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检测
等到全副武装的生化组推着一车液氮、手持密封罐、尸体袋过来的时候,李元靠在墙边,浑身是汗。 就像一只死撑在岸边拍尾搁浅的鲸鱼。 他此时竟然有一种回归加纳身体的错觉,费力得很,眼前一阵乌黑,甚至差点连视界里的线条都快看不清楚。 收纳完那两具尸体后,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看到被李元困在空气墙内的那滩液体,一阵疑惑。 “咦,这家伙怎么是个方的……” “旁边这是什么?气流……吗?” 李元差点忘了,那制造的气流如刀,对于普通人来说极危险。 “等等……” 就当他们想要伸手的时候,李元叫住他们。 “你们先把容器边缘贴到地上。”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听目击者的话不是一件坏事,目击者恐怕比任何一个警探更有对现场的发言权,虽然不一定正确。 见他们照做,李元也省得费心思去解释和周旋,控制着那空气盒子转了个角度,在边缘制造和容器借口相连的通路,打开缝隙,用他所能控制的所有气流,全力把那滩液体挤进容纳器内,在研究员们关上盖子以前,他都没有丝毫的放松。 “奇怪,你们看到气流了吗?” “看到了。” 收回所有可疑污染源后,他们以怪异的眼神望着李元。 “你居然没穿防护服就来了?” 为首的研究员示意手下把那些证物全部放进液氮车内,看着李元逐渐站起身,有些疑惑。 “嗯。” 终于喘上气,虚脱的感觉依旧强烈。 正当他想要离开时,几个研究员朝他举起枪。 “别动。跟我们回去。” 面罩下,领头人神色紧张,似乎他的出现是件非常让人恐惧的事情。 “听着,你乖乖穿上防护服,和我们去做检查,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针对你,这是为了暗河的居民们着想。” 领头人发觉方才口气过于强硬,于是进一步解释。 “好。” . 又是一轮枯燥乏味的血检、采样、隔离观察。 李元已经在白色的病房里呆了3天。 期间,孟菲斯等人还搁着玻璃探望他,告诉他别紧张,等到结果出来了自然没问题。 但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没有任何普通人敢托大,去呼吸那被污染的空气。 他们还没搞清楚当时看到的气流是不是错觉,以至于还没来得及深究气流是怎么一回事,就为繁杂的证物检测占满全部精力。 也好。 李元躺在床上悠闲地吃水果,翘着二郎腿,缓慢地甩着,顺便伸出手挠挠脚板底。 正巧需要好好休息。 趴着,偷偷制造几个小气旋按摩肌rou,爽得差点叫出声。 不过,当他准备换姿势的时候,白色的空间里,一个突兀的黑色戒指撞进视野。 cao。怎么变黑了? 左右横竖打量手上那枚销钉改成的戒指,一时间忘记控制气流,愣愣地看着。 不会吧,不会虐杀者是他自己吧? 就在他失去对气流的控制那刻,戒指“倏”地变回透明。 卧槽!对此发现,李元惊讶不已。 于是,现在白色的病房里,他像个精神病人一样盯着手指傻笑,手上一下黑、一下透明,一下黑、一下透明。 刚好变成透明的时候,穿着防护服的护士走近房间,看到李元神经质的笑容,愣在原地。 “额,那个,你需不需要再去查一下脑科,拍个全息CT?” 护士说话间还往门口退了一步,以为李元身上终于出现了感染的症状。 “啊?没事。我刚刚想到高兴的事情,不好意思。” 李元快速放下手,端坐起身,用咳嗽掩盖尴尬。 护士将信将疑地侧身打量他,缓慢退后。 “真没事。” 他朝护士眨眼。 为了慎重起见,护士依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上门,以百米冲刺的势头去找主治医师。 于是,他从今天晚上开始,每天都得带着脑电波测量仪,活像个头上长满电线的改造人。 . . 几天后,乌拉诺斯等人借此机会,彻底将他脑子里的分子纳米神经元全部取出,还利用超级纳米机器人给他彻彻底底的检查了一遍脑部神经通路,确定他的脑子真的没有出现什么感染症状或者病变后,才让他摆脱那满头电线的奇怪装饰。 入夜。 墙上灰蓝色的全息指针黯淡地跳过一秒。 李元今夜竟不敢入眠。 睡一个好觉,意味着,他恐怕很快就能想起来当年发生的事情。 他没有做好接受的心理准备。 也没有做好可能真的发现缪丝确实背叛他的心理准备。 呼…… 深吐出一口气,摆烂地闭上眼。 算了,长痛不如短痛,发现就发现吧,想起就想起吧,暂时不能接受,以后也会慢慢接受的。 扭头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感官。 “咔哒。” 晚间从未开启过的病房门,此时发出突兀的声响。 “咔。” 门又合上。 床上的男人闭着眼,面朝下,看样子在熟睡。 灵巧的手指转动着一个头尾由轴柱串起的月牙,纤长的双腿从护士服下探出,轻盈地走到床前。 双手背在身后,女人勾起腿,单脚稳当支撑,俏皮地弯腰,俯下身,凑到李元耳根。 “醒着啊?” 嘶—— 李元汗毛炸立。
这百月到底什么来头? “我跟你说,我今天算到你有一灾,特地好心地过来帮你一下,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你没事吧?” 李元也不装了,撑起身子,往床头一靠。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隐约的淡蓝色照明,百月的双眼却存在感异常强。 “怎么,我像开玩笑?” 百月仿佛知道他没事,一屁股坐到床边,双腿优雅地靠着,手撑在他左右膝盖正中。 “大姐,大晚上的,很吓人好不好。我胆子很小的。” “你呀,你知不知道你到了拐点了?” 百月也不跟他继续插科打诨,脸上认真起来。 看着百月的神情,李元没有说话,只等她的下文。 二人就这样静默地相互对视了一会。 “你真不知道吗?” 百月嘟起嘴,又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原来你什么都不懂呀?” “什么意思?” “你不是无相者吗?” 听到此言,李元顿感惊诧,此刻竟心生杀意。 “你好凶哦。”百月竟是全然不怕,“你不是带着无相者的信物么?” 李元没有回答,神经紧绷,他的刀不在身边,现在正思考拿什么当武器比较合适。 也许杵在那边的吊瓶杆子应该还算不错。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别装啦,我知道你是无相者,我没有恶意。”百月俏皮眨眼,竟是自来熟地盘腿,坐到他膝盖间。 真的值得他信任吗?李元没有行动也没吭声,留意着她的动作。 百月的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月牙一样的玩意背在身后。 “这个你应该早就看见了吧?” 似是发觉李元的打量,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月牙,递到他眼前。 李元脖子朝后避开一段距离,眼睛在那奇特的月牙上和百月的神情间来回打量。 不像是假的。 “我是控梦师,百月。你不叫斯蒂芬·酷李对不对?告诉我真名好不好?” “很重要吗?” 他可是还记得有一些藏在暗处的蛇鼠之辈正盯着他。 真名,在暗河,意味着,过去的象征,秘密的象征,也可能,是杀身之祸的象征,麻烦的象征。 “算啦,你不说我也知道,酷李。咱们言归正传吧。” 百月收回放在他眼前的月牙,拇指灵巧地一拨,那月牙竟飞速旋转起来。 他的目光竟然无法从月牙上逃离,还未等他恐慌,眼前画面忽变。 他回到了2106年。 今年,他16岁。 站在校门口,李元身临其境,伸出双手,上面没有红斑,但在强烈的阳光下显型的销钉戒指却告诉他: 他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