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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执望三千里

    天色还未曾暗下来,借着雪地反射的光达尔隐隐约约看到远处一个干瘦的人收起了剑,似乎在等待什么似的用毛毡搭起了帐篷。他忍着疼挥出集合的手势下达了指令:“聚!”还活着的三人像雕塑一般起身,有一位伤到腿的则是爬至他身前,他们清出一片空地用火折子升起一堆火。在受伤的情况下,热量快速流失会加速死亡,而且他们也有必要监视有能力摧毁部落的人,留下有用的信息。

    远处毛毡帐篷内,苏佑心正烤着火,当时惊出一身冷汗,她身体底子本身就弱,受了风寒就不太妙了,莫梁生也就借着避风雪的由头让她烤干爽了。火光映射下两个人影在地上一晃一晃,很是有趣。

    “你怕吗?”莫梁生拨了一下火,火堆的柴被烤的劈啪作响,气氛有些沉闷。

    “嗯,应该…吧。”脆生生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声音的主人算不上好看,还未曾发育开的身子倚在藤椅上,很是惬意:“但你总有你的道理,怕不怕是一码事,走不走是另一码事,毕竟,你都应承了我声哥,大扺是不会让我出事的。”

    莫梁生停下拨火的动作,一只干瘦的手伸到去盖在她头顶:“有怨气?”将那灰褐色黏在一起打结的头发揉的蓬松后语气带了些歉意:“正常,这件事我做的不对,你有些怨气也正常。但你如果真的想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你必须去荒原。”

    苏佑心一把将揉乱她头发的手扯到膝头,两只手一同握住那张大手,声音仍是相当清丽:“我并不是怨你,毕竟我的命很早以前便是你的,但我想知道理由,只要理由合适,其实我并不在意的。毕竟他们会来,与你关系并不大。”

    莫梁生轻呼出一口气,那两只小手同他满是骨质感的手并不相同,握起来很是松软,不用力的话有些像晒到干蓬蓬的上等棉花,相当舒适,边就任她握着:“对不起,但还不是时候,当你再次见到他,你会明白的。做为补偿,我可以告诉你这次荒原之行的目的。”

    “你应该听说过唐国吧。”莫梁生不知从何处摸到了一只荒刀,慢慢把玩“御敌于国门之外,盛极之时为历国之最,歼外敌百万有余,比之历代外战歼敌之和犹有过之。唐刀四制,明光铁铠,放至当今也仍算的上利器。荒人的荒刀,”莫梁生用手中的刀在地面上轻轻划出了道印痕“其实无非是对其的模仿罢了。但唐国亡了。第二任唐国君上,是一位很厉害的人,那时天下乱的厉害,无论谁当君王,得了人间,基本上都会亡于外敌。他本是唐王次子,却以武功著称天下,开国七战,他一人打赢了五战,这只是内战,打的再多,也当不起我说的厉害二字。可当他真正杀兄逼父上位之后,才是真的厉害,当时的荒人很能打,一路趁中原初定直接打到了王都,威风的紧,当年能打是能打,但真打一场,唐国和荒人是都遭不住的。在王都下两边都签了个耻辱的盟约,但只用了三年,荒人主祭蛮天的大司祭就被擒回了王都,威胁了中原几百年的蛮荒部直至唐国灭亡,也未曾起兵反抗过半次。之后他用二十年的工夫,将人间,不只是中原,是整个人间生生打服,做到这样的,往昔并非没有,但农耕文明这般做是要耗尽几十年国运的,他之所以厉害,便是打服人间的同时,还让四海歌舞升平,蒸蒸日上,唐国近半的国运就在他手上攒成。人间共尊其为君上,整个人间三千年,四海共尊君上者唯一人耳。人间在其后百年不弱于神,不逊于魔,见神可不拜,见魔敢言战。”

    苏佑心见他有几分狂热,用手挠了挠他手心:“可这同我们来这里并无太大关系。”

    莫梁生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在他这张骨质感十足的脸上有几分诡异,除了苏佑心怕是世间无几人能感到暖意:“不急,快了。之前荒人其实叫蛮人,荒原其实叫草原。那场始于北冥的灾厄近乎颠覆了人间,君上一人北上,于北冥畔酣战七昼夜,先九步登天飞升成道,后为返人间直堕九天为魔,他,叫荒。”

    气氛此刻诡异极了,苏佑心身体猛的紧绷,在感到手掌上那抹熟悉且令人安心的温度后肌rou又缓缓松弛下来,但小脸上仍有几分讶异,莫梁生安抚了一阵苏佑心后向毛毡帐篷外瞄了一眼,又随手丢了个什么物件,不紧不慢的接着说:“草原北接北海,当初几乎被灭,为报君上恩,改蛮人为荒人,改祭蛮天为祭荒天。终生镇于三千里荒原,不惧,看守为君上所镇灾厄。此行终点便是北冥君上与灾厄一战之处,而你则要借君上人间意破境。成神堕魔无非一念间,但于我而言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想成为自己,还是成为别人,当你见过灾厄之时,需要给出答案。”

    其实莫梁生还有话未说,荒同灾厄一战后消失,唐国便再立君王,他曾寻过数次,但终究无果,这是生物距战胜灾厄最近的一次,但他始终知道,有一人于三千里荒原上,执望三千里,不让灾荒南渡半步。若是此次再寻不得,便会有另一人代荒执望这三千里荒原。

    其实这里本应是最后的终点,莫梁生本意是先南下后于北冥战灾厄而亡的,但半月前他感到了北冥异动,便也只好更改了行程,先来这探察一二,一切还不到时候,他冒不起风险。

    毛毡帐篷外有一个老人似是在等待什么,立在一侧,身后并无随侍,一身粗布麻衣,脚上踏着宽大的麻鞋,灰白的头发散落在肩上,脸色红润,满是皱纹,此刻恭恭敬敬的恭身行礼:“小老儿代君上,请先生一叙。”

    一阵沉默后,帐内轻轻飞出来一块铜灰色令牌,混在夜色中很难看清,但那老人浑浊的老目接触到令牌的一瞬绽出精光,直接拜倒在地:“小老儿见过先生。”

    几百年了,莫要急,若你当真不在,定会有人代你,再度执望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