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开两座塔的虚分与实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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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慧点了两个rou包一个菜包和豆浆,用微信扫了码,还没等到小店喇叭里“支付完毕”声音传出,跟早点铺大嫂说声:“过去了!”便转身往回跑;她担心宗镇磊等急了。 今天要去永祚寺的事还没来得及跟宗镇磊说,尽管估计他不会有意见,但她觉得还是应该跟他说一声,两个人的事还是有商有量地办好;过去这叫相敬如宾,其实就是相互尊重;她觉得,不论何时,也不论何种关系,只有尊重了对方的人格,自己的人格才能获得尊重。 她由“相敬如宾”这个词想到了双塔,那正是代表两个不同门派的标志在同一平台的共处。 两座塔的不同属性,也是在进入课题研究后,从宗镇磊那里了解到的。以前,自己虽然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对于作为市标的双塔模样也早就熟悉,却对整个寺院了解不多,即便是去玩也仅仅是小时候去过,这点宗镇磊以前和她一样;但自从进入课题研究后,她发现,现在的他已经不能与过去相提并论,他对研究所涉及的知识储存已经超越她太多;不过即便如此,她仍然认为不能对他盲从,该怼的时候依旧要怼! “真相需要辩论!”李如慧不由想起上次他俩由永祚寺的寺院出来后,在塔院“论剑”的情景。 塔院有两座塔,一座可以攀登的是宣文佛塔,另一座目前封闭不能攀登的叫文峰塔。 当他俩攀登宣文佛塔后下来,坐在塔基上休息时,正看着手机的李如慧,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宗镇磊,递过手机让他看她搜出的旧永祚寺区域游览简图;宗镇磊没接她手机,只是瞄了一眼。 李如慧指着区域简图说:“你看,虽然这两座塔是在同一个塔院,但从图上看,却标有两条路可以到达塔院;到文峰塔可以从第二进院的东边穿过塔廊直达,而去宣文塔则从第二进院的西边绕行过去,也就是现在进塔院的路,这两条路互不干扰,各是各的道,为什么会这样?” 宗镇磊听完她问题,接过手机盯着看了会儿,说道:“为了让不同的祭拜者求福时避免走错道呗。” 李如慧觉得他像是在想当然,不满意地回他:“瞎撇了吧?”(本地话:瞎说了吧) “你想想,祭拜文峰塔,是为了求得学优进士,升官享受福禄荣华;而祭拜宣文佛塔,是为了念阿弥陀佛,求福佑保平安;两条道通向各自的追求,哪能混淆!”宗镇磊把手机还给她:“我来给你讲一个古老的传统习俗,一般拜佛或敬神的香客,为了表示虔诚,每逢新年,都要争烧头香,这样可以求得在这一年得到佛或神的最大护佑,这时,他们的头炷香所敬的对象肯定必须是分得清清楚楚,两者是不能混到一起的。所以,你再细看,两座塔之间还建了一个过殿,像是为了划离两塔,就如‘割席’,分开两家。” 李如慧觉得他是随口应付她,用不服的语气说:“不想朝理你(本地话:不想理睬你),我知道有人为了糊弄(本地话:敷衍)我就瞎发挥!来,我用事实抵漏你一哈(本地话:揭破你一下),我刚看了过殿的介绍,那是清朝时建的,并不是明朝妙峰禅师原来建的。” “说对了,那不是妙峰禅师做的事。”宗镇磊指着塔院的围墙说:“但你看,明朝建的双塔,包括永祚寺大殿都只有主要建筑,没建围墙,所以当时进到塔院区域,应该是有许多进院的路,不会只是两条路。而那两条分以不同方向进塔院的路,应该是后来修建的;所以我说的‘割席’,也是后人根据需要来搞的,佛归佛,道归道,并不是明代就有的。” 李如慧听了建围墙的说法,细想一下,觉得宗镇磊说的“割席”也许有道理,便问:“按你这个说法,是后人为了不同的祭拜目的把这两塔搞成了互不相扰?” 宗镇磊望着塔说:“高僧妙峰禅师虽然出自佛门,但赞同佛儒道三教合一的观点,所以才会有这两座代表不同理念的塔共享同一平台,并让两塔以相距十六丈分开,这代表两塔的教派在这个平台既有合,又有区分,说明了妙峰禅师的高明;他的这个分开,是以理念区分,是‘虚分’;而后人在这个平台上加建了过殿,并把去到两塔的路分开,我觉得,这是‘实分’,其实就是体现了后人对祭拜的不同目的……” 李如慧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中间相隔为什么是十六丈?有什么讲究?” 宗镇磊笑着说:“打破砂锅问到底?好,我来给你解释一下这个十六的说法。网上有解释,说两塔相距十六丈是取‘真言密教以十六数表圆满无尽’之意。我觉得这既可能是有圆满的意思,但或许还有另一个意思,”宗镇磊放下了手中的照相机,“那就是把十六这个数字作为象征净土十六观的含意;这座寺的大雄殿原本为接引佛殿,阿弥陀佛作接引状原本位居大殿的正中,由此特征我推测,这个寺原本应该为净土宗的寺院,所以用净土宗的观念解释十六这数,会更贴近。” 李如慧小声重复了一遍:“净土宗?” 宗镇磊似乎听出她的困惑,说:“我来帮你储备点佛教知识。净土宗是中国汉传佛教的支派之一,‘净土十六观’是释迦牟尼佛在《观无量寿经》中开示参修者的一种大乘净土宗修练法门,是修心行为,去到极乐净土法门需要经历十六道观想。” 宗镇磊看了看没有反应的她,又说:“关于‘十六观’,以后你慢慢看书理解消化,我先说我认为十六在这里的含意。” 他接着前面的话题往下说:“这个塔院,把属于两个不同教派的塔同置一平台,体现了妙峰禅师认同儒、佛、道三教合流的思想;但作为佛门高僧,又深知佛道儒三者的理念并不同,佛修来世,道修今生,儒修入世,以十六丈的间距,代十六观想,可作为佛与儒、道之间理念的区分,这就是我前面说过的两塔‘虚分’。另外,这十六丈,既可以理解为高僧对佛法的释义,亦可以代表佛教在此的概念,无疑强调了两塔之中佛塔的重要。妙峰之所以被誉为高僧,就是因为他处处尽显高智慧。” 李如慧对佛教接触不多,听得似懂非懂;对于宗镇磊的解释,猜想宗镇磊像是又有“发挥”的成份,自己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哦,哦”了几声。 正在这时,他们在寺院遇到的那位熟悉永祚寺之人,带着友人也来到了塔院;那人高声介绍着双塔,宗镇磊忽然做了个篮球的暂停动作,对李如慧悄悄指了指那人。 李如慧知道,他想继续“蹭”听那人介绍。 对两塔在同一平台上“虚分”变为“实分”的“论剑”,李如慧尽管觉得是他“发挥”较多,觉得有些不服,但她也知道这是无法“论”赢的,因为没有标准答案,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想到既然自己也没有理由可以说得过他,不如借机偃旗息鼓,也就不与他再争论了。 上次去了永祚寺后她才发现里面看点多多,去一次根本看不过来,并且处处都有想和宗镇磊切磋的问题,这也是她今天想抓紧时间去那里的原因。 李如慧朝停车场的路小跑着,已经能远远看到停车场;她见宗镇磊站在车外面低头看着手机,瘦高的身材格外醒目。李如慧知道,这是宗镇磊为了让她能容易找到他,因为他总是这样替别人着想,而这也正是令她着迷他的原因之一;他今天穿着一身蓝白两色运动服,干净整洁,她就愿意看他衣着一尘不染、甚至连皱褶都没有的样子;她想象着马上要看到的他眼睛,她觉得他深邃的眼里不论何时都能为她带来信心和智慧,并且不论遇到的问题多难都能从中找到解答方案;她最喜欢两人在一起时他的体贴,遇到她不开心时,他最能不显山不露水地为她解除烦恼,还常常以他的方式跟她幽默一下。
她朝他喊了一嗓子。只见宗镇磊抬起头四下里看了一下,似乎没有发现她,又低头看他的手机去了。李如慧偷眼看了一下自己今天穿的这身红白运动衣,心里嘀咕:“我就那么不起眼?” 李如慧由小跑变成了快步走。到了离宗镇磊不远处,李如慧见他面朝东南,还是只顾看手机,便绕道车后,她想到了一个激起他注意她的办法。 她了解他,只要他关注了一个课题,思维就会一直停留在对研究对象的反复思考上。 她蹑手蹑脚从车另一边突然转出,大喝一声:“纠斜!”。 宗镇磊好像没受惊吓,木木地抬起头看她;他就在要接早餐纸袋时,突然一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大力把她拉到了身边,做出想要犒劳她一个吻的样子。 当李如慧听到他嘴里念叨:“让你再吓我!”她的感觉是:草率啦!肯定早就被他用余光看见!她觉得自己像掉进猪笼草里被“套路”的飞蝇。 一队上体育课的大一年级学生路过这里,见到他俩一个拉一个推,女生中有的先羞红了脸赶紧把目光移开加快了脚步,有的则停下脚步嬉笑着举起了手机拍照。 女生后面的男生群里发出了各种起哄的怪叫,还响起了几声唿哨。 宗镇磊笑着放开一只手,冲着他们并起两指,敬了个俏皮的礼。 这时宗镇磊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打开电话看了一眼,“喂,喂”了两声,没听到回声。估摸是宗镇磊觉得信号不好,放开了李如慧,移位了几步,又问:“哪位?请讲。”却似乎还是没有听到回音。 他挂了电话,翻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嘟囔着:“这电话刚才就来过,不吭声,奇怪!” 李如慧站在车门前,随口问:“哪的?” 宗镇磊说:“不去管他了,打错了吧。”说着,低头看纸袋里的早点。 李如慧对宗镇磊说:“李教授一大早给我电话,说他上午有会,让咱俩下午再去见他;还有,他建议咱们今天去永祚寺,我答应了,我看咱们上午不如就去永祚寺拍照吧?” 宗镇磊说:“好啊,正好我还带了照相机,本来是想让你看看我一路走来找到的成果的。” 李如慧上了车道:“吃完再走吧,反正这个时间点路上堵。” 宗镇磊也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往嘴里一口塞进一个包子,嘴里含糊地说:“我知道有条快速路……呃,呃……” 听到宗镇磊被包子噎得打呃,李如慧体贴地赶紧在豆浆杯上插吸管递给他;见他接过就往嘴边送,连喝了好几口,终于止住了打呃,她才放心地系上了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