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脸狗血
对于现今江湖上的年轻一辈而言,“修罗教”这三个字或许还只是个陌生的名词,但在重重舆论的抽丝剥茧之下,封存再久远的往事也会被剥露出它原本的轮廓。 这个曾经被中原武林深埋入土的秘密,在被整个江湖的有心人士挖掘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大白于天下。 关于邪教的种种传闻不胫而走,尤其是他们曾以奇香引诱年轻女子血祭邪花一事,更是在全城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不得不怀疑,那些失踪的女子是否与修罗教复兴有关,若让此歹毒教派重现中原,必将又是一番滔天浩劫。 最近充斥耳畔的消息除了修罗教还是修罗教,似乎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这个尚不知躲藏何处的残存异教,甚至有人提出重建联盟对其斩草除根。 唐倾墨将连日发生的事情在脑中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可越是想,她心中的古怪感觉便越盛。从黑市拍卖会开始,一切事情的轨迹就仿佛都围绕着修罗教展开:水家仙姑被擒,各派少女失踪,甚至还有那张修罗火莲的地图。 四仙姑为何单凭丝巾的香味就认定是修罗教所为?莫非施花魁同邪教有何关系?可若他们真的回来报仇,为何要做得如此明目张胆反让敌人万众一心呢? 父亲为了替唐门赎罪而牺牲,可唐萌萌还是被对方抓走了,是爹判断错了吗?修罗教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通情达理,那些苟活的族人既然重回中原,就是要把曾经迫害过他们的仇家一网打尽! 她正想得入神,却未注意到有一片红影突然从墙头跌落,“咚”的一声惊得她陡然抬起头来。 “东方?”倾墨看清来人不禁讶然,立刻赶了过去。 东方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苍白的脸上双目紧闭,连身上的红衣都黯淡成灰纠结成一团,神色极是痛苦。 “究竟怎么了?你撑着点,我去叫大夫!”倾墨刚要转身,却被一只冰冷的小手紧紧拉住。 回头一看,只见那红衣少年眉头紧蹙,吃力地朝她伸出手。倾墨这才发现,他的手心里竟攥着一截鹅黄色的布料。 “这是……萌萌的衣服!”倾墨大惊,连忙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 然而东方罹的身子却突然抽搐起来,暗红色的衣裳里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唐倾墨顾不得许多,当即就要掀开他的衣衫查看,谁知身后竟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别动!” 她的手还未触碰到那红衣,身后之人就电光石火般地到了眼前,一眨眼的瞬间,也不见他有何动作,白皙修长的手指间便已掐了一只狰狞可怖的黝黑壳虫。 倾墨被那东西吓了一跳,激退了好几步才冷静下来,一脸后怕地盯着白衣公子的手。 “什么鬼东西?” 白细看了手中之物片刻,见那东西使劲挣扎着还想往他手上钻,顷刻目光一凛,将之狠狠砸向地面。只听“啪”的一声,那骇人的虫子便摔了个肝脑涂地。 “原来是苗疆的蛊虫,这玩意我也是第一次见呢。” 那蛊虫刚一拔除,东方罹的脸色便缓和了下来,却因疲惫而渐渐陷入昏睡。 唐倾墨忙让人将他抬入房中休息,又请了大夫来检查,直到确认这少年一切无碍时才略略松了口气。但是看着从东方罹手中取出的那片鹅黄碎布,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东方一定在哪里见过萌萌,才会拿到她衣裳的料子,可他身上为何会沾上蛊虫呢?”倾墨顺势猜测,“难道萌萌被掳去苗疆了?” 白忍不住“噗嗤”一笑,揶揄道:“你可知苗疆距此有多远?一个来回少说都要数月,那红衣小子莫非长了翅膀不成?” 知道他在嘲笑自己,倾墨赌气地鼓起了腮帮子,“那你倒说说是谁干的!” 面对她的质问,白一点也不感到为难,好整以暇地说道:“中原武林一向自视正统,对偏远蛮夷不屑一顾,但苗疆却是个例外,这么个小小的弹丸之地,竟一次出了两位叱咤江湖的绝顶高手。” 他低下头看着她,“这两大高手武功虽非登峰造极,却胜在擅长控敌。但她们的控敌方法又有所不同,一个用南蛮神兵给人制造精神幻境,另一个则是用南疆的不传之秘来cao纵人的躯体。” 听到这里,唐倾墨立即明白了,“你说的后者,是‘索命蛊神’巫婆婆!” 白微微一笑,脸上多了点孺子可教的表情。 “身为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竟然做出这种掳掠无辜之事,”倾墨越说越气愤,“我一定要找她讨回公道!” “嗯,不畏强权,有志气。”白嘴里说着表扬,却让人听不出半分夸奖。 相处了这么久,倾墨也算认识这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了,“想骂我有勇无谋就直说!” 只见那白衣公子哈哈一笑,眉眼弯弯极开心似的,“不错不错,糖包子现在有长进了,竟听得出我的话外之音。” 在唐倾墨炸毛之前,他旋即又恢复了一脸端正,“即便你去讨公道,她也不会承认此事是自己所为,何况世外高人都来无影去无踪,你可未必能找得到她。” “听你的意思,大概已经想出了什么馊主意?”倾墨斜着眼睛瞥道。 “不敢当。”白笑眯眯地说,“在下不才,刚巧与另一位苗疆高手有过那么一段孽缘,我想先找她叙叙旧,或许再寻那老婆子便能简单不少。” 绯樱馆里最高的那座六层玉宇上,今日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一个花衣花裙的美丽少女迎风立于琼顶,衣袂翻飞俏脸含霜,一看便是来者不善,只见她胸脯微鼓,深提口气: “sao狐狸!你给老娘出来!” 别看这姑娘人小体瘦,声音竟是又尖又亮,一下子把楼里大半的寻欢客都震了出来。 可偏偏离她最近的那间精致朱阁却毫无动静,完完全全无视了她,气得这花衣姑娘当场就破口大骂: “不要脸的贱蹄子,再不出来老娘就把你这馆子给拆了!出来!出来!” 她一边骂一边狠狠跺着双脚,每跺一下那屋檐上的碧瓦就要震碎几片,不多会便有好几处都被她捅出了黑窟窿。 在那方屋檐快被震塌前,那扇朱阁的窗棂总算徐徐敞开,未见其人便听见一个极其慵懒魅惑的女声——“小铃儿,愿赌就要服输,亏你还是十大高手呢,如此莽举岂不如泼妇一般?” “我呸!别叫这么亲热,听得老娘恶心!”小金铃陡然怒道,“说!你这狐狸精究竟将我潘郎藏去了何处?” “都多少次了,你怎么还不长教训。每次都那么轻易动情,非得等男人把你抛弃了才知道清醒,到底要到何时你才能看清这世间男子的本质啊?”窗帘撩开,露出一张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妖媚脸庞,青丝缠绵,朱唇含笑,勾魂摄魄的美眸似能让所有与之对视者都失去心智。 “少废话!我潘郎才不是那等薄情寡幸之人,快把他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小金铃双目狠瞪着阁中女子,恨不得冲上去饮血啖rou。 施绯渐渐收起了笑意,冷冷地望向脚下,目光里只有绝情,“那得看他愿不愿意走了。” 房内隐约响起男子的恳求声:“绯姬求求你,别赶我走,你让我做牛做马都行,千万别把我交给那个外貌年纪完全不符的凶婆娘啊……” 尽管他尽力压低了声音,可幻铃巫女的耳力何等犀利,顿时就被这番话震惊了,不敢置信道:“潘郎,你、你不是说就喜欢我这青涩稚嫩的模样么?” 那男子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却突然发现施绯脸色不愉,立马就心慌起来。既然对方都已经听见,为了讨好眼前女子,他索性彻底同她撕破脸,大声骂道:“谁说过喜欢你了?也不看看自己那柴禾一样的小身板,根本就不像个女人,脾气差武功又那么高,世上哪个男人吃得消?” 花衣姑娘仿佛被人打了一记耳光般,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怔地自语道:“不,这不是真的,你明明说会爱我一辈子的!” 她忽然睁大眼睛,飞身朝掩身朱阁里的男子扑去,“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潘郎你别怕,这狐狸精不敢拿你怎么样,我这就来接你回家!” 见脚下男子越来越往自己裙下缩,施绯厌恶地踹了他一脚,凉薄道:“潘大帮主,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还不快去会会你的老相好?” 男子被她一脚踹到窗边,正对上飞身而来的小金铃,他绝望地想反正也躲不过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恶向胆边生,他眼底凶光一闪,丝毫不顾旧日情谊,拼尽全身内力狠狠击出一掌,正打在对面女子的胸口上。 小金铃根本未料到他会对自己出手,是以半点防备也不曾有,生生挨下了这一掌! 而饶是她这样的高手也敌不过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在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之后,整个人便随着掌势惯性往下坠去。 施绯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去拉她,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那苗族女子就像一只轻盈的花蝴蝶一样,从六层楼高的窗台边直直落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