导刁难。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去安慰张巧，而且她也觉得任何语言也无法安慰这个可怜的人。汪晓玥沉默着，沉默着，可是发现沉默也不是办法，它无法解救自己的尴尬，更无法拯救张巧的困境。

    在张巧的目光逼视之下，汪晓玥终于开口了，她边想边说：“那你有什么打算？”

    很明显这个回答让张巧非常失望，在这一瞬间她眼睛里的那种热望暗淡了下来，缓缓地低下头，她开始为以后做打算。过了一会儿，张巧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似的猛然抬起头看向汪晓玥，一脸刻薄而又得意地说：“我几天前借了招工的人一千块钱，说等发工资了再还他。我现在已经在厂里干了五天活，如果工厂不把这五天的工钱发给我，那我也不还招工那人的钱。”张巧竟然将招工的人和厂里的人混为一谈。说完这些话后她的情绪看起来好转了一些，那张冷酷的脸上有了些许生机。汪晓玥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对张巧抱以高度的敬佩，在如此艰难环境下她还是没有向现实屈服，依旧如此这般坚强。

    汪晓玥本来就不擅长安慰别人，她只会诚实地说出来自己对于事情的想法，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一点儿也不高明，甚至是最朴素的，但是作为朋友，作为高中同学，况又在这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她有义务帮助张巧度过这个难关。

    汪晓玥思虑再三，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又在心里鼓了鼓劲儿，内心挣扎表情为难地说：“既然弄到这种地步，干脆别干了，回家吧。”说完胆怯地看了一眼张巧的脸色。

    幸好张巧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她肯定也觉得汪晓玥的话是中肯的，也是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着想的。这句话又把她的态度变得柔软起来，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思索一番，犹犹豫豫地说：“我也想过了，实在不行就回家。你上了一夜的班，已经很累了，赶快回去休息吧。”张巧所说的话里有一个地方汪晓玥不明白，“什么叫‘实在不行？’明明不是已经不行了吗？”由于她实在是困到了极点，既然张巧都发话了，那还等什么呢？汪晓玥也不过多纠结张巧话中的意思，就说了几句客套话回宿舍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王玉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玩手机，“这家伙精力就是旺盛！”王玉问她干什么去了，她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没事”，她不想对别人讲张巧的私事。然后赶紧踩掉鞋，爬到自己的床上，脱掉羽绒服和羽绒裤，叠好放在床头，边躺下边伸手拉来被子盖在身上。躺在自己硬邦邦的床上，汪晓玥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大脑里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去想，几秒钟的功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这一觉睡得真过瘾，连一个梦都没做，睡醒之后神清气爽，无限地满足！她扭头看了看王玉，王玉还在被子里安详地睡着；又弯腰向下探头看自己下铺的那个女孩，她也没有醒。这样的结果使汪晓玥感到高兴，在她看来这个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醒着和这个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是同样的效果，她的意识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是轻松自由的。

    正当汪晓玥尽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净时，发生在张巧身上的麻烦瞬间又进入她的大脑，使她忍不住又烦恼叹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