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戴家父子

    院门打开，李杨见眼前这人脸颊清瘦，面白无须，皮肤光滑，哪似个工匠，倒和自家账房先生有些相像。

    此人一见周大锤，稀松的睡眼猛的一睁，随即笑骂道：“我道是谁要拆我家院门，原来是你这个臭铁匠来了，来来来，进来说话。”

    周大锤大声道：“我不使点气力，怕你听不见啊，你家那小子整日这么折腾，你耳朵还没聋啊。”

    “别吼，我听得见。”那人一面说，一面从耳朵里掏出两团小棉球：“看见没，我现在都是把耳朵给塞住的，谁知道那浑小子什么时候又会来那么一下。”

    周大锤嘿嘿笑着随那人进了院子，李杨也牵着马跟在后面，那人这才看见李杨，瞅了瞅李杨，又瞅了瞅白灵，眼里露出一丝异色。周大锤见状忙道：“这是我一朋友的小孩，也喜欢捣腾些新奇的物件，之前听我提起过你，正好今天碰上了，随便带他过来看看。李杨，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戴青戴伯伯。”

    李杨忙上前一步躬身道：“李杨见过戴伯伯。”

    戴青冲李杨点点头，也不说话，转身进了堂屋，待周大锤和李杨都坐了，戴青这才说道：“臭铁匠，今天怎么想着来找我啊？你那什么做热气球的工坊不是很忙吗。”

    周大锤从怀里掏出李杨画的两张图纸递给戴青道：“你自己先看看，看完咱们再聊。”

    戴青有些纳闷的接过图纸，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就被吸引住了，足足看了半个时辰，这才抬头看着周大锤道：“这是谁画的图？”

    “你先别管谁画的图，你觉得这火枪怎么样？”周大锤反问道。

    戴青楞了楞，却不说话，起身就往堂屋后面走去，很快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跟着戴青走了进来。李杨见进来这青年，个子应该有一米七，长得还算端正，眼睛挺大挺有神，就是一脸黑灰，跟个卖炭翁似的。青年也不说话，直接走到桌前埋头看起图来，半响后抬头也是问周大锤道：“这图是谁画的？”

    周大锤一瞪眼：“我画的，不成啊。”

    “不可能，你这臭铁匠我还不知道，叫你画个热气球的图纸你都画不出来，你还能画出这个？”戴青马上说道。

    那青年看了看周大锤，似乎也是不信，又转头看着李杨瞪着一双大眼道：“是你画的？”

    李杨一见周大锤唬不住，只得点点头道：“是我画的。”

    那青年见李杨点头，一把抓住李杨的手臂，将李杨拖到桌前，指着图纸道：“快给我说说，这火枪怎么装弹丸，药匣在哪里？”

    “呃，大哥，你轻点，疼。”

    “哦，对不住，对不住，你快告诉我这枪是怎么用的。”那青年忙松开手，不过还是盯着李杨等着李杨解释。

    “这......”李杨想了想道：“这枪不用药匣，是将弹丸和火药一起做成子弹，应该是这样的，这是子弹，这是弹壳，火药装在弹壳里。”说着李杨掏出一支铅笔，在图纸上画出了一颗子弹的外形图样。

    那青年看着李杨画出的子弹却愣住了，隔了半晌才喃喃自语道：“这怎么成，不成，这样不成。”

    戴青也在琢磨子弹，听见儿子说话立刻问道：“戴峰，怎么不成，有何不妥？”

    “啊”戴峰回过神来道：“爹，这样是无法引燃火药的，这枪机的力量不可能将弹壳里的火药击发。”

    “恩？用你改进过的那些火药也不成吗？”

    “不成，我试过，用铁皮包裹着火药，再用铁锤击打，炸不了。”

    “那就在这里增加一个药匣。”说着指着那长枪图纸的机括位置说道。

    “火药都包在弹壳里，有药匣也没用啊。”

    “那可以把弹壳的底部做薄点，在枪机上镶嵌火石，应该可以将火药激发。”

    “那也不行，火药会从后面炸出来伤人的。”

    “那就再加一个挡板在枪机上......”

    父子两站在桌前不停的讨论着图纸，完全忘记了周大锤和李杨还在一旁，李杨也不着急，在一旁饶有兴致的听两人争论。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周大锤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老戴，这大半天了，茶水也不端一碗上来，就让我们在这里干瞪眼吗。”

    “啊，哦。”戴青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客人，忙吩咐道：“戴峰，快去端茶水来。”

    “恩”戴峰应了一声，却是没动，还是看着图纸思索着，显是没听清老爹说的什么。

    “咳，这小子。”戴青摇摇头，只得自己出去端茶倒水。

    李杨见状不觉奇怪，凑到周大锤身边小声问道：“周师傅，这戴伯伯家里就没个女人或仆从什么的？”

    周大锤笑道：“他家在扬州城里有宅子，一家老小都在城里，就他父子俩喜欢捣腾火器，在城里动静大了谁受得了，所以才在这里寻了个院子。平日里就他父子俩在，吃饭也是在村里人家搭伙，每月给别人些钱帛。”

    “原来如此。”李杨点点头，见戴青端着茶水进来忙起身接过来放在桌上，又问道：“戴伯伯，我听周叔说你家有连发火枪，可否让小侄看看？”

    “这......”戴青扭头看了眼周大锤，见周大锤微露尴尬之色，知道周大锤肯定是告诉李杨了。略思忖后看着李杨道：“你叫李杨？”

    “对。”

    “你真是臭铁匠朋友的儿子？”

    “呃......”李杨有些犯难，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很明显这戴青是看出破绽了，只得转头看向周大锤。

    周大锤见状也知道瞒不过，讪笑着说道：“李杨其实是我的少东家，那热气球就是我家少爷想出来的。”

    “原来是李家公子，戴青这里有礼了。”戴青对李杨拱拱手道。

    李杨忙起身还礼道：“戴伯伯，你可别这样叫我，就叫我李杨就好。这次我来是想请教戴伯伯的，之前怕戴伯伯不愿见我，所以才冒说是周叔朋友家的孩子。”

    戴青点点头道：“李公子只要不是官府的人，看看确是无妨，我当初也是怕朝廷知道此物，所以才叮嘱臭铁匠别传出去。”

    李杨奇怪道：“戴伯伯为何怕朝廷知道？难道朝廷不愿有新式火器出现？”

    戴青叹口气道：“不是怕朝廷，而是怕小人。当年我家先祖就是因制造火器为太祖皇帝所看重，也是因此招小人所妒，后被陷害调任关外，终一生不得重回故土。这连发火枪是我先祖在前朝掣电铳的基础上改进而来，当年先祖尚不敢献与朝廷，怕引来更大的祸事，而今我辈就更加不敢外传了。”

    “还有这种事？”李杨吃惊道：“难道朝廷不知道火器的重要性吗？戴家先祖如此能人，不留在京城重用，竟被调任关外？”

    戴青苦笑道：“担有战事，朝廷就会重视火器，当年的威远大将军炮，乃圣祖皇帝亲自命名，还在炮身上铭刻我先祖之名。可一旦天下太平，火器制造就无人问津了，而嫉贤妒能的人却从来不少。”

    听戴青这么一说，李杨心里也犯嘀咕了，自己会不会也落得戴家先祖一样的下场？十五阿哥应该不会害自己，可福康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