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往事今提(2)
丘处机又道:“这龙姓女子,名字来历不知,那些邪魔外道都叫她小龙女,我们也就如此称呼罢了。” “十八年前的一天夜里,重阳宫外突然有婴儿啼哭之声,宫中弟子出去察看,见包袱中裹着一个婴儿,放在地下。” “重阳宫要收养这婴儿自是不便,可出家人慈悲为本,也不能置之不理,那时掌教师兄和我都不在山上,众弟子正商讨时,一个中年妇人从山后过来,说要收留此婴,众弟子求之不得,当下将婴儿交给了她。” “后来马师兄与我回宫,他们说起此事,讲到那中年妇人的形貌打扮,我们才知是活死人墓中的那个丫鬟。她与我全真七子曾见过面,但从未说过话。” “后来她的弟子出山,就是那李莫愁,此人心狠手辣,武艺极高,在江湖上闹了个天翻地覆。全真教数次商议,要治她一治,但碍于这位墓中道友的面子,不便出手。我们写了一封信送到墓中,措辞客气,可这封信却是石沉大海,不见答复。” “几年后,墓外荆棘丛上挑着一条白布灵幡,我们知道是那位道友去世了,于是我等师兄弟六人致祭。礼毕,出来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还礼答谢,又说她师父去世之时留下遗言,那人作恶横行,自有制她之法,请各位不必cao心。说完转身回了墓门。” “先师曾有遗训,全真派门下不得踏进墓门一步。她既进去,只好作罢,但大家心中不解,那位道友既死,如何制服弟子?又见那小女孩孤苦可怜,便送些粮食用品过去,但她都原封不动,命一个仆妇退还。” “看来此人性子乖僻,与她祖师、师父一模一样。既有仆妇照料,也无需我等cao心了。后来不知怎的,李莫愁忽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我们只当那位道友果有妙策,不由钦佩。” “去年春天,我与王师弟赴西北有事,在甘州一位大侠家中盘桓,竟听到一件惊人消息。” “一年之后,有邪魔外道要群集终南山。终南山是全真教的根本之地,他们上山自是对付我教,岂能不防?又怕讯息不准,派人打听,果然非虚。” “却有一点,他们上山并非冲着我教,而是对那小龙女有所图谋。” 郭靖不解道:“她小小一个女孩子,从不外出,怎能跟这些邪魔外道结仇生怨?” 丘处机道:“内情如何,我等不知,本来也不必理会。可不管怎样,这群邪徒来终南山,我们终究无法置身事外,于是辗转探听,才知此事是小龙女的师姐挑拨。” 郭靖道:“李莫愁?” 丘处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她们师父教了李莫愁几年功夫,知她本性不善,就说她学艺已成,令她下山。师父在世时,李莫愁虽然作恶,总归有所顾忌;师父一死,就借吊祭为名,闯入墓中,想将师妹逐出。” “她自知所学没有尽得古墓技艺,要到墓中寻找武功秘笈。哪知墓中布下许多巧妙机关,李莫愁费尽心机,才进了两道墓门,在第三道门边却看到师父的一封遗书。” “原来她师父料到她必定会来,遗书里写道:某年某月某日,是她师妹十八岁生辰,自那时起便是古墓派掌门。又要她痛改前非,否则难获善终,也是点明,若她继续作恶,她师妹便以掌门人身份清理门户。” “李莫愁很是生气,再闯第三道门,却中了她师父的设计,若非小龙女医治,当场就得送命。她知道厉害,只好退出,但就此收手,哪肯甘心?后来又闯了几次,都吃了大亏。” “最后一次与师妹动手过招。那时小龙女不过十五六岁,武功却远胜师姐,若不是手下容让,取她性命也非难事……” 郭靖插口道:“此事只怕传闻失实。” 丘处机道:“怎么?” 郭靖道:“我恩师柯大侠曾和李莫愁斗过两场,说起她的武功,实有独到之处。连一灯大师的高徒武三通也败在她手下。那小龙女未满二十岁,功夫再好,终难胜她。” 丘处机道:“这是王师弟听丐帮朋友说的,到底是不是胜过了李莫愁,谁也不知。不过这下李莫愁更是心怀怨恨,知道师父偏心,将最上乘的武功传给师妹。于是她放出传言,说某年某月某日,活死人墓中的小龙女要比武招亲……” 郭靖听到“比武招亲”四字,想到杨、穆二人当年在BJ之事,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丘处机知其心意,叹了口气,道:“她扬言若有谁胜得小龙女,不但小龙女委身相嫁,墓中奇珍异宝、武功秘笈,尽数相赠。外界不知小龙女是何人,但李莫愁宣扬,说她师妹容貌远胜于她。这赤练仙子据说美貌,姿色莫说江湖少见,就是大家闺秀,只怕也少有人及。” 郭靖心中暗自相比:“这又何足为奇,我那蓉儿自然胜她百倍。” 丘处机续道:“妖邪人物中,对李莫愁着迷的不少。只是她对谁都不加青睐,稍稍无礼,立施毒手,现下听她另有师妹,相貌更美,而且公然比武招亲,谁不想来一试身手?” 郭靖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些人都是来求亲的。怪不得宫中道兄们骂我是yin贼妖人。” 丘处机哈哈大笑,道:“我们又探听到,这些妖邪对全真教也不是全无顾忌。他们齐上终南山,我们若干预,索性乘机将全真教挑了。我和王师弟得到讯息,决意跟众妖邪周旋一番,当即传出法帖,召集本教各代,早十天齐聚重阳宫。刘师哥和孙师妹在山西,不及赶回。我们一面cao演北斗阵法,一面送信墓中,请小龙女提防。哪知此信送入,仍是没有回音,小龙女竟然全不理睬。” 郭靖道:“或许她已不在墓中了。” 丘处机道:“不,在山顶遥望,每日都可见炊烟在墓中升起。你瞧,就在那边。”说着伸手西指。 郭靖顺着他手指瞧去,但见西边郁郁苍苍,十余里地尽是树林,不知那活死人墓是在何处。 丘处机又道:“我等连日布置。五日前,各路哨探陆续赶回,查出众妖邪之中最厉害的是两个大魔头。” “那两个魔头名声不小,他们今年初到中原,便震动武林。那贵公子是蒙古的王子,据说还是成吉思汗的近系子孙。旁人都叫他霍都王子。你曾身在大漠,熟识蒙古王族,可想得到此人来历么?” 郭靖喃喃说了几遍“霍都王子”,回思他的容貌举止,却想不起会是谁的子嗣,但觉此人容貌俊雅,傲狠之中又带了不少狡诈之气。
成吉思汗共生四子,长子朮赤剽悍英武,次子察合台性子暴躁而实精明,三子窝阔台即当今蒙古皇帝,性格宽和,四子拖雷血性过人,但相貌均与这霍都大不相同。 丘处机道:“只怕是他自高身价,胡乱吹嘘。此人武功是XZ一派,初到中原,就伤了河南三雄,后来在甘凉道上独力杀死兰州七霸,名头登时响遍了半边天。另一个藏僧叫达尔巴,天生神力,和霍都的武功全然一路。他是和尚,自然不是要来娶那女子,多半是来帮霍都的。” “其余人见这两人出头,都绝了求亲之念,然而李莫愁曾宣扬古墓有珍宝武功。群邪虽然将信将疑,但都想进到古墓,分些好处,是以竟百余人齐聚终南山,本来北斗阵定能将二流邪徒挡下,教他们不得近重阳宫一步。没想到应是我教遭劫,中间的误会,不必说了。” 郭靖甚感歉仄,讷讷的要说几句谢罪之言。 丘处机将手一挥,笑道:“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西湖月在天。宫殿馆阁,尽是身外之物,身子躯壳尚不足惜,又理这些身外物作甚?你十余年来勤修内功,难道这一点还勘不破么?” 郭靖也是一笑,应声:“是!” 丘处机笑道:“其实我眼见重阳宫后院为烈火焚烧,也是暴跳如雷,此刻才宁静了下来,比之马师哥当时心无挂碍,我的修为实是万万不及。” 郭靖道:“这些jian人如此毫没来由的欺上门来,难怪道长生气。” 丘处机道:“两个魔头领着一批jian人,乘隙攻到重阳宫,一上来就放火烧观,郝师弟与霍都动手,也是他轻敌,而霍都的武功又别具一格,郝师弟出手时略现急躁,胸口中了一掌。我们结阵相护。只是少了郝师弟,补上来的弟子功力相差太远,阵法威力有限。你若不及时赶到,全真教当真一败涂地了。” “现下想来,那些二流妖人固然无法上山,达尔巴与霍都二人却终究阻挡不住,此二人联手与北斗阵相斗,我们输是不会输的,但决不能如你这般赢得干净爽快……” 正说到这里,忽听西边一阵响亮,有人吹动号角,角声苍凉激越, 郭靖听在耳中,心迈阴山,神驰大漠,想起了昔年在蒙古之时,黄沙莽莽、平野无际的风光, 再听来,忽觉号角中隐隐有肃杀之意,似是向人挑战。 丘处机脸现怒色,骂道:“孽障!孽障!”眼望西边树林说道:“靖儿,那jian人与你订下十年之约,妄想这十年中肆意横行,好教你不便干预。天下哪有这等称心如意之事?咱们过去!” 郭靖道:“是那霍都王子?” 丘处机道:“自然是他,他是在向小龙女挑战。”一边说,一边飞步下山,郭靖跟随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