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徒弟不见了!
天色渐晚,宾客将歇,君祈虽借客栈厨房做了饭菜,二人也只好端了到房中享用。 “师傅,现在咱们可以商量对策了吗?”萧君祈满脸期待地看着吃饱喝足的唐倾墨。 倾墨矜持地擦了擦嘴,不紧不慢道:“附耳过来。” 君祈赶紧凑过去。 耳语一阵后,萧君祈突然睁大眼睛:“什么!伪装进城?如今全城戒严,这可能吗?” “嘘!”倾墨示意他噤声,又解释道:“官府封城无非是因乾华惨案影响过大,怕江湖中人都来城里惹是生非罢了;但寻常生意往来,他们应还是允许通过,我之前也见有商队过境去往巴州方向的。” “那……我们也伪装成商人吗?”君祈试探问道。 倾墨用眼角打量他一阵,直白道:“我可以,你没戏。” 萧君祈顿时又受打击,好吧他也承认,这身俭朴打扮确实不像商人。 不过倾墨不觉有何阻碍,仅从百宝袋中掏出一张面具,自信笑道:“此番就看为师的演技了!” “这就是传闻中的人皮面具么?”君祈显然很好奇。 “嗯,可惜我只有一张,不过无妨,徒儿你本色出演即可。”狡黠地朝萧君祈眨了眨眼,倾墨赞道:“不是任何人都能傻得像你这么真实的!” “……” 师傅你又赢了。 次日清晨,唐倾墨戴了张奇丑无比的人皮面具,大大方方地领着徒弟出门了,跟一队要去巴州城的商旅协议好,二人便随他们一同上路。 尽管一路被行人纷纷侧目,倾墨倒是不甚在意,可是萧君祈却听进了些闲言碎语—— “你看那俊小子,怎么跟了个丑婆娘?还是那样丑的,简直见所未见!” “唉,真是可惜了,莫不是被那丑婆娘捉去做相公的?看她穿着打扮倒是挺富贵。” “啧啧,现今实乃世风日下,不仅有抢做媳妇的,还有逼作相公的……” 君祈不由看了看身旁易了容的师傅,果真丑陋无匹,可一想到师傅也会听去这些刻薄话,他就突然觉得很不忍心。 他想,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在他眼中,师傅却是最美丽的。 不仅仅是因她本就生得清丽可人,更是因这多日来师傅对他的帮扶照顾。他本就容易惹是生非,从前入江湖历练之时,亦常让自个陷入危机,如今若非有师傅从旁化解,这一路也不知他要遇上多少凶险。 他一个要啥没啥的穷小子,竟能得如此聪慧善良的师傅一路陪伴,这大抵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缘。因此他暗下决心,即便世上所有人都嫌弃师傅,他也绝不会厌她分毫! 脑子里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商队已经来到巴州城门外,开始被官兵一一例行搜查。当查到唐倾墨时,他们眼中不自觉带了鄙夷的神色。 “你二人也是商人吗?” “嘿嘿,官爷,奴家是在邻城做小生意的,今日来巴州实是迫不得已。”她此时的脸本就难看,笑起来更如夜叉一般,还刻意伪装了声音,听起来嘶哑粗气,惹得官兵们直皱眉头。 “你这丑妇来此作甚,他又是你什么人?”说着指了指一旁沉默的萧君祈。 “嘿嘿,这位是我新夫,今日来此也实是为他求医而来,听闻巴州城有专治头疾的名医,我就来碰碰运气”倾墨顿了顿,又凑近官兵小声道:“我这相公,脑子有些不大对。” 官兵看了看她身边挺拔俊朗的少年,颇有点不信的样子。 “官爷别不信,奴家可以证明给你们看!”说罢,转向萧君祈问道:“相公,是我美,还是前些日子在那涪城见过的绫罗夫人美?” 少年不假思索地诚实答道:“你是最美的。” 那一脸认真的表情,确实不像有半句谎话。甚至,他在说出此话时,眼中还带了极温柔的神色,瞳里那一汪清澈的泉水,顿时像浸满了阳光般温暖动人。 “你们看,我没说错吧?” 倾墨方才,也被那眸中神情吸引住了一瞬,但想到不能让人察觉破绽,立刻又转头接了话,强自按捺住胸口不自觉的心跳声。 官兵们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绫罗夫人美名他们也曾听闻过,但即便是路上随便拉一个女子来比较,也比这母夜叉美了太多!何况他一个翩翩少年,虽衣裳朴素,但毕竟模样甚佳,竟娶了这么位丑妇,看来这俊小子果然是脑子坏了。 将二人放行之后,还有善心的官兵在身后添了一句:“别忘了给你相公把眼睛也看看!”另也有人讽刺道:“我看还是别去看了,免得看好了病,把好容易得来的相公丢了!” 待走得离城门远了,唐倾墨摘下面具,不由朝后方吐了吐舌头,“哼,以貌取人啊!你们今儿还就败在我这丑婆娘手里了!” 看着师傅此时的俏皮模样,萧君祈又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走啊笨徒弟!想什么呢?” “嗯?啊,没有什么。” 倾墨走到他面前,笑着调侃道:“哦——原来你还真喜欢这样的!为师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君祈脸有些红,只好低下头去,躲避师傅调笑的目光。 倾墨却觉此刻的徒儿特别有趣,不由又开起玩笑来:“告诉为师,喜欢哪家丑姑娘,为师替你做主,给你讨来当媳妇!”边说还边要去看徒弟的眼睛。 谁知萧君祈竟抬起头来,直直地凝视倾墨双眼,这倒是让她一下子愣住了。 一贯清澈的水眸内,此时似乎带了热度,像是有人丢了把火进去,将那池清水煮沸了起来,且还有愈烧愈热的迹象。 刚刚平复的心跳,又苏醒过来了。 脸上似也有些烧,倾墨觉得很不适应,便开口掩饰道:“哼,笨徒儿,就算你看上哪家姑娘,为师也不会帮你讨来的,你还得给为师做饭呢!” 水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少年眼中又还原了那一潭清泉,波澜不惊。 “好,徒儿愿意天天给师傅做饭。”他笑着应承下来,脸上流露出的,是真实的喜悦。 倾墨转过头不看他,只丢下一句“时间不早,快去乾华山吧”便自顾往前走了。 “师傅,这巴州我比较熟,让徒儿带你去吧!” 师徒俩来到乾华山脚下入口处,发现每寸土地都有官兵严密把守,想来这段时日定有不少江湖人士跑来折腾过。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他二人虽说不是普通百姓,却也实在不便与官府正面起冲突,看来此路确是行不通了。 “徒弟,这地方你熟,可还有什么旁门小道上山的吗?” 君祈想了会,有些为难道:“确有一条小径,且那里隐蔽,定然不会引起官兵注意,可惜通往那条小径的路上,却有个大麻烦。” “什么麻烦?” “巴州知府的独子黄程前些年霸占了那处地段,因那里有一片繁茂的桂花林,每逢秋季不少姑娘小姐喜去林中赏花,那纨绔少爷又是极好女色的,便占下那片林子,不让其余男子入内打扰。如今又刚好是桂花初开的季节,恐怕……” “原来如此,我当是何难事,此种好色之徒,让为师去教训一下他!” 萧君祈担忧地看着师傅,仍是不放心道:“师傅你毕竟是女儿家,跟那官家少爷作对恐怕会吃亏的,徒儿还是另想办法吧!” 倾墨瞥他一眼,淡淡道:“不相信为师?再说了,就算有其他出路,你还能等得了找出它的一天?别以为为师看不出来,你为此事已经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可是……”君祈还待再拒绝,却被师傅毫不留情地制止了。 “此事就这么定下,你在林外市集上等候,为师自己去桂花林打通道路,回头再来接你!” 于是萧君祈一脸闷闷不乐得被丢在了市集上。眼看师傅只身犯险,他却毫无办法,不由暗恨自己没用,不仅保护不了师傅,还总连累她为自己冒险。 唐倾墨此时却已到了桂花林外,把守的官兵见是位标致小姐,便丝毫未阻地放她进去,但倾墨也注意到,那些官兵脸上都带了或同情或yin邪的目光。 “来福,你说最近这些小姐都上哪去了?本少爷苦等多日,怎么连一个人影儿都没见?”一个身形浮肿,眼袋青黑的锦衣贵公子,正躺在软榻上对着身边仆从不耐地问话。 还未待仆人答话,那纨绔少爷忽然眼前一亮,立刻坐起身来。 只见一位聘婷袅娜的富家小姐,正浅笑着分花拂柳而来,那精致的脸蛋和妙曼的身形,直让那刚刚没精打采的少爷看得眼睛发直。 更妙的是,尚未等他起身迎接,清丽佳人竟自个走到他面前来,美眸盈盈地望着他,款款笑道:“公子不请人家坐一会吗?” 那少爷顿觉浑身一激灵,立马起身让仆人备座,一边还殷勤地给小姐端茶。 与此同时,林子口又出现了一位翩翩贵公子。二人长相有些相似,但与那少爷不同的是:这位年长一些的公子身着秀雅蓝衣,且眉清目秀身形匀称,气色红润,眼梢带笑,眉宇间自成一派风流;腰间佩了把碧色长剑,阳光下透着温润的光泽,整个形象看上去,倒是比那纨绔少爷英伟不止一星半点。 “程儿在里面吗?”蓝衣公子开口问守门的官兵,声音清润而低沉,光是这磁性的嗓音,恐怕就能迷倒不少闺中少女了。 “回柳少爷,黄少爷在里面已有半日了,此时怕是在陪一位小姐赏花。”官兵恭敬回到,神色里有崇拜和敬畏。 柳少爷眼角跳了一跳,自从他这表弟霸占林子以来,这还是头一回有姑娘敢进来赏花,恐怕不是天真无知,就是另有所图了。此番来得倒巧,说不得他这次又得英雄救美一回了。 无奈地抿了抿唇,他便直接往林中黄表弟所在而去了。 “我不喝茶,公子这儿可有好酒?”少女没碰茶杯,而是殷殷期盼地望着锦衣公子。 黄程一听大喜,心想这姑娘可真豪放,上来就敢要酒喝,不过也正中他下怀,连忙叫来福备酒。 柳少爷来时看见的便是如此景象,嘴角抽了抽,现今的小姐都如此豪爽大气吗?她难道不怕对方一个陌生人有歹心?不由摇了摇头,刚要上前劝阻,却突然神色一凝,避入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后。 倾墨见仆人倒酒时,不经意地掸了掸指甲,毫不引人注意地将少许白色微末弹入一杯酒中,随后又大大方方端起那杯酒,敬对面的锦衣公子。 “小女子突然造访,未免唐突,承蒙公子不追究,还盛情款待,理应敬公子一杯!” 黄程看她落落大方,颇有名门风范,更是心喜。想他堂堂官家少爷见过美女无数,但却从未遇到过这样豪放洒脱的姑娘,举手投足间不仅有女儿家的柔美温婉,还兼有武林侠士般的大气不羁,颇有一番别样的风情。最妙的是她看上去还不会武功,如此柔弱中带着刚烈的佳丽,实在让他忍不住想看看,这倔强美人在身下婉转承欢时会是怎样的撩人姿态。 男儿的征服欲被勾起,他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喝完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就要伸手去抓那小姐的纤纤玉手。 “啪!”一声脆响,打得他脸生疼,用手一摸,手指上竟有血迹。 倾墨收回带了倒刺的袖子,冷冷看着对面一脸错愕的贵公子。 “你,你竟敢打我!来人,把她抓起来!”黄程怒不可遏,大声命令手下官兵抓人。 “哼,你若不想死,便乖乖听话,否则一个时辰内,必七窍流血而亡!” “什么?你这丫头还敢骗人,看我逮着怎么办了你!” 刚要走过去抓她,黄程突然感觉一阵头晕,四肢也顿时无力起来,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却是十足的惊疑不定。 “呵,毒性已经蔓延开了,你再走一步试试,我保你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唐倾墨冷笑,如看死物一般地瞧着他。 “我……我不信,你这小丫头敢如此害本公子,给我抓起来!逼她交出解药!” 林中官兵纷纷开始向倾墨围拢,就要上前抓她。 “且慢!”急促的声音从一棵树后响起。 蓝衣公子从桂树后走出来,挥开官兵,上前朝少女拱了拱手,面带歉意道:“在下柳漓,这位公子是我表弟,方才他得罪姑娘实乃罪不可恕,在下愿替他赔罪,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 蓝衣,柳漓?莫非他才是绫罗夫人要我们找的人? 倾墨心中难免疑惑,但又不敢轻易相信,谨慎道:“放他可以,你需答应我个条件。” “姑娘请说,只要能力所及,在下一定照办!” “你陪我去办件事,事成之后我会给你解药。” 柳漓犹豫一下,担心表弟撑不过那个时候,便拒绝道:“姑娘不如先交出解药,我柳漓从不说谎,既是应承姑娘之事,定然会做到。” “谁信你们这些衣冠禽兽,要么跟我走,要么看他死!”倾墨斩钉截铁道。 柳漓不禁笑了笑,“姑娘认为,若他死了,你还能活着出去吗?” 倾墨也朝他笑笑,“公子以为,我来此地,只做了一手准备吗?” 鼻尖嗅到淡淡的桂花香,但仔细一闻,这花香中似乎又不止一种味道。柳漓大惊失色,连忙在体内运息查探,忽又听见那姑娘警告:“别运功,否则死得更快!” 萧君祈在市集上已等了许久,却仍未见到半点师傅身影,不由紧张担心起来,“早知我还是应该跟去才好,就算被师傅责罚,也好过如今焚心苦等!”说着,眼睛又朝倾墨离开的路上望去。 这市集虽远离乾华山,但仍有一些零散官兵在此巡逻,神态严肃,显然在严加警戒。 一个小孩子追着什么跑过来,不小心撞到一个官兵腿上,被那官兵不耐烦地一脚踢开,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君祈见着于心不忍,便走上前去,抱过那孩子哄将起来,边哄还边从衣襟中掏出师傅给他包玉牌的帕子,替哭个不停的小孩擦眼泪。可手忙脚乱中,他竟把那块从蓝衣尸体上搜出的玉牌给掉了出来,一时也没顾上捡,就开始安抚孩子了。 谁知一旁的官兵见了那玉牌,突然眼神凌厉起来,互相使了个眼色,就悄悄把公子交代过的药粉,往少年后脑倒去。 那药性极烈,迅速就有反应,萧君祈只觉后脑一阵凉意,还没觉出危险便昏倒过去,只留下哭哭啼啼的小娃娃,抱着帕子不解地看他。但尚未看两眼,那少年便被官兵带走了,孩子母亲也急急忙忙赶来,赶紧领了娃娃回家。 柳漓今日总算是遇到对手了,而且竟还是个姑娘家!他自认聪明圆滑处事谨慎,谁知到头来还是被人家算计了一把,并且他还毫无还手之力,这着实让他大为感叹。 苦笑着对唐倾墨道:“柳漓有眼不识泰山,姑娘说要怎么办,便怎么办吧,只是还望姑娘看在知府大人面上,留他这个独苗一条活路。” “你若乖乖听话,我自会饶他狗命!快跟我走吧,晚了怕他就真没救了。” 领着柳漓来到和徒弟约定的地点,倾墨却惊讶地发现,她的好徒儿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