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星海难宁（九）万物皆虚
“大法师依靠羽化之际躯壳之内已然不再受制的灵识神游太虚，以希望为尚未可知的遥远未来留以预测。而渊魃二字就是我在大法师呢喃下，猜知谶语中的一部分。”天忉重新将目光汇聚在波念之命化为的扳指之上，继续道： “李兄当时是在场的，应当也是知晓大法师当时极其虚弱的身体状态，已经没办法清晰的表达任何信息了。而波念之命刚刚利用波所传达的部分内容与大法师尚未被完全破解的谶语其内容大致是一致的。” 天忉重新看向李长念，眸光中带着一丝凝重。 “如果波念之命所表属实的话，与大法师谶语相互印证之下，渊魃这一暂时还无法确知究竟是某个人、还是某种事物、抑或是某种先进的社会秩序的表述，都会成为人类文明是否能够继续传承下去的关键。” 李长念眉头紧锁，难以置信的看着天忉， “天忉，并不是我否定大法师羽化登仙之际所留下的谶语，但就靠着两句虚无缥缈，甚至至今依旧无法完全破解从而得出确切结论的言语，就来判断人类文明能否延续下去，是不是太过轻率了。此言所表，置逝人与今人于何地啊！” 天忉闻言眼皮微垂， “阿弥陀佛，李兄言重了，谶语所为只是提供某种路径而已，是否能够达成，还需看今人之所为。”停顿了一瞬，接着道： “想必李兄是了解贫僧的，贫僧之所以会如此激动，也是因为迫切的想要知道’渊魃’究竟为何物，至于其是否能够成为人类文明存续之关键，应当需要我们共同去考证。”随即轻叹一声。 “此事便到这吧，看来李兄似乎能够轻易的控制住波念之命，并且还有些意料之外的收获，那么贫僧此次前来倒只为林先生超度一事了。此物其实算是林中剑老先生交与李兄的，只是此次发生了意外状况将计划提前了很多。但如果事先说明，想必李兄定不会接受，至于波念之命对李兄身体境况究竟能发挥何种作用，林先生其实也只是有所猜测，而无定论。此中因果，林先生应当是有所说明，有时间李兄可以自行查阅。” 旋即天忉对着李长念微微躬身。 “贫僧还有其他要事需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如有机会，流火大雷音寺，静候李兄前来论道。” ······ “即将抵达水星同步轨道”。 “自动对接程序预启动完毕”。 “正在与轨道对接系统建立联系”。 “自动对接程序准备完毕”。 “三” “二” “一” 随着一阵振动感传来，李长念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着系列机驾驶舱门一个个打开，李长念长舒了一口气，也是动手打开舱门爬出了驾驶舱室。 整齐划一的队伍站立在自己身前，李长念看着各人眼中闪亮的神采，说道： “任务的详细内容都发给大家了，此次任务还有星联第六军第一小队的队长与我们一同行动，以作任务记录。” “凭什么要第六军第一小队的队长来啊，西泰山号没有安装’黑匣子’吗？”肖充迪一脸不服的问道：“多个外人也太不自在了吧。” 李长念闻言，神色认真的了几分。 “充迪这个问题问的好，我在这里也得向大家说明一下，之所以会派遣第六军第一小队的队长，明面上说的是作任务记录，实际上，是为了应对各种可能的突发状况，专门配备的舰队第二指挥。类似的工作以前我们分开出任务时我也做过，大家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圣露伊思·霍姆斯是一位非常专业的飞行员与舰队指挥”。 扫视了一眼身前的各位，李长念神色恢复常态，也是预示着此次短暂小会要结束了。 “好了，大家先都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然后休息一会儿。三个时辰之后，西泰山号上见！” “队长/老大，再见！” 看着众人逐渐散去的身影，李长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启动正浮现在自己视野之前代号为“Z”权限级别的文件，而是拨通了钱刻疆的通讯。 “回来了啊。” “嗯”。 “来我办公室吧”。 ······ 站在门牌号为“S·钱刻疆”的办公室门前，李长念未做犹豫，直接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 只见钱刻疆正在办公室的黑板上绘着什么，用红色标注出来的圆球显然代表着太阳，而其周遭大小不一的小点以及用虚线绘制而出的轨道，则一定就是绕日轨道卫星了。而此刻钱刻疆的视线显然并未关注太阳以及绕其飞行的轨道卫星。 “老师，看肯定是看不出什么的，等我们回来，就能大致猜知这巨大的黑色柱状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了。”李长念走至钱刻疆身侧，瞥了一眼被比例放大不知道多少倍绘于垂直于黄道面，位于红色太阳上部空间的黑色长方形，以及其四周用虚线表现的空间移动范围。 “唉，也只有如此了。”钱刻疆目光深邃地盯着李长念半晌，说道：“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亲自上阵去看看这悬在众人心中的玩意儿到底是达茅克利斯之剑，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随即轻叹一声。 “到底还是算了，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吧。”钱刻疆将手中用于绘制图样的粉笔丢进了老旧的白色粉笔盒里，拍了拍尚还泛着红白色粉笔灰的手，回到了办公室内的座椅上。 “这种老式粉笔用多了对肺不好。”李长念提醒道。 “就这个用的习惯。说说吧，林中剑那家伙走了之后，基地发生了哪些事。摘重点的说。”钱刻疆摆了摆手，取出湿巾擦拭着尚还留有粉末的双手。 李长念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又重新看了一眼钱刻疆，想要从其脸上捕捉到一丝同僚离世的悲伤情绪，只不过在星联成立初期见证过诸多生死场面的钱刻疆脸上，要找寻到悲伤之色，实在是太过困难了，于是便认真道： “此次回基地，林老去世一事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说明的，倒是林老之后的追悼会，与会众人想要干的事有些麻烦。” “哦？”钱刻疆抬头看了李长念一眼，目光深邃道：“我听说有一佛陀也去了林中剑当时所处的那层医疗区。” 李长念神色依旧是保持着平静的状态。在来此之前，李长念便决定在查阅林中剑留给自己的文件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将自己遇到的诸多情况告知那些自己能够信任的人。 “天忉应当是提前受林老所托，让其在自己过世之时前来以作超度。老师你也是知道的，林老信佛，宗教之事虽然在星联不受推崇但依旧有其存在的价值，林老也曾携我多次拜访过那位佛陀所在的寺庙。” 看着李长念想要详细解释的样子，钱刻疆微不可查地轻笑一声，便摆摆手打断道：“说说林老之后的事吧。” “从林老所处的医疗区出来之后，我们撞见了要去参加林老追悼会的一个人。”李长念语速迅速的说着，似乎并不想让此人引起自己太多的情绪波动。“此人嚣张跋扈，应当是随最新一批科研人员去基地的行政人员。并且在追悼会上携一部分行政人员一起，要求将林老以及众位前辈一起养育，已过髫龀之年的人全都送回地球，重新接受教育，美其名曰为其提供人道主义支持，未来学成之后，愿意的话可以重新回到基地从事研究。” 说到这，李长念情不自禁地轻哼一声，嘲讽道：“这哪是什么人道主义支持，明摆着是为了剪除异己。他们所列出的名单之中，还包括了所有已经进入基地科研领域的一批年轻研究员。这些人虽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地球教育培养，但是在林老与各位前辈的培养下，加之当时’先驱计划’执行时所筛选而出的本就是人类社会的优良基因，现在也基本都已成为前沿技术攻关的中坚力量。如果贸然将其遣返回地球的话。” 李长念神色凝重的看着钱刻疆。 “不论什么继续教育的问题，地球环境与水星基地内部环境的巨大差异。重力、气候、空气等众多因素的影响之下，能不能健康的活下来都是问题。” 钱刻疆眼神微眯，看着办公桌面之上被黑色文件夹夹住的纸质文件，良久，沉声道：“他们不可能做到的。”随即话锋一转，似乎是不想在此话题上过多停留，说道：“由季那小丫头怎么样了？” 本被钱刻疆如此快速的回应整的有些诧异的李长念，闻言神色一黯。 “基因缺陷问题到现在还是没办法解决，她之后的那几个胚胎都通过及时编译，将问题解决了，现在发育的都很好。只有她一人还是在痛苦挣扎着。” “没有办法吗？”钱刻疆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婴幼儿在培育室中哭喊的样子，不忍道。 “现在提出了一些可能的方案，最为快速能够降低她痛苦的，就是彻底切断其颈髓神经。但是这种方案对一个刚刚出世未满周岁的孩子太残忍了。另一个就是让其一直陷入沉睡状态，由智能AI为其模拟梦境世界，直到神经生物学研究有所突破能够彻底舍弃掉躯体的那一天再将其唤醒。” “可那又谈何容易啊。”钱刻疆扫视了周遭一眼，唏嘘道：“研究这些大家伙容易，对于人类自身的了解，却不足万份之一。征途向星辰大海，却没办法征服这具小小的身体。唉。只不过，这大概也算是人类的浪漫吧”。 钱刻疆看向李长念，轻叹一声道：“不说这个了，我得给你再详细说明一下此次任务的具体细则才行。要不时间要来不及了。” 【章节说明： 1:髫龀：指七、八岁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