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斗争与准备(六)
“既然荷兰人停止支付雇佣费用、拒绝提供补给了,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走人了。反正现在三级议会也是处于闭会状态,要到明年才开对吧?那干脆大家一起去安特卫普耍耍算了。留在海牙这么个被海水浸泡,蚊虫巨多的地方,有什么意思?”海牙城外的临时军营内,刚刚从阿姆斯特丹星夜返回的王参谋大声朝蓝飞说道:“现在不光海牙了,在阿姆斯特丹、哈勒姆、代尔夫特、莱顿、鹿特丹等很多城市,对我们都仇视得不得了,据说许多民兵首领都在串联,要给我们点教训。呸,我就纳闷了,当年弗雷德里克麾下的德意志雇佣军在荷兰省屠杀了比我们还多的民众,怎么不见他们义愤填膺?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么!” 话说自从奥兰治亲王以联合省海陆军总司令的身份,要求第一混成营交出格万根波特监狱屠杀事件的责任人并遭到断然拒绝后,就即刻停止了对他们的一切物资供应,包括现金、食水和军资。至于后面是调集重兵来打他们,还是直接驱逐他们了事,则还没个说法,因为事情过去好几天了,竟然连个代表联合省政府的官员都没来过。倒是海牙市方面义愤填膺,这些天一直有人在庄园外面咒骂,不过他们也就这些招数了,毕竟第一混成营凶名在外,谁也不想撞到枪口上去。 基本上,现在荷兰政府给东岸人的感觉,就是有点投鼠忌器,不知道该怎么了结这件事。首先,让第一混成营交人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那天出动大约三百号人及一堆参谋,军官数量加起来有近三十人。这可不是没根底的三十人,他们或是首都某位司长的公子、某位处长的儿子、某位院长的女婿或是某位军部元老的学生等等,寻常得罪一两个是问题不大,但同时得罪几十个人的话,即便李晴这样的元老,也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不是不行,而是不值得。 其次,如果东岸人硬挺着不交人,奥兰治亲王主导的军队又真的敢调动军队来打第一混成营吗?恐怕是未必的。第一,他们目前在海牙只有一个步兵团1200人的样子,不说与第一混成营武器装备和战术打法方面的差别,就说这人员素质方面的巨大差异,也如那天堑鸿沟一般,这是训练频率和训练强度决定的,无关其他;第二,就凭如今联合省与法兰西之间仍处于紧张的军事对峙的局面,荷兰人四处拉拢雇佣军——还真让他们拉到了不少,且比他们自己的战斗力强多了——还来不及呢,哪可能从前线再调个万儿八千的人回来对付东岸人,那法国人嘴都要笑歪了。 因此,荷兰人此时的心里是极为矛盾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报复不行,可用武力报复更不靠谱,那样绝壁会坏了国家大事。那么怎么办呢,难道只能嘴炮报复,看起来也只能这样了。所以你便看到了,荷兰人先是停了经费和补给,然后向李晴表达了强烈愤怒,仅此而已。他们现在甚至就连经济制裁都要考虑着用,因为你一旦停止与东岸签署的贸易合同,万一人家不把当年范博伊宁根时期订购的火枪、大炮、铠甲、火药、弹药包、绷带、药品等军资发过来呢?要知道,在飞速扩军的当下,联合省承受不起失去这一大笔军资的代价,所以他们甚至可怜到连一些重话都不敢说的地步,也是悲剧。 至于说在格万根波特监狱门口,被一些有些人煽动起来闹事进而被东岸士兵刺死、砍死的海牙民众,死了也就死了,至少短时间内估计是没人能够为他们伸冤了。就算一些民兵激于义愤和耻辱感,而要找东岸人麻烦,那也没被李晴、蓝飞等人放在心上,多大个事啊! “不能一下子全部撤走了,先撤一部分吧,海牙这里毕竟算是联合省的中枢重地,一旦我们走了,就没那么容易回来了!”蓝飞看着正在庄园外进行着cao练的第一混成营官兵,说道:“先让辎重连和工程兵排撤走,由他们护送科内利斯·德维特前往安特卫普,他的兄弟已经派人联络好了。这个地方离联合省近在咫尺,交通也很方便,日后一旦有事,他们也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启程返回海牙或阿姆斯特丹。” “其他议员呢?要不要送走?”王参谋又问道。 “送走?不不不,他们自己不愿意走,我问过了。”蓝飞摆了摆手,说道:“其实他们这样做也是正确的,在国家正在面临侵略的情况下,他们辗转前往外国,不论情由如何,总是一件不太合适的事情。因此,他们选择继续居住在海牙,就很正常了,不过需要集中居住到德维特议长夫人伊丽莎白拥有的这座庄园内,便于外界对他们进行保护,目前及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承担这项工作的,毫无疑问是我们了。至于我们营全部撤走后这项工作由谁接手,就再说吧,相信德维特他们会自己想办法的。” 王参谋闻言有些惆怅地点了点头。第一混成营被从自由邦王国紧急召来联合省,可这还没上阵杀敌呢,就已经惹了这么一大滩的事,换谁都会不太满意吧。别看第一混成营多官宦子弟,可人家也是有建功立业的心思的,且因为常年被兄弟营伍讥讽而更是热切,但谁让他们在格万根波特监狱门口做下了如许壮举呢?如今荷兰人压力压下来,李晴虽然不怎么在乎,但把他们分批撤退到南尼德兰,却也是难免的事情,所以大家郁闷啊。 蓝飞的第一混成营在酝酿分批撤离联合省,但杨亮的第三混成营却没这等好事,他们目前正与大批荷兰民兵、德意志雇佣兵、南尼德兰雇佣兵、瑞士雇佣兵一起,对法国人据守的布雷达要塞发动进攻。 这种进攻说实话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因为双方都被奇烂无比的交通条件给限制了,物资转运不畅,军中士气不高、疾病丛生、逃兵众多,因此打得也分外有气无力,甚至有一种应付上级的不可明说的意味在里面。 杨亮的这支部队荷兰人倒是没有停掉经费和补给,特别是贝亨奥普佐姆城的弗兰克·班宁,此君对东岸人的战斗力十分信服,因此在自己物资也不是特别充足的情况下,时不时地也发一些酒水、活禽、牲畜什么的到杨亮军中,帮他们改善伙食,维持士气,直到他们因为进攻布雷达要塞失败而再度撤回贝亨奥普佐姆城为止。 在前阵子忠国*军、保国*军齐集后,杨亮率领的部队数量有所增加,但也不过是两三千人的样子。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打了这么久的仗,损耗无法得到补充的缘故:第三混成营从佛得角群岛出发时,就有不少人因长途海运或不适应气候而躺在医院里了;而在抵达联合省后,长时间的连续作战又损失了不少人手;然后荷兰人防水淹没国土,环境骤然间变得恶劣起来,这又进一步加剧了部队的非战斗减员。没奈何之下,杨亮已经不得不从两支仆从军里抽调表现较好的人补充进第三混成营,使得该部仍然维持着一千人以上的规模,但就战斗力而言,确实比刚抵达荷兰时下降了不少。 而忠国*军、保国*军步兵营被如此抽丁,再加上战争损耗和疾病减员,目前两部加起来也不过才一千三四百人的样子,规模比起齐装满员时减少了30%的样子,也是无奈。以至于,统率这两支部队的东岸预备役军官们,已经在和杨亮商议,是不是在荷兰当地强拉壮丁、充实部伍。不然的话,在本土不派补充兵过来——事实上也不可能派——的情况下,他们就只能越打越少,最后消耗殆尽了。 杨亮理所当然地否决了部下的这个提议,因为他觉得荷兰人并不是很好的兵员补充对象,而且强征入伍的话也容易惹事,要知道你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打仗呢。他打的主意,还是此时陆续开到荷属布拉班特地区的多支外国雇佣军部队,尤其是其中一些在与法国人的交战中被击败的溃兵,拉过来后补充进忠国*军和保国*军步兵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不论如何,杨亮所率领的这支规模在两三千人的东岸军队,在后援不继的情况下打到现在,也已经有些疲了。因此在此番最后一次进攻布雷达要塞失败之后,他们又悄然退回了贝亨奥普佐姆城外的出发地,一边修养生息,一边观察形势的进一步发展。
就这样,整个夏秋季节便在荷、法双方有些无聊的对峙中悄然过去了。在这期间,双方都没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战线也相对保持了稳定。杨亮等人发现,在砸下大笔金钱的情况下,荷兰人拉来了许许多多的、来自欧洲各地的雇佣军,使得他们的总兵力超过了五万人,极为惊人,而且战斗力比起开战前也有了极大的提升,法国人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轻易击败他们了。而法国人一方呢,由于法王路易十四的某些脑残的宗教政策,占领区的治安形势极度恶化,大量荷兰人起来反抗天主教法国的统治,一度令法国占领军疲于奔命,双方之间的那种默契已经荡然无存,这一切只缘于路易十四在占领区大力推行天主教,当然他开始派人在这些地方征收重税以减轻越来越沉重的财政压力也不无关系,但却不是主因。 从这些便可以看出,战争胜利的天平在一开始急速倾向法国之后,目前又已经重新向荷兰人那边偏了不少。已经返回巴黎处理政务的法王路易十四现在也已经认识到,当初分兵控制占领区的各大小城镇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因为他错过了以最快的速度占领海牙、阿姆斯特丹等重要城市的机会,使得荷兰人得以打开通海闸门用“洪水将军”击退法国军队,进而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法国人如果当时果决一点,这会荷兰省、泽兰省应该已经被占领多时了,他们也未必能找到机会放水退敌。说到底,路易十四在战略决策方面的重大失误,葬送了法国人极好的开局——也许那一次,是他们在这次战争中唯一一次可以占领海牙和阿姆斯特丹的机会吧。 东岸人在这场规模宏大的战争中显得有些低调。毕竟与加起来小二十万的双方大军相比,他们这不到三千人且素质参差不齐的部队实在是太不惹眼了,而且似乎作战也不积极,给人一股来见识、积累经验,学习别人大规模兵团作战经验的感觉。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蓝飞少校的第一混成营也在荷兰人敌视的目光中分批撤走了。德维特兄弟带着家属也离开了海牙,前往邻国的安特卫普暂居避难——科内利斯·德维特是因为被驱逐出境,约翰·德维特则因为接二连三的刺杀而接受了李晴的秘密劝说,先行离开联合省,等国内形势出现转机后再行回来,因为很显然现在奥兰治亲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谁也无法动摇他的统治,只能再等机会了。 1673年11月2日,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突然笼罩了整个低地地区,气温的骤降使得地面的交通状况改善了不少,因为有些地方结冰了,地面再度变得干硬起来,这无疑是有利于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的。法国的将军们对此踌躇满志,意欲再度重启对荷兰、泽兰等省的攻势,彻底灭亡这个国家——他们必须快点这么多,因未庞大的财政压力快把国家压垮了,即便是柯尔贝尔这样的敛财能手也已经无计可施。而联合省这边呢,紧张的外交工作也正进入到最关键时刻,其中就有对英国人的策反,其筹码之一便是撕毁与东岸人签订的呢绒购买协议,转而继续从英格兰采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