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白银生意

    车到沪市静安车站的时候是下午。

    由于大洋加持，加上天马洋行的特殊身份，四人走的是特殊通道，没有和人群挤在一起走的出站口。

    那里人多眼杂现在江湖上想要马老板脑袋的人可不少。

    按MISS柳的意思，马老板现在都不该出门，老老实实呆在金陵湖北路65号休息纳福多好。

    一到车站广场却看见凯文独自一人在那儿等候，忙上前招呼。

    “杰克，为了你的安全我一个人过来的。”凯文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

    “凯文，你多虑了，不要搞得草木皆兵。”马老板宽慰道。

    “好吧，上车，保罗（胖子）你来开车。”MISS柳可不愿意马老板和凯文继续在广场上共叙友情，和一个老外在一起，目标就更明显了。

    一行正好五人，胖子开车，MISS柳坐副驾驶，三个男士坐了后座。

    “这是凯文，天马洋行的总经理。”马老板给曹木介绍道。

    “这是查理.曹，都是好兄弟。”

    马老板给凯文也介绍了曹木，他是故意把按英文的顺序把名字放在了姓的前面——都是好兄弟他才不愿意恶搞呢。

    这都怪庶务科老冯手下那帮人，给老曹的证件起个啥英文名字不好非要叫查理，你说这倒霉催的。

    曹木却兀自不觉，觉得这查理的名字不错。

    有格调、有品位——唉，老实人啊。

    火车站到外滩不远，开车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到了字林大楼，胖子赶紧拉着曹木去熟悉周围环境和街区——为长官的安全着想嘛，其实胖子是怕马老板开会，这可比抓日本特务更要命。

    马老板和MISS柳和凯文一起到了办公室，坐下之后女职员卢安妮给他们泡好了咖啡，三人开始商量凯文说的“大生意”。

    “是这样的，先说第一个，这笔生意现在还看不到钱，但是以后肯定会赚很多钱的……”说话间凯文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手帕大小的东西，看上去丝滑无比，用手一拉却又弹力十足。

    一看这东西马老板一下了然，这东西现在刚刚发明，肯定不为人所知，但是几年之后将大行其道，而且用它生产的一件产品却让众多女士趋之若鹜，甚至在二战的时候炒出了天价，它就是——尼龙丝袜，当然这东西的用途非常广，可不只是做丝袜。

    想到这里，马老板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凯文，笑着点了点头，MISS柳则有些不解地看着这块布料——要说舒适和透气这东西明显不如丝绸和棉布啊，不过马老板学究天人，MISS柳肯定是赞成的，马老板的决策总是有他的道理哦。

    “这个是一个美国朋友推荐的新产品，杜邦公司的最新发明，我想在大规模上市之前拿到它的代理权……”凯文神秘兮兮地对马老板说道。

    “嗯，这个不错，放手去做就是。”马老板赞许地说道，他可没想到这个决定在后来让天马洋行赚了一大笔钱，还顺便破获了一起日谍大案，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第二个是眼前一件重要的事情，杰克，你应该知道，去年六月，漂亮国联邦政府颁布了《白银收购法案》，大量收购白银作为政府的储备，现在国内国外的银价可是在疯涨。你们国内的白银可是在租界集中……”凯文点上一支雪茄深吸一口说道。

    听到这里，马老板一下明白了。

    其实这白银问题确实十分重要，后来法币就是靠银本位为基础的。

    这白银外流肯定会给国内的经济带来极其巨大的影响，最直接的就是法币贬值、通货膨胀，造成银根紧张。

    尤其是日本，他们的商船浩浩荡荡往返于日本与中国之间，把日本的布匹、火柴、煤油、车胎、纸张、食盐、药品等日用工业品明目张胆地走私进来，源源不断地换取中国的银圆。

    然后又大摇大摆地运往日本，使国中国实体经济受到沉重打击，大量的工商企业破产或倒闭——所以抵制日货既有民族意识觉醒的原因，更有经济上的必要。

    而且白银加速外流甚至是加速日本侵略中国的一个诱因。

    因为流出的白银中很大一部分是由国民政府直接卖给美国政府的，用来换取价值一亿美元的军火——当时的一亿美元可不是现在的概念。

    三十年代一个美国工人的年平均工资也才300美元，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给中国的援助也就差不多一亿美元。

    一亿美元的军火在当时足可以使武装很多中国军队了。

    按马老板卖给丁三的三八大盖的价格算可以买二百多万支呢。

    后来，日本军方高层发现后，便急于在这批军火到达中国之前发动战争，阻止中国军队的现代化。

    因为军火贸易，从签订军火采购合同到组织生产和交付，一般至少数年时间，这就给了日本人提前动手的机会。

    凯文又吸了一口雪茄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动手其实有点晚了，上帝啊，我们要是早点认识那该多好，去年整个租界的白银有6亿两，现在只有3.5亿两——可能更少……我们美国人都是讲法律的，都是正规的商业运作，最可耻的是日本猴子，他们居然胆敢武装走私白银和紧俏商品！这些畜生，上帝会惩罚他们的，他们都应该下地狱！”

    凯文说到最后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这些日本人确实都应该下地狱，”马老板对凯文的话表示了赞同，继续说道：“这确实是个大生意，非常大！”

    他又略一沉吟，说道：“凯文，你抓紧调集洋行的头寸，赶紧收购白银，MISS柳全力协助你，资金上大力支持，给银行贷款都可以，但是贷款最好是法币结算，我们如果收到白银马上兑换成美元，相信我朋友们，不久的将来美元肯定非常保值，而且行情还会看涨的。”

    “另外，我不能让日本人这么肆无忌惮，他们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老子要让他们统统死了死了的……”

    说到这里马老板都要把牙咬碎了。

    麻蛋，这些鬼子真特么坏，不但侵占我们的土地，做尽坏事不说，还影响天马洋行的发财大计，真是坏透了。

    MISS柳看到马老板先是急赤白脸，过了一会儿恢复平静之后却眼珠子乱转，知道他又开始打日本人的主意了。

    第二天，沪市虹口北四川路。

    两个生意人打扮的男子，为首一人长袍大褂——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他也不怕捂出痱子。

    后面一人是内里白短褂外罩黑绸衫，标准的跟班打扮。

    两人大摇大摆走进了虹口的岩井商社。

    商社职员赵明礼见二人进来，自是上前招呼。

    “二位客人好，我是岩井商社小赵，不知有什么需要？”

    只见为首一人倨傲地说道：“们（晋语：我们）是忻州来滴，买些东西……”

    赵明礼见这两个土包子态度嚣张原本不再想搭理，但是这里是商社不是其他地方，谁的银子不是银子？所以还是强忍着叫来了课长。

    课长是日本人名叫小川一男，见两人这幅做派不禁有些鄙夷，但是仍耐住性子用流利地中文问道：“请教先生贵姓？”

    “免贵姓马，马浚伟，们是忻州恒丰商号滴。”长衫客答道。

    “们要的都写在单子上了。”长衫客没有多说，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张，这里是沪市不是走西口，双方可不能把手伸进袖子谈买卖。

    “我们现在可不收法币，只收大洋，当然美元和日元也可以，不知先生？”小川一男说道。

    “大洋。”长衫客惜字如金地说道。

    “先生，您要的货量有些大，当然我们商行是非常有实力的，货物不成问题，就是需要时间准备，这么多现银您也需要调集……”

    小川一男略一思索道。

    “好说，好说，不过，们可不愿意让那些掮客无端端地挣钱，这个又和们走西口不同，得按规矩来，你们先给个报价，再拟个合同，然后准备一些货样，过几日们看了货样签个合同再付定金，双方直接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当场两清。”长衫客慢吞吞地说道。

    小川一男连忙叫来手下其他职员，一通忙乎之后，一份详尽无误的报价单就已经整理完毕，效率的确是很高，这日本人的组织管理能力还是颇有可取之处的。

    “这倒是不错，这两日若是有甚事情，到这个地方找们。”长衫客又拿出笔来在清单后写上了一个地址。

    拿上报价单，从岩井商社出来，两人找了祥生公司的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两人走后，小川一男眉头一皱，赶紧叫过几名手下，一通吩咐了，安排了各自任务。

    “怎么样？老曹，我演的怎么样？”出租车上的马老板热得不行，一边解着大褂一边说。

    “老板你就别为难老曹了，日本人又不傻，他们多半怕受骗上当，派人跟着呢。”化妆成出租车司机的胖子一边开车一边说道，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后视镜，不远处果真有一辆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麻蛋，这些鬼子太坏了，凯文说的很对，他们都该下地狱！”马老板恨恨地说道。

    “老板肯定有办法。”化妆成跟班的曹木却是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

    “胖子一会儿送了我们，你去看看你mama，不用管我们了，老曹，们去那个地址上滴旅馆，房间就不要太好滴，们现在可是老西儿……”

    马老板一边用大褂扇着风，一边说道。

    很快，车就来到了中汇大旅社——和星爷片子里丽晶大宾馆一个概念都是山寨宾馆。

    不过谁让马老板这次扮的是老西儿呢，老西钱不少，就是俭省，要住好一些的酒店不符合人设啊。

    马老板和跟班查理.曹要了一个普通的双人间，房间就两张床，上面是草席和油腻腻的薄被，没有卫生间，到处是汗味儿、脚丫子味儿、食物的怪味……

    连开水都是在走廊尽头老虎灶上去打，马老板和老曹倒是随遇而安，要是MISS柳来可能呆不了十分钟就受不了了。

    晚上两人在附近的小面摊上各自对付了一碗面，为了老西儿的人设，还多喝了面摊老板半瓶醋，酸得马老板倒牙。

    在周边街巷遛了一圈，回到旅馆，却见旅馆老板在大厅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看到马老板一行连忙迎上去，像看到救星似的，激动地冲马老板叫道：“谢天谢地，马先生你可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