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往昔之祭（上）

    空灵的歌声宛如黑夜里亮起的烛火，而江心迟则一瞬间化作了扑火的飞蛾。

    想要……靠近……

    她是谁？

    巫婆吗？

    巫婆一身雪白的朴素身姿投射在昏暗的湖面之上，犹如两重倒影，互相映照。然而，水面之上的巫婆身上穿着红色的嫁衣，马面裙的镶金裙边折射出幽深的蓝色光芒。两个影子不停地相互交换着位置，令人目眩神迷，仿佛秋日的晴空之上满是洁净的白云，夕阳漫射出的余晖在淡白的幕布之后若隐若现，二者在不断的交换之中渐渐不分彼此。

    江心迟无意识向前走了一步。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歌声从远处飘过来，仿佛潺潺流水送来的写在叶子上的诗。

    十字棺材上燃烧的火焰更加旺盛，附近的湖水几乎要沸腾起来，雾气更加浓郁了，快要看不清湖中心的景象。

    江心迟丝毫不觉，仍旧向前走去。

    他的脚触碰到了温热的湖水，犹如踏入温泉一般，很快就让他的身体暖和了起来。

    一种奇妙，仿佛是回到了家的安心感在他的心底荡漾开来。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歌曲似乎到了婉转的部分，声音也随之变得低沉。

    江心迟继续前进，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两个虚无的影子。

    那真的是虚无的影子吗？

    他想到了自己以前的白日梦，夏天闷热的教室里特别容易做这种梦，他会梦见一个穿着素白的棉布碎花裙子，白色的缀着蕾丝边的短袜，穿着一双锃亮的小皮鞋，靠在雨天的栏杆上出神。

    眼前这个影子和白日梦中的那个女孩逐渐重合了。

    不，江心迟对此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向前移动的身体。

    周围的场景逐渐变化，仿佛火焰将表面上的伪装都烧毁了，露出了原本的真面目。

    一列长长的送亲队伍抬着一顶喜轿出发了，天空中的皎洁圆月仿佛是在祝福即将结合的一对新人。

    江心迟站在空中俯瞰着送亲的队伍，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是巫婆的记忆。

    她……已经死了？

    的确，都见到了十字棺材，那么巫婆自然应该是死了，但是棺材的异象让江心迟产生了巫婆还活着的错觉。

    不，还不能掉以轻心。

    刚才自己的异状又是怎么回事？

    江心迟仍旧紧张地看着下方的送亲队伍，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既然是巫婆的记忆，想必也是十分久远的了。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歌声仍然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送亲的队伍似乎听不见歌声，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

    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地方？

    队伍进入了森林的深处，在一颗很小的石头面前停了下来。

    这颗石头被供奉在石台之上，一束月光恰好穿过了无数树叶的遮挡，照在了石头之上。

    “时辰已到，祭司，来吧。”一个尖厉的声音从队伍的前方传了出来。

    江心迟想要锁定说话的人，却发现这支队伍里的人看着毫无生气，仿佛只是会动的纸人。

    那这个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无法确定。

    他说的“祭司”是什么意思？

    这支队伍根本就不是送亲的队伍，而是祭祀的队伍？

    江心迟有些错愕。

    在他的想象当中，就算是祭祀，不也是要搞得很庄重吗？怎么跑到了一个深山老林了，还是大半夜的，又是以出嫁这种形式……

    实在是太奇怪了。

    难道这就是巫婆被困在那口奇怪棺材里的原因？

    但……这和司正财又有什么关系？

    江心迟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继续等待。

    “请祭司上前吧。”那个尖厉的声音再度开口。

    沉默的队伍之中走出来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下的怪人，这个人嘴里说了一通十分怪异的话，江心迟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嗯，就这样办。”尖厉的声音仿佛毫无交流障碍，很痛快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紧接着他补充道，“一旦这次封印成功，君上一定会奖励你的。虽然你原本是群星那边的人，但是我们十方一向不计较出身，该有的奖励一样都不会少。”

    十方？

    群星？

    这是两股势力吗？

    他们和天门是什么关系？

    能够出现在巫婆的记忆之中，至少能证明他们和天门应该差不多古老。

    不，说不定比天门都还要更加古老。

    从两者的对话之中可以推测出，十方与群星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有可能是敌对关系。

    只不过，来自群星的人似乎是投靠了十方，所以那个尖厉的声音才会那样说。

    真是头疼……

    江心迟并不擅长分析这种细腻曲折的人际关系，只不过，如果实在避不开，他还是会迎难而上。

    黑袍人又说了好几句江心迟听不懂的话。

    “这女子也是我们精心挑选的，三月三出生，二八年华，出世的时候嘴里还衔着一枚石头呢。她受灵石赐福，是担任主祭的绝佳人选。”尖厉的声音仿佛是在慨叹，紧接着又严肃地下了命令，“开始吧。”

    黑袍人干脆利落地点头，嘴里念念有词。

    江心迟这时候忽然感觉到这个黑袍人似乎有些眼熟，仿佛自己在某个地方见过他。

    贝赫南？

    一瞬之间，江心迟脑海中闪过了他的样子，并且下意识将他和眼前这个黑袍人对比了一下。

    很像，真的很像。

    但……这怎么可能呢？

    江心迟内心下意识想要否定这个猜测。

    不过，他立刻就想到了司正财。

    他不是通过吸食灵魂的方法活到了现在吗？那么，其他人未必不能拥有类似的手段。

    只不过，这种手段想来和司正财所采取的方法一样，也不会太干净。

    黑袍人的咒语念诵完毕，紧接着看向了喜轿。

    “鲜红与月之神的贤者啊，可以出来了。”他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原来这家伙会说中文啊？

    江心迟吓了一跳。

    “异邦人，这样做真的能够镇压来自茂陵的污秽么？”喜轿中传出了清冷的女声，一瞬之间，她的声音宛如山泉水在岩石之间弹跳、迸溅，令人感到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