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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山神庙来客

    谭仲明听到丁一谷自言自语,坐起身笑问道:“丁大少爷,你是做噩梦了吧?刚才老汉我都听到你打呼噜了!要不你再倒下睡一会儿,休息好了再赶路如何?”

    丁一谷站起身,摇头道:“谭老前辈,我归心似箭,只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望野城去!这几天咱们怕是要全力赶路,要辛苦你了!”

    谭仲明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老汉我身体棒着呢!别说赶几天的路,就是半个月一个月又有何妨?难道老汉在江湖上闯出的阴阳神行叟绰号是浪得虚名?!嘿,不是老汉我夸口,就以我的脚程啊,远超一般的宝马良驹,要不是为了护送你小子,老汉我三天内就能从京师赶到望野城去!”

    丁一谷不由动容道:“老前辈,我真想和老前辈学一学这陆地飞腾的轻功!”是啊,如果有了上乘轻功的话,就算打不过别人也完全可以从容逃命嘛!

    谭仲明上下打量丁一谷,半晌后笑道:“你根骨其实也还行,就是岁数大了些!要是再年轻些,老汉我没准真收了你这个徒弟!再说你这个驸马爷马上就要做望野城主了,你还练轻功有什么用?”

    丁一谷摇头道:“只有自己拥有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老前辈,你就把这上乘轻功传了给我吧!我当初不肯随我爹学杀人之术,只学了医人之术,救人之术。现在我有幸能遇到老前辈这样的高人,我若是能学了老前辈保命之术的轻功,就算打不过人也可以从容逃走嘛!”

    谭仲明见他说得认真,不由放声狂笑起来,摇头道:“好笑!好笑!这江湖上想学老汉的武功人真不少,不过一个个都想练成了绝世武功,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却没有一个人说我练武只是为了保命的!嗯,你小子还真是第一个说只练轻功为了保命的!不过你是真的想好了,练轻功只为保命?”

    丁一谷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谭仲明面前,向谭仲明叩头道:“师父在上,弟子丁一谷从今日起拜在师父门下,跟随师父习练上乘轻功!弟子练习轻功不为杀人,只为关键时刻能保命就好!”丁一谷知道,这老者是很特立独行一个人,对他不能用寻常手段,还不如先拜师了再说。

    谭仲明乐不可支道:“我的丁大少爷,三驸马爷,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跪地磕头我就收你了吗?你小子也够奇葩的,你有个当望野城武知县的爹,而且你爹武功又不低,你为何就不能好好练他教你的功夫呢?就算你爹教不了你,你爹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朋友,哪个不能教你呢?”

    丁一谷跪在地上不起来,垂下头道:“师父容禀!弟子生来性子散淡,不喜欢打打杀杀,只喜欢治病救人,常恨世人不能少些痛苦,又怎么忍心去杀人放火呢?”

    谭仲明摇头道:“孩子,这话大谬不然!你自身若是没有实力,看见别人杀人放火的时候,就算你心中不平,又能怎么样呢!你连自身都难保,如何去救人?俗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你若本身就是江湖中的顶尖武夫,就算看到不平事,也完全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丁一谷摇头,声音坚定道:“师父,弟子以为,习武之事自有人去做,打抱不平之事也自会有人去做!弟子只要学好医术,能救人,再学好轻功,能在被追杀时逃走,就足够在江湖上安身立命了!”

    谭仲明心道,你这孩子是没吃过苦头,想法才这么天真可爱!不行,我今天非把内功也传给你不可!

    想到这里,谭仲明呵呵笑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也就是咱们两个人的缘份到了!你想随我习练轻功,那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了!不过我这轻功不是普通的轻功,非要习练一些初级的内力才能使轻功达到更高境界!否则的话,临敌发挥不出最佳效果!”

    丁一谷跪在谭仲明面前,认真想了想,点头道:“好,弟子依师父的意思!我只为了学习轻功而练习内力!并不想学杀人之术!所以一些粗浅的内力也就够了!”

    谭仲明狡黠笑道:“好!反正你练习轻功也只是为了保命逃命,那我就教你一些为了练好轻功才有用的粗浅内功手法,口诀!当你把这些学会,内力有一定基础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的轻功比之前会大有进步!内力越强,轻功的效果越好!当然,老汉我只负责教,至于怎么学,那是你小子自己的事情!”

    丁一谷大喜,又向谭仲明叩头。在他心里,这种能依从他内心想法的师父,才是真正尊重他的师父。当初他爹如果能遵从他内心的想法,想必他也不会那样反感习武。自打出生之后,丁一谷做事都以我愿意为准,可惜天不从人愿,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尚了公主为妻。不过好在夫妻情分还算不错,也算奇缘。

    谭仲明当即就在河边草地上传了丁一谷一些简单的内功心法和口诀,叫他慢慢练。谭仲明笑道:“这些内功心法并不复杂,只要你好好习练,勤加习练,将来足以使你的轻功达到很高的境界!至于轻功的身法,从今晚起我就开始教你,你先把内功心法口诀这些先搞定,那些才是基础!”

    丁一谷喜出望外,连声称谢,他真是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谭仲明笑着调侃道:“你我二人是师徒,何谢之有?你只要好好练习你的轻功,将来别给老汉我丢脸就是了!不然人家和你动手时,问你这轻功从哪里学的,你说跟着阴阳神行叟姓谭的老家伙学的,人家一撇嘴,说你这也叫轻功?那可就丢了师父我的老脸了!”

    丁一谷嘿嘿笑道:“师父放心!那哪能呢!师父如此用心的教,弟子自然不敢懈怠!而且师父所传的东西,正是弟子想学的,弟子如何敢不用心?一旦学好了上乘轻功,弟子从此就多了一项保命的技能!弟子的武功本来就差,又怎么敢不努力学习保命技?!”

    谭仲明哈哈笑道:“如此甚好!好了,那咱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赶紧赶路吧!等下骑在马上,你要把内功心法口诀多背几遍,有不解的地方,可以问我,老汉我自然知无不言,谁让我是你小子的师父呢!”

    丁一谷纠正道:“师父,你是弟子的轻功师父!至于你那些杀人的手法,弟子就不学了!弟子驽钝,恐怕想学也学不会!”

    谭仲明乐不可支道:“好好好,老汉我是你的轻功师父!那你可得好好学我的轻功,不能对不起老汉的辛苦!这一趟保你回望野城,老汉可是准备拼尽全力的!”

    谭仲明在心中暗笑,你小子也就仗着是丁弱尘的儿子,要不然就凭你这性格,这也不学那也不学的,早在江湖上吃足了苦头了!要不是看在你有些天赋又是丁弱尘的儿子,我也不会教你武功。不过你既然磕头拜了我为师,那想练什么也就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两人起身,上了劣马,沿着官道又狂奔向望野城方向,路上丁一谷果然用心默念口诀和心法,他原来就有些微不足道的内力,可是一经习练了谭仲明的内功之后,就感觉内功有了明显的提升。丁一谷也曾有过短暂的疑惑,可是谭仲明告诉他,好的轻功,必须有他所传授的内力作为基础保证,丁一谷也就不疑有它。

    当晚两人住在通山县一家老客栈,谭仲明又抽空把自己独门轻功雪上飞的初级身法教给了丁一谷,丁一谷练了一个时辰后,明显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就连一人多高的墙头他也能勉强跃上去了。丁一谷真是欢喜得不得了!要知道在这之前,别说一人多高的墙头,他不拿梯子连平房都爬不上去。

    第二天早起,两人来到县里的马市上,卖了劣马,换了两匹好马,这才又上了路。有了好马果然不一样,速度一下就快了许多。只不过好马也要用上好的草料喂才行,好在丁一谷手里不缺银子,因此住店时只吩咐店小二一定要把马喂好,银子不是问题。

    就这样,两个人在路上又走了三天,走了五余百里路程,再也没有遇到截杀,而丁一谷的轻功也开始逐步稳定下来,不再是刚开始那偶尔的能蹿上墙头,而是能稳定的上墙了。谭仲明所传授他的内力也有了一定的基础。丁一谷欢喜无限,自知再照这样努力练下去,自己的轻功总有一日会有所成就。

    这天晚上,两人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正是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此时天色已晚,谭仲明四处张望,心里焦急。若是他自己,那就好办了,哪里还不能睡上一觉呢?可是身边这位丁大少爷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吃得了露宿荒郊的苦头?

    正在此时,谭仲明忽然远远看到有一座破败的庙宇。谭仲明心中大喜,只要有了这座破庙,就可以遮风挡雨。等熬过了今晚,明晚再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也就是了!可不能让这位娇生惯养的丁大少爷在半路上就趴了窝,毕竟望野城还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呢!

    谭仲明放缓马蹄,用马鞭一指那座败落的庙宇,对丁一谷道:“大少爷,瞧见没,那里有一座破败的庙宇,咱们今晚错过了宿头,就在那里暂时歇歇脚吧!”

    丁一谷的心思只在轻功上,对住处倒无所谓,因此答道:“出门在外的事情弟子不太擅长处理,所以凡事都听师父的安排,师父觉得这里好,那就住在这里吧!”

    于是两人拍马奔向那座路旁不远处的庙宇,等走近一看,原来是座破败的山神庙。

    匾上的山神庙三个字金漆脱落了不少,朱红的庙门已经露出了底漆,半座庙门破败不堪,半座庙门干脆不知哪里去了。飞檐翘角的屋顶虽然依稀能看出昔日的气象,却更显得现在的破败不堪。破败的庙门前有棵大榆树,倒是枝繁叶茂得很。两人一起下了马,谭仲明把缰绳交到丁一谷手上,当先走进山神庙观看。

    这座山神庙规模不算小,四周有围墙,内有大殿和偏殿,只不过四周围墙也塌了不少。谭仲明闪目观瞧,只见三间大殿正中供奉的山神神像虽然手中持着一条蛇,显得面目狰狞,却和山门一样破败不堪,一只手臂断了,神像身上的金漆也剥落了不少,看来这庙里已经很久没有香火了。

    丁一谷已经把马牵进庙里,在大殿后面拴好了,丁一谷笑问道:“师父,我去割些草来喂马?”

    谭仲明点点头,笑道:“庙门左边十余丈外有处草丛非常茂盛,你就去那里割草吧!我来瞧瞧这庙里有没有锅碗之类的东西!若是有的话,咱们煮些粥来喝!”

    丁一谷答应一声,自己提着刀去割草了。谭仲明望着丁一谷的背影发笑,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已经学会割马草了,真是难得!谭仲明抬头望向天空,此时西方已是红霞满天,明天应该又是个大晴天。谭仲明满意点头,赶路就是要晴天才好!

    谭仲明在庙里四下转转,发现偏殿之侧有一口小水井,井边有辘轳,有个破木桶。后边还有个破厨房,有口勉强能用的破锅。谭仲明大喜,此处有水有锅,就可以煮些热粥来喝。谭仲明用破木桶打上水来,先把破木桶和破锅都清洗干净。

    随后又从马背上取下包袱,取了一碗米,淘了米,把米用水泡上,去拾了些柴,再用内力把柴草点着,煮起粥来。时间不大,粥的香气已经弥漫在山神庙中。谭仲明虽然年纪不轻,可是腿脚比一般的年轻人更快,早又出去在林中打了两只山鸡回来,回来烧水拔毛处理内脏,就把两只山鸡给烤了。

    割了两捆马草回来的丁一谷正饥肠辘辘,闻到粥和山鸡的香气,不由开口赞道:“好香!”

    师徒二人拿出木碗,折了两双木棍做筷子,在后厨大快朵颐起来。赶路的疲劳和饥饿使师徒二人把粥和山鸡都一扫而光。丁一谷打着饱嗝,满意道:“师父,这次出行多亏有师父在,不然我可要饿肚子了!”

    谭仲明笑道:“你从小无论是在望野城的武知县宅子里,还是在首善城的公主府里,都是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下在路上锻炼你一下,还是好事,能让你知道知道普通百姓生活的苦!”

    丁一谷一把拍死一只嗡嗡飞来想咬他的蚊子,一脸诧异问道:“师父,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不苦啊!这不就是我一直向往的田园生活吗?除了蚊子多点儿之外,比我之前的生活可充实多了!”

    谭仲明点燃篝火,呵呵大笑道:“傻孩子,你是过惯了好日子,偶尔过几天这样的生活觉得很好。要是让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土里刨食,没有希望没有未来,一年忙到头也挣不了十两银子,一辈子都那样下去,你还会觉得有意思吗?”

    丁一谷听了,沉默半晌,终于不得不承认,那样的生活他难以想像。一年忙到头挣不到十两银子?在家里随便穿一套锦衣华服也不止要十两银子啊!

    谭仲明见丁一谷沉默了,微笑道:“你也就是生得好,是丁弱尘的儿子,你要是出生在一个农家,别说练武,就是每天忙着土里刨食还不一定吃饱肚子呢!读书?读什么书?一个村里也没有一两个识字的人!每天只能和猪羊为伍,种地扒粪,你还会觉得那样生活有意思?你现在无非是吃饱了撑的,觉得生活不如意罢了!”

    丁一谷不服气道:“师父,就算出生在那样的环境,我也能想办法熬出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谭仲明点头道:“我不否认有这种可能!可是你奋斗了半生的东西却是别人出生就拥有的,你心里是否还能如现在这样平衡?你若不是丁弱尘的儿子,今天能不能请到老汉我或是葛老道来保护你?会不会从小就有人跟你商量,是要学武还是要学文或是学医?会不会有机会尚了公主,做你并不情愿做的驸马爷?”

    此时天色已黑,丁一谷长久的沉默,忽然道:“师父,我累了,我要休息!”

    谭仲明起身道:“好,今晚咱们就住在偏殿吧,在地下铺些干草,对付一个晚上!我在四周撒些药粉,以防鼠蛇虫蚁来伤害我们!这荒郊野岭的没有郎中,要是被毒蛇给咬上一口,可就麻烦大了!”

    等谭仲明把一切拾掇好,师徒二人就寝,不再说话。丁一谷合衣而卧,睡在铺好的干草之上,辗转反侧,却难以入眠。他脑中不断回荡着谭仲明的话,若是他出生在农家,没有今天的生活环境,他还能否如同今天这样,做一个逍遥驸马爷?能否因为和老爹负气,而多年不回望野城看望爹娘?

    丁一谷忽然心中有些烦躁,他起身穿上鞋子,走到山神庙的院中,抬起头仰望夜空。正是十四的夜晚,月亮的清辉洒满山神庙,除了虫声鸟叫,松涛阵阵外,并无其它声响。丁一谷心中暗道:原来我之前的生活并不如我自己想像中那样不如意!只是,只是我为什么会不快乐?

    丁一谷叹了口气,忽然却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在这静静的夜里,这马蹄声显得特别突兀。丁一谷侧耳细听,似乎是有三四匹马的样子,而且听声音是直奔山神庙来的。丁一谷心道:这大半夜的,是什么人还急着赶路呢?

    忽然身后有人伸手抓住了丁一谷的右臂,丁一谷吓了一大跳,回过头看时,却是谭仲明。谭仲明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先躲一下,在暗处观察一番再说,以防是敌人!”

    丁一谷刚想嘲笑谭仲明胆小,却被谭仲明拖着,跃出山神庙,倒走到山神庙后面的树林中。谭仲明把从火枭郎大手里得来的红色宝刀递给丁一谷,低声道:“这把刀是宝刀,可避虫蚁,你且伏在此处不要动,待我查明这几个来客的身份再说!”

    说着话,谭仲明两个起落,便已经消失在山神庙内。丁一谷心中老大不以为然,心道:师父这老头可也太谨慎了!江湖这么大,江湖客那么多,夜半赶路的人像我们一样错过了宿头,看到这里有座山神庙,想赶来投宿,又有什么稀奇的!

    眨眼间,谭仲明几个兔起鹘落,便已经到了山神庙左侧偏殿的屋脊后,伏在屋脊上,静静听外面的声音。

    此时,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到了山神庙门前。只听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原来是座山神庙!”随即这声音又惊讶道:“二堂主,这里似乎有人来过!”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错!这泥地里有马蹄印,还有新鲜的马粪,一定是晚上有人投宿到这里了!嘿嘿,没准就是我们想找的人呢!”

    一个阴不阴阳不阳的声音道:“是吗?那可太好了!咱们千里迢迢赶来,可不就是为了他吗?走,进庙里去瞧瞧!祝三,你留在门口守着,看好我们的马匹!”

    一个粗壮的声音道:“是,二堂主!”

    谭仲明的目力极强,他伏在偏殿的后脊上,借着月光就把山神庙门口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是四名骑士到了庙门外。四匹马都很雄健,马背上的四个骑士,一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后背着剑。还有一个容颜苍老的人,空手。一个不男不女的人,手里摇着折扇。还有一位壮汉,马背上挂着一柄铁锤。

    留下来看守马匹的是那使锤的壮汉。

    背剑的年轻人刚走进山神庙的大门,便侧耳细听,又用鼻子嗅了嗅,哼了一声道:“没有人在,有两匹马拴在后面!但是他们在两个时辰前煮过一锅粥,还烤了山鸡!哼,有两个人?那多半就是他们了!”

    谭仲明心中大为震惊,暗道:“好厉害的耳朵,好厉害的鼻子!简直比我以前养的猎犬还要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