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义一字虽死无悔
屏障破除,内力将要耗尽,今太急忙脱下血衣,系在刀柄上,打落了好一些。他心中还在想着今不躁,人迟迟未归,他满是忧心,‘也不知他,何时才归!’ 蒙田晃动身子,箭矢飞来,中在他膝盖处。此时,明玉终于醒来,才睁眼,已失了魂,她连声尖叫,头不自觉地抵在蒙田胸口,‘他受伤了?’抬头一瞥,蒙田眼神,坚定、视死如归。那处,箭矢又飞了来,蒙田忽抬起左手,替她挨了一箭。 明玉脸一热,心跳不已,‘我与他本是不相关之人,竟如此护我?’ 离二人不远,老人抓来一人,给他掀了翻,后又掌风一推,逼退了一行人,道:“小将军,快带了世子走!”紧接,老人再次腾起,把箭矢死死地控在了半途中。 广场禁军之人数,已经是寥寥无几了,趁了此,刀光又是几番来回,今太急很快便杀了回。 王尚宫心底百感交集,她在大殿门口探出了头,盯了老人,是之前老人所拭之蓝巾,引起她的注意。蒙田用力折断膝盖那支,只留了很短一截露在外头,他对老人抱拳一别,道:“末将重任在身,来世,定当报以右相大恩。”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明玉拦了蒙田,道:“将军,留奴婢在此,恐只死路一条!” 今太急嘿嘿一笑,打趣道:“小娘子,莫不是瞧上人家小兄弟了?” “奴,奴婢!愿跟随于将军,奴婢不想死!”她低了头,已羞红了脸,两手捏在衣角处,“若是将军,不带走奴婢,奴婢……” 老人道:“世子这一路,此女子,或可照应。” 蒙田想了一番,‘我乃男子,照料小世子,确实不如女子。’道:“也罢……右相,这位壮士,二人恩情,蒙田铭记于心,去也!”说罢,头不再回。 “多谢!”明玉转身,赶忙紧追而去。 待人走后,今太急这才吐出一口血来,他眼中不甘,但也无计可施,对老人喊道:“宗主,弟子学艺不精,今许是不行了!” 张永德再次醒来,但这回,赵匡胤只好跟他一起来了广场中央。当张永德看见这满地死尸,心中一时难以接受,他身子瘫跌在地,痛喊道:“死了,全死了?” 寿安公主见蒙田离去,眼中部是杀意,她咬牙切齿,很是恼怒,因赤子手中的虎符她并未夺回,此番,恐已经功亏一篑。 如此箭雨,老人内力也耗不了多久,箭矢又射了来,甚至比之前任何一回都多,赵匡胤赶忙拉起张永德跑,心想,‘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而离此地不远,在另一座高楼里面,中年男子手中慢慢转了念珠,口中道:“在这座王城里,人人自危,越是站了高位,这人便越被权力所摆布,一遭得势,又或失了势,人之弱点,暴露无遗。”他朝了窗口,站起身,在其对面,寿安公主手臂一挥,弩手齐齐又扣动弩机,中年男子回了头,又道:“我儿须知,天下之事,部因人祸而变,为父虽也居这高位,不太长久。” “父亲所思所为,儿子追赶莫及!”此人,回了道。 中年男子猛地吸了口气,寒风中,部是血腥味道,他转过身来,对左侧黑衣人笑了笑,吩咐道:“也该了结了……”顿时,手中念珠转了停,接来道:“莫让人瞧出了破绽!” “是,左相!”黑衣人回了后,提起剑,抱了怀里,渐渐退了出去。 此时,王尚宫已安顿好了奴人,赶来了寿安公主处,在一旁候着了,而张永德与赵匡胤二人拼了命闪躲,终寻了一处安全地方藏了起来。 寒风凛冽,冰雪无情,可冷器更是无情,箭矢扎入了今太急胸口,他不断呼出热气,凝视老人,内力已将真气耗尽了,‘如此下去,就连宗主……’他不想老人也死了这里,这么多飞箭,怕是倾巢而出了,绝无再有下一波。 天寒,今太急没了体内真气,身子已经开始颤抖,他含了泪珠,不由地笑了。 刹那,“嗖嗖嗖”,箭矢全部对准了他,此乃《太乙》密法之控术,今太急燃尽了自己毕生功力,求了一回天人四境。 那高高瘦瘦之人,如被扎满针的草人,其边上,部是箭矢砸入了地面,他含着泪,一柄刀撑了身子站立,今太急回头望来,已口齿不清,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道:“岐山……不悔!” 老人怒了,彻彻底底地怒了,他集聚真气,每走一步,积雪在脚下消融,血水与雪水相交,不断腾起气雾! “寿安!”眨眼间,人已跃上高楼,老人伸直了手臂,扼住寿安公主脖子,把人高高抬起,使其离了地。 寿安公主吓得失了声,脸憋了通红。 老人眼珠子暴了出,丝丝血红,他怒视她,推人出了丈外。 弩手赶忙调转身,全部对准了老人,王尚宫追在后头,急忙喊:“右相,右相!”她颤颤巍巍跪了地,求情道:“右相德高望重,今要在这王陵,杀吾朝的长公主不成吗?” 老人手臂止不住地颤抖,‘是了……’他手一松,寿安公主便立马摔在地上,她大喘了呼气,抬头道:“王权斗争,自古多杀戮!” 老人忽手一甩,寿安公主顿觉遭千斤力撞击,飞出好远。 “殿下!”张永德也赶了来,他回头从赵匡胤手上夺来金刀,来救寿安公主。 老人再一甩手,把张永德给震退,他转向寿安公主,忍住怒气道:“今不杀你,是看在先王的面上。” 寿安公主道:“老卿家,你如此能人,竟也保不住父王他打下的江山吗?” 老人回道:“先王自有他的打算。” “殿下……”张永德一口鲜血吐了在地,哭了问:“你又何以至如此田地啊?” 不知何时,一柄利剑从老人背后刺来,王尚宫惊慌地爬起,她护住老人,挡下了这一剑。 老人赶忙转身扶住王尚宫,他凝聚体内内力,挥袖一击,却被黑衣人疾速给闪了开,黑衣人一招失利,便立马飞了离去,而他背后的这些弩手因此落下高楼,但死了其实也并不冤。 王尚宫看着老人的眼睛,强撑道:“明珠给先生报恩了!” 胸口处,血流不止,那剑身,铸有血槽,一旦入了体,人是活不成了。 老人问道:“老鄙素来与宫人并无私交,又何来恩?” “只奴婢,记得先生……就好!”王尚宫嘴里不断溢出血来,道。
老人此刻瞧来,是愈发地苍老,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手巾,为她捂住血,唉声道:“但老鄙,却已无真气救你……” 王尚宫眼角滴出泪水,拼命来抓那小小手巾,摇摇头,回道:“奴婢为先生,本就……心甘情愿,奴婢……真是高兴,能再见到先生,可否……替……替奴婢……”她断断续续,话未完,便已撒了手,老人突然想起,‘明珠?’ “明珠jiejie,明玉饿!” 原来,是那个女娃,明珠么? 天成元年,老人仍处中年,守孝期满,被征拜为翰林学士,便到洛阳赴任,此时,李嗣源在邺都被叛军拥立为帝,并反攻京师洛阳。 老人姓冯,单名一个道字,行至汴州,途中遇上了两个女娃、一男婴。那时,兵荒马乱,到处正闹饥荒,jiejie明珠八岁,meimei四岁,还有一弟弟尚在襁褓之中,马车从这三人面前走过,jiejie明珠背了男婴,衣衫褴褛,拦住了马车去路,来要吃食。 明珠眼睛,乌黑发亮,道:“先生,行行好!” 里头人扯开幽帘,探出头来,道:“女娃子,何事?” 车夫道:“家主,您瞧这女娃,许非我唐人。” 明珠小眼一转,反驳道:“我与弟弟meimei虽从辽西来,但爹爹却是洛阳人。”她舔了舔嘴唇,“先生,明珠和弟弟meimei并非乞子,今遇了流寇,是遭了难,家中大人殁了,身上又没银两,已几日未有薄饼食。先生,您看我meimei她就要饿死了,弟弟尚小,得喂他吃饼糊呀!求先生,只向您讨一块薄饼,明珠给先生磕头了。” 车夫在旁提醒道:“家主,咱也还得赶路,这所剩已不多了。” 冯道见明珠磕头,笑道:“区区薄饼,可救眼前她三人,何乐不为呢?”他从里头抓来个包裹,同车夫道:“给女娃子!” “这……”车夫将包裹给了女娃,撅嘴道:“我和家主却是要饿了肚子!” 女娃听了后,哭道:“明珠感激先生。” 冯道招呼女娃过去,掏出手巾,拭去了明珠脸上泪痕,此时的明珠笑了,尤其得灿烂…… 老人回想起明珠幼时笑貌,喃喃道:“女娃子?” 蓝巾拭去了王尚宫脸上泪滴,老人把人在地面躺好,渐渐直起腰,唱了曲:“白人宜著紫衣赏,冠子梳头双眼长,新睡起来思旧梦,见人忘却道胜常……”曲调悠长,略显凄凉,老人衣衫一解,重重地又咳,赵匡胤内心忐忑,与之距离越来越近。 老人来了扶梯口,忽大笑,下去扶梯。 “春来新插翠云钗,尚著云头踏殿鞋……”广场上,是死尸满地,寒风袭来,老人立了陵殿殿门口,呼出一口气,抬脚走入。 殿内奴人,见老人入来殿,乱了不堪,全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