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
看着眼前的西装男子，出租车司机张着嘴巴，愣了半晌。 藤野皱起了眉头：“您到底需不需要贷款，请回答。” 司机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 刚才面对千代时，满身的阴森气息荡然无存了…… 司机试着伸手关门，拉了好几次，门把手快被扯掉了，门却纹丝不动。 看着司机自顾忙乱，藤野失去了耐心，递给他一份合同： “既然您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好了。产品选了利息最高，金额最高，还款时限最短的那一种，请您立刻签名吧。” 司机近乎出于本能地接过了合同，手里凭空出现一支笔，在合同落款处写下了“喜多英二郎”的名字。 “请您收好现金。” 司机扭头看副驾驶，座椅上多出了大概一百多万円的现金。 “那么，” 藤野露出狰狞的微笑： “请您一定要记得按时还款。” 藤野迈着僵硬的脚步离开之后，司机轻而易举关上了车门，脸上满是懊恼。 此时的千代，发现恐怖的束缚力消失了，自己已经可以完全掌控身体。 她连忙打开车门，跑下了车。 下车的一瞬间，司机似乎也才回过神来，神情发着狠。 出租车发动，朝着藤野的背影疯狂撞去…… 藤野消失了。 在车头与藤野身体接触的一刹那，像幽魂一般消失了。 出租车冲了出去，司机点了一下刹车，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少许，面色沉沉，再次加速，朝着黎都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千代仿佛还身处噩梦之中，双腿有些发软，完全想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车一般的出租车，诡异的司机，挂满死人的大榕树，铺满尸体的收费站通道，还有已经死过两次的藤野……竟然再次出现了……这一切都太过诡异恐怖，让她僵在了原地。 …… 【你不出去？】 收费站远处，一株大树的暗影之后，顾醒远远望着千代。 【辛辛苦苦救下千代是你的功劳。而且，面对的是凶残的怪诞，又是难得的英雄救美，为什么不出去表现一下？】 “不是我，” 顾醒望着空荡街上，千代淡薄的身影，“是隆一。而且，是隆一的话，最好。” 【……我真是有点看不懂你】 【说实话，你觉得千代怎么样？够漂亮吧，你在整个黎都市都找不到几个像她这样漂亮的……哼，连我都有些嫉妒了……】 【现在，你只需要自然而然地站出来……】 【不用你装模作样，表现出自己冒了多大的风险，付出了多少代价，只需要云淡风轻地走出来】 【我保证，千代会感动到痛哭流涕，扑进你的怀里，然后彻底忘掉隆一】 【真的，相信我，我非常懂，呃……那些女人】 【有时候，要想真正征服她们很难。尤其是那些有着丰富经历的漂亮女人，你挖空心思追个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半载，都未必能融化她们心里的坚冰……说不准，只能做一条……】 【但有时候，很奇妙的，感动她们就在一瞬间】 【对于千代而言，刚才就是那个瞬间】 【想一想，午夜惊魂，诡异出租车，笑容阴邪的司机，挂满尸体的死亡榕树，铺满僵尸的收费站，幽魂般的黑鸟……】 【一个惊恐无助的单身女人突然从家里被带到这种惊悚的场景里，她的内心该有多无助崩溃】 【这时候，你面带温暖微笑的出现了，就在一个路灯照下的光亮的地方，整个黑夜只有这一处的光亮，你满是安全感地看着她……这种画面电视剧都演不出来】 【就这种情形，千代还不得飞奔着冲向你。她会满眼泪光，一口气跳进你的怀里，两只胳膊抱住你，两条大长腿紧紧缠住你，勒的你喘不过气来才肯罢休】 【相信我，你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这种瞬间】 【快，去吧】 【现在就冲到她前面】 “你太啰嗦了，废话比鹦鹉还多。” 顾醒把纸条合住，朝着马路中央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孩儿望去， “和千代做个普通朋友，不是更美好么。” “轰——” 隆一的摩托缓缓驶了过去，停在千代面前，车座上空无一人。 千代愣住了。 半晌，她试着伸手抚摸车身，一阵温热传到她冰凉的手心里。 仿佛一道亮光照进黑夜，所有的恐惧，无助，惊慌失措，在一瞬间通通被驱散了。 “隆一……” 千代呢喃着，“是你么……是专程赶到这里来救我的么。” 发动机轰轰两声，好像在暗示千代坐到车上。 千代毫不犹豫，坐了上去。 “带我走吧，” 千代抱紧车身，“隆一，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她忽然意识到……这辆摩托车，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骑上去，总是那么温热。无论什么时候，她推着它，本该十分沉重的机身却总是轻盈的很。 上坡的时候，她从不用猛踩油门。 下车的时候，总是走的很缓和。 马路上突如其来的危险，她总能轻易避过…… 一开始，她以为只是这辆摩托车真的很有灵性。但此刻她才发现，隆一仿佛从未离开过自己…… “轰——” 摩托车发动，开向市区万家灯火处。 千代侧过脑袋，隐约觉得身后远处，有人在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温暖。 她扭头看去，但那里一片黑暗。 “轰！” 疾风荡起裙摆…… 顾醒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我对你服气了】 【算了，不表现也好，省的你暴露】 其实，于顾醒内心来讲，也决不想让千代知道是自己救了她。之前藤野那次，千代的心理负担已经够重了，没必要再让她心里过意不去。 千代已决心远去，开始新的生活，那就让她彻底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吧。 想清楚了这一点，顾醒的念头通达无比。 做幕后的英雄远比做人前的英雄来的舒服畅快…… 他回头望向收费站，巨大榕树的气根甩动起来，卷起了收费站通道处的一具具尸体…… “它在干什么？”顾醒问小洞。 【我怎么知道……】 “那里面有几具尸体不能给它的。” 【支付寿命吧，应该可以换过来。用不了多少】 【对了，出租车那边的情况你要不要看啊】 “播吧。” 【喜多英二郎开车抵达JA区寿町街，把车停在路边，一个衣裳褴褛的小男孩儿面前……】 “哧——” 马路旁，喜多英二郎停下车，车门打开，男孩儿拾起身前一个豁牙的破碗，钻进了车里。 喜多英二郎猛踩油门，发动汽车，原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速度飙到二百迈，驶到一条小巷入口处停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藤野迈着僵硬的脚步，向出租车走了过来。 喜多英二郎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藤野，鼻子出气，似乎冷哼了一声。 他发动汽车，一脚油门冲进了巷子里。 藤野跟着走进小巷。 喜多英二郎从后视镜里看着藤野，僵硬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还慢吞吞的。 再一脚油门，出租车猛地往前一扑，旋即消失在了巷子的阴影中…… 黎都高速收费站入口前几百米的半空中，光线忽然扭曲起来。 下一瞬，出租车从扭曲处冲了出来。 平稳落地，喜多英二郎的嘴角翘了起来，看了看窗外，脸上有些得意的神色。 “咚！咚！咚！” 藤野再次敲响车门。 他似乎故意把敲门声弄得震天响。 那张戴着墨镜的僵硬面孔缓缓凑近，贴在了喜多英二郎的车窗上，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显得丑陋而可怖。 喜多英二郎微笑的表情也逐渐僵硬起来……嘴角还在上翘，呈现出略带滑稽的委屈。 车门自己打开了。 喜多英二郎转过身来，看着一身西装的藤野。 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喜多桑，您欠鄙人公司的贷款到期了，” 藤野道：“现在请还钱罢。” 喜多英二郎连忙从副驾驶座位上把所有的钱都抱过来，递给藤野。 “差得很远哦。” 藤野说道，“喜多桑想拖欠贷款么。” 喜多英二郎连连摇头。 “请您看看，”藤野拿出合同，在手里晃了晃，“这上面分明写的是您的名字吧？金额还差的很多！” “呃……”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砰！” 藤野鞠躬告辞，关上了车门。 从始至终，喜多英二郎没能开口说出一句话。 仿佛是大难临头一般，他拼命拧动车钥匙，但出租车无论如何也打不着。 “轰！” 一声巨响。 喜多英二郎摇下车窗，顺着巨响瞧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出现了一台巨型碎木机，轰隆隆震动着。 出租车原地飞了起来。 连同车里的喜多英二郎，一起掉进了碎木机里。 “轰！” 不远处阴暗的角落里，顾醒看着纸条： 【恭喜你啊，顾醒君，收容了描述者生涯中的第二个、第三个野生怪诞。开启了伟大的收容者之路！】 “第三个？” 顾醒有点懵…… 【你看看旁边】 顾醒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站在一旁，抬头望着自己。 “……” 这……什么情况？ 【你回家就知道了】 “……” 凌晨三点左右，顾醒带着小男孩儿。 呃……或者说，小男孩儿一路跟着顾醒，回到了地下室。 藤野正在翻看一本崭新的书，脸上有些得意的神色。 顾醒皱了皱眉头：又抢在我前面看新书……算了，原谅了。毕竟这次立功了。 房间的角落里，喜多英二郎抱着双臂盘腿坐着，满脸郁闷。 小男孩儿看见喜多英二郎，连忙走在他身旁，蜷缩起来。 看见顾醒回到家，喜多英二郎偏了偏脑袋，看向另一处。 “呃……这小男孩儿是谁？” 顾醒想了想，“我记得刚才直播的时候，喜多英二郎专门跑到寿町街带上了一个小男孩儿……” 【你看书不就知道了】 顾醒这才发现，除了藤野手中正在翻看的新书之外，书架上还多了一本绿色封皮的充满温暖气息的书。 把书拿起来一瞧，封皮上写着《投硬币就会获得快乐的喜多阳介的怪诞故事合集》。 好长的名字…… 翻到书里面，才晓得这个叫喜多阳介的小男孩儿竟然是喜多英二郎的亲生儿子。 一对父子竟然都变成了怪诞，也是离奇。 再想看看喜多阳介和其父之间有什么故事，翻开书本找了半天，却完全没有提及。 喜多阳介的怪诞规则被写在了这本书的前面的序言中。序言的第一句话—— 【生而为人，值得拥有一天的快乐】 往下则是规则： 【投硬币就会获得快乐的喜多阳介】 这是一个能带来好心情的祝福种怪诞。 每一天凌晨十二点，他都会带着豁了牙的破碗，随机出现在黎都市的某个街道，当有人向他的碗里投放硬币时，此人就将收获一整天的快乐心情（E）。 每天，喜多阳介只能接受三个硬币。额度占满之后，他就会消失。直到第二天凌晨，再次出现(E-)。 如果有人试图驱赶喜多阳介，内心将会不自觉感到愧疚，继而进行一整天的自我良心谴责，一整天都不会过的很快乐(E-)。 不会有人对他的身份起疑，不会有人试图带走他，也从来不会有人想到将他送到儿童福利院（E-）。 因为被怪诞描述者收容，他拥有了较为有限的自我意识（F）。 “哇，” 顾醒乐了，“还有这么可爱阳光的怪诞吗？那我干脆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天凌晨先往那个碗里投一枚硬币，岂不是可以快乐开心一整天？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每天投一枚硬币，岂不就快乐一整年。 再坚持投个七八十年，岂不是就能快乐一辈子？简直是幸福人生的必备良药，哈哈！” 【别想太美了】 【喜多阳介的规则对你这位收容者可是无效的……而且，说实话，这种祝福种怪诞的规则，最好不要人为干涉，否则结果可能未必像你想象的那样美好】 “那我收容他有啥用啊。” 【那得靠你自己探索咯】 “……” 顾醒又往后翻了几页，正文里记录了那些给小男孩儿碗里投了硬币的人是如何度过这快乐一天的。 流水账一般的第一人称日记，但是看着就很高兴，就连近日来一直被怪诞sao扰而心情有些阴郁的顾醒都多云转晴开心起来。 “好吧，就算什么用都没有。每天回来看看这本日记，心情也能好起来。值了。” 【E级怪诞，长期释放只需支付二十五年的寿命。祝福种怪诞，无法单次定向释放】 “那就放出去吧，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反正，二十五年对于现在的顾醒真的不够看了。 顾醒合上书本，书封皮上的名字变成了《当幸福来敲门》（剧本版）。 这是威尔·史密斯和他的儿子一起出演的励志温情电影，顾醒看过好几遍，每次看都会很感动。 把《当幸福来敲门》放回书架，顾醒从藤野手中抢来另一本新书。 书的封皮上写着《喜多英二郎的出租车怪诞故事合集》。 说实话，眼看着书架上的书越来越多，顾醒的心情真是不错，感觉自己的收藏癖快要被激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