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旧事重提
异样的味道渐浓。 此刻，林萧只觉嘴巴里塞满了铁锈，意识里想着干呕，身体却无法跟着做出反应。 光亮出现的很突然，一口黑色的大锅跃然而出，出现在眼前地面上。锅里水面咕嘟嘟冒着大大小小的泡沫，随着搅动，几根奇形怪状的骨头、树枝之类的东西，冒个头又沉下去。 这好像……是一锅汤？ 哗啦！一只干瘦的脏手，捏着个更脏的破碗，从大锅里舀上来满满的一碗汤水。 由于太满，碗里的汤水沥沥拉拉的顺着脏手往下淌，也由于那只脏手抖得厉害，只三两下功夫，碗里零星的几颗豆啊果啊的，就连那些碎裂的骨头，都通通给抖落回了锅里。 清汤清水，有些呛人。 林萧惊为天人，这人手上的功夫，没有多年磨练，绝对练不到如此地步。 “年轻人，来一口？” 破碗轻移，露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脸，是一个老太太，脸上皱纹难看，却也不显得凶厉。 可林萧只觉得刚刚毫无感觉的手啊脚啊，心肝脾肺什么的，通通回魂似的回归了身体，筛糠似的抖啊抖啊，抖得要多厉害有多厉害。 “急什么！”嘶哑的声音在林萧耳边响起，带着一股子灼热的气浪。 一个干瘦的身影从林萧身后走出，皱巴巴的黑色衣服挂在身上，有些晃荡。 这人不算很高，略佝偻着身子，头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马头面具，说话间口中不断喷吐着热气。 林萧看着这人，觉得有些眼熟，可他实在记不清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我带这小兔崽子去前边转转，若是喝了你这玩意儿，那浑浑噩噩的，还有什么乐子？”说着，马头人手中变出一条铁链，往林萧头上一套，带着他足不着地的向前飘去。 再往前是一条大河，污浊的河水卷着白花花、惨兮兮的零碎骨头冲击着岸边泥土。 无声无息，浪花退去，岸边泥土碎石被腐蚀下去一层，只留下一溜泛白的水沫。 河面上架着一座破烂的浮桥，也不见周围有风，桥身却始终在颤巍巍的晃悠。 黑衣马头人带着林萧，在桥边站了一会儿，待到马嘴里喷出第十五口热气，这才一拽铁链，牵引着林萧飞上浮桥，缓缓飘了过去。 过了桥，待马头人收起铁链，林萧这才感觉到身体一松，手脚也恢复了知觉。 前方数丈，是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圆形石台，台面凹凸不平，刻有一圈圈或繁复、或简约的图案。 地面微震，轰隆隆的巨响传来，一个巨大的石碾子滚了过来。 形如圆柱，高可擎天，石台上散着的物事，被碾压而过，变成了飘散的尘烟。 林萧看向石台地面，只见最外圈刻着些花草虫豸，色如淡灰，往内去有绿色的树木、蓝色的飞鸟、黄色的走兽，以及红色的人形。 再往深处还有几圈，不过已经太远，林萧看不真切，仅能分辨出有橙色和非青非绿的幽碧色，而且图案都显得很抽象。 “六道轮回盘，听说过没？”马头人随手朝巨大的石盘比划了一下，嘶哑的声音伴随着热气，从马嘴里喷涌而出。 “在你们那边，应该叫轮回盘，也有人叫它转生殿的，都不能算错，不过在我们这，一般都管这玩意，叫石碾子。” “甭管你前世富贵贫贱，进了里头，石碾子那么一滚，什么软的硬的红的白的，通通压成齑粉。” “你看那要是冒绿光呢，下辈子你就安心做一棵树，等被谁砍了烧了，你就再回来，咱们重来一次。” “红的你就继续做你的人，当然若是冒出的是灰光嘛，嘿嘿！你那点灵台魂光，少不得被切成个十万八千片，虫豸鱼虾……再想拼凑转世成人，可就说不得，要等到何年何月咯！” “不过到那时候，千千万万的小你，和千千万万的小他们，如何组合拼凑，最后到底还是不是你，可难说得很。” 这边马头人正在不厌其烦的絮叨，身后浮桥上再次走来一队身影，这回领头的，是个牛头。 “我说老马头！又在这吓唬新人呐？” 听声音，牛头是个中年汉子，这人膀大腰圆，身高足有两丈，同样黑色的衣服，穿在牛头身上就绷得很紧， “或者，索贿哪？”一双牛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萧，牛头咧嘴一笑：“我说老马头，这后生啥来头？” “滚蛋！”老马头喷出一口热气，转身撸起袖子，冲着牛头破口大骂：“牛犊子！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说话！皮痒了是不是？” 牛头也是个暴脾气，回手就从身后抽出一根大号的骨棒，向老马头一指，吼道：“老东西，你喊我什么？是不是找抽！” 老马头也不怂，袖子往上一卷，不过这老头干瘦干瘦的，胳膊上挂不住衣服，这袖子是卷上去又滑下来，显得有些滑稽。 “来来来，咱们今天就凭体格说话！” 不等老马头卷起袖子，两个人就撞到了一块儿，一时间地动山摇一般，林萧还有跟着牛头来的几个人，通通摔倒在地。 新来的几人显得浑浑噩噩，眼神毫无光彩，只知道摔倒了，爬起来又被震倒，不过由于刚下桥，距离石碾子还有些距离，倒没什么危险。 可林萧就惨了，身后不远就是轮回盘的石台，他只能死死的扣住地面的凸起，随着一次次被震退，距离石碾子越来越近。 别看老马头瘦小，实力还真就不差，一手用铁链挂住了牛角，口喷热气，另一只手快速的捏了几个手印出来。 “定！” 热气一分为二，迅速缠上了牛头的双臂，只见牛头浑身一震，立马停住了动作，手臂上肌rou一鼔一鼓的，似乎是在挣脱束缚。 老马头空出手来，往牛头眼前一抹，又从头顶往下一摁。 “轰！” 牛头整个身子都被按进了土里，顿时没了动静。 老马头掸了掸身上的泥土，转身往林萧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喷着热气，显然在刚刚这一番争斗中消耗不轻。 此时林萧已经踩到了石盘的边上，同样也是气喘吁吁，一半是累的，一半是被吓的。 老马头走过来刚要开口，只觉得地面颤了一下，然后就听身后地面下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土石炸裂中，牛头不知何时化作了数层楼高的巨大黑牛，寒风扑面，黑光中两只牛眼血红一片，席卷着烟尘直奔老马头而来。 老马头仓促回身去挡，可哪里挡得住黑牛的全力一冲。 力有不继间老马头往后一退，可偏偏这一脚，刚好绊在了林萧身上。 “哎呀！” “不好！” 此处应是三声惊叫，不过林萧的声音被轰隆隆的巨响盖过。 下一刹，老马头和林萧同时栽倒，跌落进石台之上。 巨大的石碾子呼啸而过，轮回盘深处绽开一碧一红两朵烟火。紧接着整个天地都跟着晃动了一下，石台上面冒出股股浓烟，石碾子狠狠的一颤，停了！ 黑牛四条腿齐齐一软，跌坐在地，惊恐的瞪着牛眼，嘴张的老大。 “哞……闯大祸了！” 林萧眼前一黑，意识险些就要散去，可随着一声牛吼，他忽然间感到头痛欲裂，同时黑暗就像被撕开的布帛，射入了刺眼的光亮。 “这到底……是什么！”白昭的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