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古宅(十二)
除了刚才那一声响动,门外再没有其他动静,院里院外都静悄悄的,连鸟鸣都没有。 但屋内几人,却仍旧谨慎地扫视各处,生怕漏过一个细节。 “既然这般忌惮,不如出去查探一二?” 一直没有说话的熊烈此时开口。 他取下长刀,整个人的气势便不一样了,仿佛独自面对敌军的战士,哪怕只有一人一刀,也绝不后退。 “最好一起行动,不要擅自出击。” 他止住了甘棠继续验尸的动作,看向屋外。他没有看透黑夜的能耐,但心中却有了计较。此时还会前来监视他们人,必定与熊猛之死有关。 那么若能擒下此人,必能得知更多真相,何必在这儿苦哈哈的验尸。 是故,他当即起身,对宵征与甘棠说到:“周俭留下便可,你们可与熊烈一起前去查探。” 宵征二人自无不可,跟在熊烈后,就要出门,却见曾氏站了出来。 “若要查探四周,我们也跟着去吧。其他的不好说,但找人什么的,我们母女俩还是比较擅长。” 段天翊迟疑了一下,但考虑到曾氏的能力,还是勉强同意了。 几人便不再犹豫,宵征跟着曾氏母女,甘棠随着熊烈,一左一右,各自飞出围墙,消失在夜空之中。 “这人难道是那老头派来的?” 等到人走影散,周俭才从房间角落走出。他一屁股坐在熊猛的尸体旁,好奇地看着那三个血洞。 “不知道。” 段天翊揉着眼睛答道:“这府里到底有几方势力,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不能轻易下判断。至于那个老者......” 他沉默了一会,问道:“你觉得他是个身怀武艺的高手吗?” 其他早就有此怀疑,这座恭亲王别院既然是往生门在长安的重要落脚点,真的会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看守吗? 还是说,在此处有其他的守卫力量? 他想了一会,觉得这两种情形似乎都有些说不通,只有等着宵征他们带回更多情报,才能做出判断。 等段天翊回过神,才发现周俭已经好久没有了声响。 他抬头望过去,周俭正愣愣地坐在床沿,火光照着他的侧脸,已不是刚才那好奇的神色,而是难得的认真。 他在看什么? 段天翊顺着周俭目光看过去,是那三个血洞。这里是最明显的伤口,他与甘棠、宵征都看过好几次,很难有什么新的发现。 但也正是因此,他越发好奇,周俭到底发现了什么,能让他如此认真? “这伤口有什么问题吗?” 他试探地问到。 周俭这才惊觉,意识到自己太过入神。他皱着眉,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才说到:“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看这伤口有些过大,才仔细看了看。” 伤口太大了? 段天翊再仔细看去,熊猛胸前的三个血洞,确实十分狰狞,创口很大,不像一般飞针所伤。所以他一开始也只是想让甘棠解剖尸体,看看熊猛到底是被什么暗器所杀,然后以此推断凶手。 “伤口过大,可能是暗器过大所致。” 周俭听了摇摇头,指着伤口说:“你看,这伤口虽然创口过大,但深处却极细,应当就是被飞针所伤。” “创口过大,则应是手法不同所致。” “手法不同?” “没错!” 周俭似乎说得兴起,挺了背来:“一般江湖人士,所放暗器皆靠腕力。这样发出的暗器更为精准、隐秘。而另有一种释放暗器的方式,则是靠臂力!以此发出的武器,则能够在敌人身上制造更大的伤口,以加速血液的流失。” “这种手法,一般源自军中。” 周俭这话让段天翊怔在原地,好像失了魂一般。 周俭没有注意这些细节,继续说到:“不仅如此,我看那熊烈的刀法中,亦有几分军中的痕迹!” “原来如此!” 段天翊猛然站起身来。 这突然的大喊吓了周俭一跳,他不知道刚才的话到底有何作用,茫然地问到:“什..么,你发现什么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 段天翊此时反而拧起了眉头,望着宵征离开的方向。 “这些人,应该都与杨家军有关系!” “你是说,他们可能都是十年前北伐的杨家军?” 周俭此时也反应过来,曾氏不就说过,她的夫婿正是死在北伐的杨家军中吗?再加上王先、熊烈和如今这使用暗器之人的军伍痕迹,段天翊的猜测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十年前,杨家军虽然被击败,但全军覆灭的只是核心兵团,后续的辅兵、民夫,依旧有零星的存活着逃了回来。 朝廷为示以宽仁,并未对这些普通兵卒追责,反倒好好安置了起来。 但往生门的人,为什么会将这些人游兵散勇汇聚在一起呢? 他想不明白,只能求助于段天翊。 但段天翊沉着脸,望向院外,不说话,好像在犹豫什么。过了好一阵,才对周俭说到:“走,我们去找宵征。” ...... 甘棠抬头看了看,月亮此时又洒下了光辉,让她们能够勉强看清前路。但她跟着熊烈一路追来,却没有发现丝毫其他人的踪迹。 也许是被宵征他们给追上了。 她心里想着,准备叫住熊烈,返回院子。 可熊烈忽然站住了,他扭过头来,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惨白的颜色。 “追不到了,可能本就没有什么人在监视我们。” 他直接说道,然后缓缓走近,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甘棠。 “你们,是官差吧?” 突然的提问让甘棠戒备起来。 虽然他们在熊烈面前没有刻意隐瞒,但此时被叫破了身份,还是让独自一人的她,感到了一些危险。 这些人可都是亡命徒,谁知道他们对待官差是个什么态度。 “竟然还随身带着验尸的工具,普通人可不会准备得这么周全。但是从你们的谈话看来,却又不像寻常官差那般愚蠢。” 熊烈仍是自顾自的说到,此时他离甘棠已只有不到五步的距离。甘棠已握着伞柄,随时准备出手。 “年龄、武器、行事风格,以此来看.....” 熊烈像没有察觉一般,低声念叨着。 此时,他终于停下,停在距甘棠三步开外,手上的长刀藏在身后,让人看不见锋芒。 “难道,你们是长、安、不、良、人?” ...... 段天翊与周俭随着宵征的去路走了一段,仍旧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四周树影绰绰,遮蔽了视线,连曾氏的那一盏灯火,都看不见了。
“跑哪儿去了?” 周俭抱怨到。此处凶险,他一人护着段天翊外出,着实有些心里没底,生怕哪里又钻出个人来偷袭他们。 “莫慌,你且去围墙上看看。他们才走不久,应当就在附近。” 段天翊沉声说,他拍了拍周俭的肩膀:“别担心我,那人被宵征他们追着,不可能再回身偷袭我。” 他的话让周俭略微安心,随即一纵身,攀上围墙,眺望远处。 “鸢儿!” 一声惊叫在此时响起。 这是曾氏的喊声,隐约就在不远处的院子。周俭飞身而下,带着段天翊飞奔而去。两人远远看见,曾氏从一个院子里冲出,好像紧随着什么人而去。 “应该是出事了,你快去帮忙。” 段天翊说到。 周俭犹豫了一下,还是加快了脚步,追着曾氏而去。 段天翊沿着墙角,从容跟在后面。他四处望了望,都没有发现宵征的影子,心中疑惑。但来不及多想,便听前方传来哭喊声。 他拐过一个院落,见到眼前景象,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一路走来,竟还是来到了门房所在。 此时门房前一片明亮,房门大开,灯光从里面与窗户上倾泄而出。曾氏瘫倒在地上,伏地痛哭,嘴里低声喊着:“鸢儿、鸢儿.....” 周俭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该去宽慰,还是该先将她扶起。 此时,宵征一脸严肃地从房内转出。他见了段天翊,急忙走上前来。 “小鸢被掳走了!” 段天翊虽然有所猜测,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震惊。 小鸢虽然不善武艺,但也不是寻常的弱女子,更虽曾氏习得一身闻声之术,在宵征的庇护下,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掳走的? “我被监视我们那人引到了别处,失了踪迹。他便借此机会袭击曾氏,趁机掳走了小鸢。” 宵征一脸愧疚,他自诩轻功过人,却没想到,今日竟被人戏耍,导致同伴失陷。 “他只是掳走小鸢,却没有伤人吗?” 段天翊没有责怪,而是仔细问到。他不知道,对方掳走小鸢到底所求为何。 以此威胁? 对于他们这样一个临时的同盟来说,小鸢明显不够份量。 套取情报? 小鸢作为曾氏之女,应当是涉及此事最浅之人,掳走她又能套出什么消息呢? “那人下手干净,没有伤害小鸢。但是....” 宵征欲言又止,他瞟了一眼曾氏,又看了看门房内。 “门房里面有什么问题?” 段天翊注意到他的神色,凑近了低声问到。 “你亲眼去看看吧。” 宵征不答,领着他走向门房。 段天翊交代周俭看好曾氏,便跟着走进门房。他才进入到门内,一股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好像是走进了屠宰场,满眼皆是血色。 段天翊定了定神,仔细看去,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死人,此时正靠在椅子上,身上有五六处伤口,体内的血想必都流尽了。 “他就是我和甘棠今日追击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