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孙少安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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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宿舍坐下,王满银发现小舅子的床头散落着不少纸,另有一些书籍。 他随手拿起一本,发现有翻阅的痕迹,不少页面已经毛边。 看来自己上次的劝说少安听进去了,重新拾起学习热情。 还有张改好的试卷,最上边写着“优”。 王满银不由得攒了句:“少安,学的不错呀。” “还行,整个培训班上次考试就两个优,我是其中之一,”孙少安有些自豪的介绍道。 他所在的菌肥培训班有二三十号人,除了自己和少数几人是高小毕业外,剩余都读过初中。 参加菌肥培训要用到化学知识的……孙少安根本没学过,刚开始有些发憷。 结果他很快发现,自己听不懂,那些初中毕业的照样蒙圈,甚至表现还不如自己。想想也正常,前些年初高中学生都忙着改天换地,哪有功夫学习。 而且随着课程深入,孙少安发现老师非常负责任,讲的也挺有意思。课堂上并不单单只讲菌肥培训,还对相关知识做了延伸。 其他同学听得昏昏欲睡,他知道学习机会难得,自然认认真真,近段时间不断被表扬。 听小舅子自夸,王满银随意扫了一眼试卷。 嗯,第一题就很有时代特色:请同学们用哲学观点解释论述乙醇的“同分异构体”。 这道题如果换自己来做,肯定不会。 倒是少安的回答很新奇:内因是变化的依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通过外因而起作用……乙醇的内因依据是相同的分子式,外因则是温度和压力等不同……就造成了思想教育的“人才同分异构体”。 这答案,正确的不能再正确了。 这会儿窑洞里没人,不过外边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 王满银想了想道:“少安,窑洞里太闷,咱们出去转转吧。” “也好,”孙少安点了点头,随后锁好窑洞门。 县高中建在半山腰,再往上是一座不小的山峁。随着天气转暖,山坡上已经有点点稀疏绿意覆盖。 两人一路攀登来到顶上,顿时感觉视野开阔起来。 周围一览无余,如果有人上来,他们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王满银看了几眼风景,才出声问:“少安,你感觉培训怎么样?” “姐夫,这正是我最近发愁的地方……培训班主要讲解920生长剂和5406菌肥的培训接种技术。它们可以提高土壤肥力,促进庄稼增产增收。按照公社的说法,打算让我们学成回去后创办一个菌肥厂。” “不过这两种菌肥生产过程对环境要求很高。需要使用酒精灯接种,无杂菌cao作、繁殖……咱们公社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技术条件。到时候我们回去,恐怕没办法生产出合格的产品,会不会惹出麻烦?”少安低声说出自己的担忧。 他和另外一人学几个月时间,肯定被寄予厚望。如果回公社一番折腾,花费不小代价却没有成果,说不定会被追究责任。 现在人胆子真大! 让两个学员办菌肥生产工厂,王满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不用猜,这又是一個拍拍脑袋就上马的项目。 不过他认为小舅子的担心纯属多余,想了想开口道:“少安,你才学了一个多月,都能看出来这个项目必然失败。给你们做培训的老师,还有其他人真看不出来吗?” “你是说……” 孙少安哑然。 “没错,安心学习,该咋办咋办。对你来说,这是个难得的资历。那么多公社都派人参加培训,生产不出合格菌肥产品的,不是一个两个……” “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少安无奈道。 他真想学些东西给村里做贡献,而不是白白折腾。 “别说了,牢牢记住我上次的话。凡事多思考,做事随大流,不要特立独行……身上粮票和钱够不?我再给你点。”说着,王满银掏出一叠钞票。 “姐夫,我身上钱够花,还有剩余,”少安根本没有伸手去接,“县砖窑厂招零工,星期天我去帮着装砖,一天能挣一块多呢,现在已经快攒十块了。正好马上到饭点,我请你们在食堂吃饭吧。” “不用,还是一起出去吃。我们这次受队里外派,可以报销的。” 下山途中,王满银简单讲述一下来县城的目的。 刚回到校园,一个学员就笑着打招呼:“少安,你婆姨又来找你了!” “你这个怂货,再胡说八道看我不锤死你!”孙少安忙出声回应。 婆姨?王满银好奇打量小舅子。 这才外出学习一个多月时间,就被人给看上了? 说起来,少安虽然皮肤略黑,但是身形高大,相貌相当出众。属于一等一的俊后生,有女子瞧上也正常。 少安被看毛了,红着脸解释道:“姐夫,别听他们瞎说,是润叶,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她前段时间知道我在县里培训,就经常过来。” “知道,知道,”见小舅子脸皮薄,王满银没有再出声打趣。
正说着,就见一个女子笑盈盈走来,大方打招呼:“王大哥,你也来县城了?” “嗯,润叶好!我过来给村里办事。”王满银忙打回应。 他上次就看清楚了,少安也许对感情懵懵懂懂的,但田润叶绝对有想法。 接下来,王满银喊了刘向阳,四人去外边国营饭店吃饭。 这个时间点,饭店并没有多少顾客。 头顶电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终于让王满银感受到一点现代气息。石圪节公社因为太偏僻的原因,到现在还没通上电呢。 说是吃顿好的,其实这年头饭店也没啥可点。墙壁挂着的小黑板上,只写了七八样菜,还有几种主食。 四大碗荞麦面条,三个男生一人两个馒头,又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 饭后,田润叶打算独自返回学校,被王满银给拦住。 经过下午一场虚惊,他变得小心许多。 现在外边天彻底黑了,街道连个路灯都没有,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将人安全送回去后,王满银和刘向阳本打算去找个大车店住下,被小舅子给拉到学校宿舍。 宿舍是大通铺,挤挤多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吃过早饭,王满银和刘向阳没敢耽搁,早早赶到革委大院等待。 看到他们,田福军很快喊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对方名叫谢守政,是省城下放的水利专家,给人一种唯唯诺诺的样子。 “谢专家好!”两人带着恭敬打招呼。 “别叫谢专家,喊我谢工或者老谢都行。”谢守政急忙弓着身子回应,姿态放的非常低。 接下来还有七八十里路要赶,在办公室里聊了一阵淤地坝的事儿后,王满银就提出告辞。 由于谢工这次去罐子村要常住,随行还携带不少行礼和测量器械,所以田福军帮忙找来一辆马车。 送他们走时,田福军特意将王满银拉到旁边交代:“谢工是我的朋友,在村里发生啥事儿的话,伱帮忙照应着点。” “明白,”王满银赶忙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饭店买了些吃食后,他骑车前面领路,几人乘坐马车驶出原西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