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岁月围墙
“修本我？呵！若在千年之前，或许真会让你修出条路来。可惜……”他惋惜的摇了摇头，“在如今、在北域，你这性子，恐怕活不了太久。” “自己看吧！”帝子把目光投向身后。 林萧顺着姬段的目光看去，只见高台下不远处一片狼藉，那里原本是处行营，可此刻却被破坏的惨不忍睹。 他转过头，用不解的目光看向帝子，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二先生。”姬段用指尖沾着茶水，在桌面写下这三个字，见林萧毫无反应，这才轻叹口气说道：“二先生，也就是胡勒，你总该认识吧？” 林萧点了点头，暗道不好，心说那废墟不会就是胡叔搞出来的事情吧？ “二先生，曾斩妖王数十，可惜被人暗算，现已从观海境跌落。可即便如此，他在我六位观海围剿之下，仍能斩杀两人从容退走，可见其虽不再观海，却视观海如草芥。” 姬段的皮囊极好，全身上下看不到一处瑕疵，他的笑容自然也令人如沐春风，可当他笑容收敛，就再次露出了锋芒。“而你不知二先生，却能与他同行，岂不奇怪？” 林萧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苦笑着说道：“胡叔他……很少提及过往。” 姬段指了指林萧腰间，“你这把柴刀，和二先生那把相同，虽材质一般，却极锋利，若换了别人在此处，仅凭这刀，就能定你的罪。” 林萧表情凝滞，这事儿确实没办法解释，好在帝子并不打算深究。 “我说这些，只是提醒你，在北域，对错是一回事，代价是另一回事。”姬段目光如芒，“譬如二先生，他来杀我，无论有何理由，既然折了我两位观海，就需以妖族的头颅来偿。纵使他当真杀了我，也无需抵命，只管去北卫拼杀就是。” “你有委屈，觉得是林家欲杀你在先，可知我人族大敌当前，少一可战之人，便多了一分灭顶之危？林萧，你当那围场里近百人，都是白死的？” 见林萧沉默不语，他摆了摆手，闭上眼继续假寐，“你好自为之吧，一月后圣山开启，能不能活着进入白帝城，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林萧走后，白衣剑侍踏前一步，用手指了指北方，“帝子，真的不是他？” 姬段缓缓摇头。 摇头代表不是，也可以当成不知、不想说，总之当林萧回到老宅门口，遇上了重伤的胡勒以后，就只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胡叔，你可别吓我！”林萧这次是真的怕了，胡勒刺杀的可不是什么小人物，那是帝子！ 这会儿别说是桓城，恐怕白帝城的人，都在到处搜捕胡勒，可他躲到哪里不好？偏偏就这么大喇嘞的坐在老宅门外。 没这么坑人的！ “胡叔，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林萧搀了一把胡勒，“可你藏起来总行了吧？走，进去躲躲！” 这一下胡勒不干了，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脸也不那么白了，胳膊腿也有了力气，“去去去！你想害死老子吗？这院子是人能进的？” 这时老马头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姓胡的兔崽子，什么叫不是人能进的？” 胡勒哆嗦了一下赶紧认怂，也不管门对面的老马头能不能看见，冲着老宅行了一礼，“马老神仙！我是说这院子，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能进的。” “滚蛋！”门内响起老马头的骂声，“小兔崽子，还不进来，要我去请你不成？” 直到被胡勒推了一下，林萧才搞清楚，老马头口中的小兔崽子，指的是自己，而胡勒，他是兔崽子，这两者间还是有些区别的。 “进去吧，只要这门开着，我就死不了。”胡勒指了一下老宅的院门。 林萧是侧着身子走进院子里的，他回城以来，惹的祸一次比一次大，今天这顿揍，怕是挨定了。 老马头黑着脸站在院子当中，手里拎着烟杆，见林萧磨磨蹭蹭了半天，没好气的说道：“长能耐了是吧？这才消停几天？” 还不等林萧开口，橘猫从他胸口处窜了出来，跳进了老马头的怀里。 林萧松了口气，赔着笑脸说道：“哪能啊？我也是为了自保，真正惹祸的那个还赖在门口呢。”说话间，指了指院门口。 门外的胡勒咳了一声，像被媳妇儿赶出门了似的委屈，“马老神仙，你可不能不管我！” “滚蛋！”老马头骂了一句，想拿起烟杆吸一口，却冷不丁瞧见橘猫正盯着他看。 “一个个的，就不能让人省点心？”放下烟杆，老马头坐在了矮凳子上。 胡勒认得老马头，而且远不止于认识。 可林萧在老宅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几乎一无所知，于是他凑到老马头身边。 “想知道啥就直说。”老马头白了他一眼说道。 “这不是要走了么，谁知道多久才能回来看看。”林萧嘿嘿笑着，替老马头捏了捏肩膀，又把几颗妖丹塞进了橘猫嘴里。“要不，您先说说这院子？” 等橘猫吞了妖丹没入了林萧胸口，老马头这才拿起烟杆深吸了一口，好一会儿才喷出烟雾。 “人活于世，就好似船行于江海，想要停留就必须放下船锚。世人皆有锚点，开山、修路、种田、筑楼……只需在这世上留下痕迹，哪怕只被某些人记住，都可以稳住神魂，落下那只锚。” 林萧皱起眉头，想不通这些与老宅有什么联系，想要开口询问。 老马头伸手示意不急，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院墙，哼了一声说道：“若有人斩断了你的锚，将你在这世间的痕迹藏起，再截取一段光阴把你困在某些岁月里……” 林萧顺着老马头的目光看去，就听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这座围墙，叫做岁月。岁月无门，所以进不来，也出不去。而你重生而来，对于这世间来说，只是过客，此间岁月自然也就困不得你了。” 林萧恍然，老马头一番话，解答了他一直以来的疑问。 老马头绝对是高人，可他从不出老宅，最多只会推开院门，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喷云吐雾。 林家人不入祖宅，胡勒也只敢坐在院门外，甚至这些年里，从来没有外人进入这围墙当中。 原来这破烂的土墙，竟是一座困阵，困住了老马头，也挡下了外人，唯独拦不住重生而来的林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