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龙龟
夫万物之数，从一而起。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一者，生数之主，据其极而运四方也。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数。分而为四，以象四时。隅各九十路，以象其日。外周七二路，以象其候。枯棋三百六十，白黑相半，以法阴阳。局之线道，谓之枰。线道之间，谓之罫。局方而静，棋圆而动。自古及今，弈者无同局。 李逍遥虽不谙棋道，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暗自一惊道：“难道前辈真的被这棋局困了十八年？” “自古才清多寂寞，从来高处不胜寒。或许，这天下间能够与我对弈的，就只有舅舅一人而已。只可惜，斯人远去，我再也找不到其他对手，只好用左手和右手互相对弈，所以才有了这无人能破的无为棋局！” 中年男子依旧没有开口说话，但李逍遥却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一股微不可察的意念。 李逍遥愈发感到不可思议，惊疑道：“难道前辈知道我在想什么？” “没错，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中年男子依旧是神色自若，目光如炬地盯着棋局，甚至连瞧都没有瞧李逍遥一眼。 “你……”李逍遥终于动容，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少见多怪！”中年男子不经意地抬起头，目光却锁定在李逍遥身上的那枚紫微玉符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淡淡地笑了起来：“你我也算是有缘，不如坐下陪我下完这一盘棋吧！” 李逍遥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如实说道：“其实，晚辈并不会下棋！” “那有关系吗？我精通棋道，不一样也被这棋局难倒了！”中年男子自嘲地笑了一下，面上虽是一片祥和，但眉宇之间的威势仿佛是天生的一般，无形中给人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 李逍遥不敢托大，一本正经地说道：“在下根本不懂棋道，恐怕会扫了前辈的兴致！” “下便下，何来那么多废话！” 中年男子双手一引，棋盘两端出现了两条石凳，俱是精致小巧，浑然天成。李逍遥没奈何，只好坐到了白子一端。中年男子暗自念诀，身子瞬移到黑子一端。 “须你白子先下！” 中年男子仍未动唇，但一声轻喝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李逍遥的耳朵里。李逍遥顿觉天旋地转，神情一阵恍惚，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白子不知该落在哪里。 李逍遥强定了定神，只见这局棋中劫中带劫，既有共活，又存生长，黑白棋子互生互衡，好似排成了一个奇阵，生死环扣，非比寻常。李逍遥并不谙棋道，刚要仔细推算，便觉胸口不适，气血狂涌，只得停了下来。 恰在此时，牛首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股玄奥的意念顿时涌入了李逍遥的脑海中：“下‘平’位三六路！” 李逍遥愣了一下，本来还心存疑虑，但一时也想不出妙招，只好照着下了‘平’位三六路。 中年男子人眼见李逍遥自填一眼，甚违棋道，无异于引颈自刎。但李逍遥自落子后，局面豁然开朗，黑棋虽然占尽优势，白棋却有了回旋的余地，整个棋局顿扫无为之势，变得活络起来。中年男子惊诧之下，略一沉吟，便用手指一引，一粒黑子随之落到了棋盘上。 李逍遥虽然不懂棋道，但是天资聪颖，又博学多识，渐渐地看出了些许端倪，此棋局暗自融合了“八阵图”的阵势，前后布置环环相扣，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然而，此阵却只是中年男子一人弈出，因此死生极难推算，久而久之便甚难破解，因此形成了这无为棋局。 兵法有云“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若破此棋局，须行“倒脱靴”之法，即先断送数十子，然后按破阵之法，从正东“生门”冲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刺出。 牛首不愧是一件不世出的圣器，俨然已经窥破其中的玄机，通过一股股意念教李逍遥依计而下。 中年男子见李逍遥妙手迭出，手下黑子接连被白子反扑，啧啧称奇道：“我一人下棋，虽分两手，终究只有一心，两边针锋相对，由厮杀变为胶着，谁也胜不了谁，所以形成了这无为棋局！如此也好，胜负马上要见分晓了！” “下‘上’位三九路！” 牛首仿佛与李逍遥有了通灵之意，再度将指令传递到了李逍遥的脑海中。 李逍遥言听计从，局势亦在那一瞬间大逆转，白子犹如虎归山林，冲出了重重包围！只听见“轰”的一声，棋盘上骤然惊起一道耀眼的光芒，棋盘瞬时被炸成齑粉，随风而逝。 不单单是一干行人，就连水玲珑和花非花都是瞪大了眼睛，惊异之色溢于言表。 中年男子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我布下此局，十八年未曾解开，怎会在一时之间被人所破？” 李逍遥霍地站起身，感慨万千道：“所谓棋道，就是说棋也像道一样，十八年不解，未必不能在一时破解啊！晚辈惭愧，此局却是我身上的一件宝物所破！” 恰在此时，牛首再次抖动了一下，一股隐晦的意念再度传递到李逍遥的脑海中。 “它要我跟你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下棋之人着意于胜负之争，反而为棋局所惑，忘了清虚自守之道！”李逍遥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一旦我们被外物所惑，便无法明心见性，也就违了这无为之道！” 中年男子略微一愣，随即抚须笑道：“凡棋有益之而损者，有损之而益者。有侵而利者，有侵而害者。没想到阁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解！后生可畏，我倒要自愧不如了！” 李逍遥只感觉与中年男子分外投缘，毕恭毕敬地朝中年男子作了一揖：“前辈过奖了！在下李逍遥，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我不过是方外之人，区区姓名何足挂齿！”中年男子长袖一挥，爽朗地笑了起来：“我心愿已了，是时候走了！” 随即，系统弹出了一条提示：“恭喜你得到商均之魂的认可，获得一块永恒碎片。”